他们是什么关系，不管是什么，好像都与我无关。
鹿光荧似乎每次见到商灼兮都有些过分紧张，明明自己也是杀伐果断的人。
印象中只有那一次在看展的时候，情感流露的那样的真实。
她总是紧绷着，总想尽力让自己表现的完美，不出任何差错。
想着这些有些出神，脸上的表情也有些许的暗淡，
顾亭午不负顾拂晓的嘱托，一直都在殷勤地照顾着鹿光荧。给她拿吃的，给她拿喝的，主动找话题跟她聊天。
大家分散地坐在草坪上、椅子上、烧烤架的旁边。三三两两，好像各带结界。
鹿光荧注意到顾亭午总是往一个女生那边撇，有意无意地。这样的心情，这样的小动作，她实在太过于了解。
“喂，小朋友，你不用陪着姐姐，过去找朋友玩吧。”
“那不行，我答应过我哥了，要好好招待你的。”
“你已经招待的很好啦，你像个保镖一样的守着我。”
“啊？这……姐姐你喜欢我哥吗？”
不愧是亲哥俩，脑回路都一致的跳脱，推测俩人的成长环境一定是非常轻松的吧。
“啊？小朋友你在想什么？我才见你哥第二次，说喜欢也太草率了吧，而且我来完全是为了跟他做生意。”
“哦，这样啊。”顾亭午的表情竟然还有点吃瓜失败的失望感。
但听见鹿光荧说自己可以去找朋友玩，像瞬间得到赦免的人一样，无比感激地看了一眼鹿光荧，就去到人最多的那一群人里面去了。
那一伙儿人看上去都是学生模样，在玩狼人杀。鹿光荧看到顾亭午坐到了一个小女生的旁边，小女生看见他过来有些微微的不知所措，用手捋了捋头发。
鹿光荧悄悄观察两个悄悄靠近的心，不由得一脸姨母笑。
学生时代的恋爱大概最为纯粹，喜欢只因为，他是他，跟工作是什么，年薪多少，孩子随谁姓，过年回谁家，都没关系。
所以恋爱这么美好，为什么要结婚？
不婚主义的鹿光荧陷入思考，一个声音打断了他。
“在想什么？”商灼兮手握着一瓶啤酒出现鹿光荧的身后。
“没什么，放空。”
“有点吵是吧。”
“还好。”
“出去溜达一会儿？”商灼兮发出邀约。
“啊？不好吧，人家过生日啊。这样走好像逃课。”
“我问了拂晓，九点才吃蛋糕吹蜡烛。我们出去溜一圈就回来，好吗？”
鹿光荧点了点头，其实她想问不叫上鞠清野吗？
可话都到了嘴边，硬生生给吞了回去。
因为此刻，只想独自占有他。
两个人轻手轻脚地推开大门往外面走去，关上门的瞬间，把人间的喧闹也一并隔绝了，门外的世界突然变得安静极了。
安静的让人舒服。
她想，此时商灼兮肯定也跟自己一样。
“鞠清野很漂亮，你们看着挺像一对情侣。”
“为什么？”
“因为你们都长得好看。站在一起就养眼。”
此时鹿光荧突然想起来小时候跟表姐一起骑车出去玩，大马路上迎面路过一对情侣，两个人都长得十分好看。鹿光荧回头对表姐眨眨眼说道：“哇，他们好般配。”
此时鹿光荧的年纪刚好是受港台偶像剧荼毒的最严重的青春期，表姐比鹿光荧大八岁，她冷冷地回道：“帅哥美女都般配。”
一句话让鹿光荧破了功，哦，这样啊，原来是这样。
所以她说商灼兮跟鞠清野很像情侣，是因为长得都好看，这个理由是不具备任何说服力的，连她自己都说服不了。
因为她从小就懂得了一个道理，长得好看的人，无论怎么排列组合，都般配。这一规律的适用性甚至可以跨越性别。
商灼兮浅浅地笑了一下，只说了一句，不是。没有再继续关于鞠清野的话题。
两个人没有目的地就沿着别墅区的小路往前走着，步履缓慢。此时已经八月，傍晚的天气开始变得凉爽。
鹿光荧很喜欢秋天，因为秋天的天空总是很高，植物的颜色也更绚烂，似乎是知道生命即将消逝之前最后的燃烧。
晚风浮动，他与她并肩向前，谁也没再提起话题。走到路的转弯处，有一家24小时的便利店，两人走进去，随便挑拣了一些零食跟饮料。付了钱，准备打道回府。
“哈哈，我们两个像不像是逃课的中学生。”鹿光荧拧开一瓶无糖可乐，拧开瞬间发出一声好听的“呲”。
“你逃过课吗？”商灼兮喝了一口手里的无糖乌龙茶，转头看向鹿光荧。
“经常。不过是大学时候啦，中学老师管的可严格了，根本没机会。”鹿光荧咕噜咕噜喝了两口，打了一个微微的嗝。
