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第二天一早芙拉就被满脸怨气敢怒不敢言的草壁哲矢背进医院。
不愧是撑起整个彭格列的男人，比倒头就睡的某风纪委员靠谱多了。
药费什么的也不用担心，因为看起来像不良的飞机头中学生其实有颗遵纪守法的本心，掏出钱包毫不留恋地支付费用。
“草壁先生……好帅。”
他走时的背影都变得高大起来，在灯光照耀下散发着普渡万物的佛性。
不好、感觉要成神了。
草壁哲矢感受到背后如针扎的目光打起寒颤，鸡皮疙瘩都要掉一地，莫名的压力，卡斯特小姐居然是会露出这种眼神吗，好恐怖！！
“要谢的话还是向恭先生道谢吧，毕竟社团活动的经费全部由他管理。”
“学校会给这么多经费吗？”芙拉疑惑，她开始后悔自己没上过学了。
“不，学校的话是不会批准大量金钱流入学生会的……嘛，风纪委员这边的大部分收入依靠保护并盛周边安全获取。”草壁哲矢摆出帅气姿势，相当骄傲地说出，“就是说——我们风纪委员是依靠收保护费维持社团活动的！”
……一点都不帅气。
…………□□的中学生居然在做风纪委员的时候敲诈勒索保护费。
“并盛附近有很多不法组织，这也是恭先生为了保护学校做出的选择。”草壁哲矢摆出帅气的表情，竖起大拇指。
……都说了一点都不帅气快住手。
你们才是最大的不法组织吧！
“啊，说起来最近并盛要举办庙会，委员会也要忙起来了。”身形完全不像同龄人的男性突然就疲惫下去，好像整个人的阳气都被吸干，“如果不好好干的话，会被恭先生揍吧。”
“那么，卡斯特小姐安心地在病院休息吧。这边要先行告辞了，如果准备出院的话和那边的护士小姐说就好了。”
02
生病是少见的事情。
只是短暂的头脑晕眩，比起实验根本不足为惧，所以这场病来得快去得也快，吊瓶里最后一滴盐水汇入血管后芙拉已经清醒。
起身时被子上站着奇怪的生物。
“啊，是杜木兹。”
还有从羊毛里钻出来的reborn。
“ciaos，芙拉。”
“你好。”
“和云雀的相处怎么样？应该没有被欺负吧。”自来熟的婴儿骑在光辉绵羊头上，完全将奇异生物当成了自己的坐骑，忽视生物微妙的不爽自顾自开口，“嘛，虽然想想也是不可能的事情。”
芙拉闪烁其词：“啊…嗯…就、就那样吧。”
这种被老师家访的感觉是什么啊！
“白天几乎碰不到，晚上会打招呼这样子……毕竟云雀先生每天都忙着保护并盛，应该没什么时间关注其他事情。”
“不，这家伙只是在睡觉而已。”列恩变成□□，记忆弹入匣，正中脑门靶心。
里面是各种场所的、关于云雀恭弥闭着眼睡觉的记录。
“不用紧张，我只是来邀请芙拉参加庙会的哦。”
……
总感觉reborn的笑容异常奸诈，明明长着可爱的婴儿脸蛋，为什么勾起嘴角的样子让人不寒而栗。
“不参加也没关系，不过芙拉最好还是选择参加呢。”
好、好可怕。
“我会去的！”虽然意义不明，说到底她连庙会是什么东西都不知道。
“那就好，好好加油呀芙拉。”婴儿跳上窗台，穿上绿色降落伞，在跳下去之前回头朝芙拉摆摆手，豆豆眼里展露出近乎鼓励的表情。
果然还是好恐怖…！！
办理出院手续时被护士小姐用怜爱的目光注视了一路。大概穿着病号服等不到监护人，披头散发瘦骨嶙峋的样子像电视里钻出来的女鬼，浑身上下散发着幽怨的气场看起来特别显眼，被询问监护人什么时候过来。
可是，她没有监护人啊。
没有监护人的话怎么办理入院来着？
“我记得监护人一栏填的姓名是云雀恭弥……因为芙拉小姐看起来就像是未成年的样子，所以会麻烦一点哦。”护士将芙拉带到病院的长椅上，“请在这里