“你的学生时代一定很有意思，真羡慕。”商灼兮拎着一大袋子的零食饮料，白色的衬衫解开了两颗口子，袖口随意地卷起至小臂，慵懒而随意。
“有什么好羡慕的啊？平平无奇而已的学生而已。循规蹈矩地念书。”
鹿光荧说谎了，的确很有意思，但却是因为一个叫盛雨的人，短暂出现又消失，惊艳了她的青春年少，然后在之后的十年里，陷在回忆里，出不去。
而此刻，这个长得跟盛雨几乎一模一样的男人，就站在自己身边，但却又觉得他离自己很遥远。
“为什么会想到创业的？”商灼兮话锋一转。
“想要自由啊。经济自由也是一种自由不是吗？”
“嗯，的确。”
屁咧，鹿光荧心想，我没有那么高尚，什么追求自由，我就是想要钱，想要很多很多的钱。
我，鹿光荧，天生爱钱。
可她没勇气说。
怕他觉得她物质，觉得她贪慕虚荣。
好像喜欢钱是什么十恶不赦的罪行一样。
想了一下，鹿光荧决定对他坦诚。
“其实不是，我很缺钱，钱能给我安全感。”
“我小时候跟外婆一起长大的吗？因为我爸妈很缺钱，他们只能忙着做生意，每天为生计奔波，根本没时间照顾我。我只能去外婆家住了。”
“你知道假期的时候我多么羡慕那些跟着爸妈出去旅游的小朋友吗，我的假期，我从来没有跟我爸妈出去玩过，一次也没有。”
“他们做生意，只有过年那几天会休息，大年三十到初五，初六又继续奔波了。而这几天还要走亲戚，家庭聚会。”
“所以我从小就觉得，钱，很重要。它能买下我爸爸妈妈的时间，那些本应该属于我的时间。”
商灼兮听着鹿光荧的倾诉有点触动，不曾洞悉到她也有得不到的执念。
“那后来，你爸妈的生意成功了吗？”
“没有，做生意赔了，后来离婚了。”鹿光荧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商灼兮停下了脚步，转身望着鹿光荧，郑重地说，“抱歉。”
鹿光荧只是苦笑地摇头，说这没什么，大学申请助学贷款，每学期都要自己详尽地讲述一遍自己的凄惨身世，早已脱敏。
之后各怀心事地走回了顾拂晓的别墅院子外。
推开门，凡尘吵闹又像一场大雨，淋了个彻底。
“你们去哪了？”先说话的是笑意盈盈地鞠清野，语气平和，只是单纯地关心式的询问，不着痕迹。
“光荧说给大家买点零食跟喝的。”商灼兮说着把手里的一大包零食都递给了顾亭午。
“我以为你把我们鹿老板拐带跑了。再说，鹿老板，是嫌我招待不周吗，烧烤不好吃跟我说啊。”顾拂晓假装生气的样子很幼稚。
“啊，不是不是，这不是第一次来，随便买点。是不是该切蛋糕啦？”鹿光荧把话题拉回来，差点忘了今天是给顾拂晓过生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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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appy birthday to you ,oh~~~”
众人围成一个圆圈，顾拂晓站在蛋糕架的旁边，伴随着并不整齐的生日歌的尾音，借着烛光，鹿光荧看见鞠清野正目不转睛地看着商灼兮，而商灼兮此刻却看着烛光在发呆。
一直到顾拂晓许完愿望，吹灭蜡烛，商灼兮才回过神，眼神却跟鹿光荧交汇。
只一秒，两个人就都躲闪开来。
而就片刻的微妙，却也被鞠清野捕获到了什么。
鞠清野冲鹿光荧明媚一笑，举了举手里的香槟杯。
似乎一切正悄然拉开了大幕，所有人都被命运裹挟着，谁也别想逃。
顾拂晓切了一块带着“乐”字的一小块蛋糕，递给鹿光荧，“别说你今天减肥啊，给我个面子，我可是特意给鹿老板切的“乐”啊。
众人发出一阵起哄，鹿光荧自然地接过顾拂晓递过来的蛋糕。笑着说：“多谢顾老板，预祝我们的合作快乐。”
噗，鹿光荧当然知道自己的解读有多么的瞎，可就是，说不上为什么，总是很排斥顾拂晓试图混淆工作关系的做法。
谈钱就好，别谈感情，耽误我赚钱，真的。
鹿光荧拿着小叉子，撇掉上面厚厚的奶油，挖了一小块的戚风送入口中，不得不说，溪味糕不愧是做点心蛋糕起家的，味道很不错，粘上的一点点奶油也是入口即化，甜味刚好。
众人吃过蛋糕，又各自小声交谈着。话题中心总是绕不过洛杉矶，绕不过他们的圈子。
鹿光荧只是淡淡地听着，时不时走神，看天边偶尔掠过的鸟，看草地上的小灯泡，看商灼兮旁边笑的灿烂的鞠清野。
不巧被鞠清野捉到正在偷偷走神的鹿光荧，“鹿小姐在想什么？”
“我在感慨你们的大学生活可真有意思。国内的大学也就大一大二的时候社团活动多一些，到了大三大家都卷起来了，考公考研，留学实习。”
“也还好啦，也是很无聊。对了，我听灼兮说你在创业，在经营一个茶饮品牌是吗？”
“嗯，目前还在起步阶段，开了两家门店。不过正在筹备另一家呢，离你们刚刚说到的那个高尔夫球场很近。”
鹿光荧也并不是一直在溜号，刚刚听见那几个精英聊到南城南边高新区的高尔夫球场，一下子就把她思绪拉回了现实。
因为艺术节的加持，鹿光荧打算趁热打铁，再开一家门店，选址就在高尔夫球场附近，因为那周边有富人别墅区，还有几个贵族学校，客源倒是有些保证。
“是吗？那太好了，什么时候开业，我们下次打球时候去捧场。“
鞠清野带着那种标准的ABC笑容，自信而大方，让人无法对她有任何不好的评价。
这么完美的女人很难不让人喜欢她，刚刚见面的那一点点因为她跟商灼兮很熟悉的妒意也烟消云散了。
“不好说，现在刚把店面盘下来，要重新装修，很耗神。不过计划是圣诞节前完工开业吧。”
“装修？那可是一件让人头大的事儿，我上周刚刚装完饶山那边的house，还好遇到一个不错的设计师，那个设计师管设计还管施工，手底下有好几个靠谱的工长，倒是省去了我不少的精力。”
“哦，设计师？接公装吗？我们的新店面开到那边想做一个品质升级，室内装修我想好好做一下。鞠小姐可以推荐给我吗？”
“Of course。”
说完鞠清野跟鹿光荧加了微信，鞠清野就把那个设计师的微信发了过来。
酒过三巡，时间竟然不知不觉地到了凌晨，大家意兴阑珊，开始有人陆续离场。
鹿光荧找准时机，偷偷拿了手袋，绕到人群后面，冲顾亭午眨眨眼，这小男孩倒是机灵，跑过去问她：“光荧姐，你要走吗？“
“嗯，看你哥跟朋友们聊得很开心，不想扫兴，但我真的得走了，太晚了已经。”
“好的，要我送你吗？”
“不用啦，你还是照顾好你的小朋友们吧。”说着鹿光荧对那边跟同学说笑的瘦小女生意味深长地笑了一下，顾亭午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问道。“有那么明显吗？”
“超级。”
鹿光荧笑着摆了摆手，悄悄开门离开了顾拂晓的住处。
看着围墙外的月光，甚是喜欢，想起小时候的月光来，小时候的楼宇很少，鹿光荧跟父母又住在平房区，一到夜里附近便没什么灯光，倒显得月光尤其清冷。
记得有一次在南城过年，外婆也在，他们一家四口去亲戚家吃晚饭，男人总要多喝几杯，于是妈妈带着外婆还有小小的鹿光荧先往家走。一到家傻了眼，钥匙还在爸爸那里。
那会儿还没有手机，无奈三个人只能在大门口等着。小时候那个平房还带一个小院子，他们在院子里坐在门口的台阶上等。南城的冬天倒也不是十分寒冷。那一次也是这样的月光，小小的鹿光荧第一次意识到被月光洒满全身是一种什么感觉。
今晚的月光同那一年的月光很像，只是洒向了不同的一群人。
他们衣着光鲜，他们出身显赫，他们有着耀眼的未来。
比月光更耀眼。
我们毕竟不是一类人。
别墅区附近的公交站已经停运，鹿光荧叫了一个网约车，下山的路很顺畅，不过一会儿便抵达了宿舍。上楼时候楼道的灯光有些昏暗，拿出手机按亮了手电筒。
发现一条未读的微信闪烁在屏幕上，是商灼兮发来的。
只有没头没尾的两个字 ——“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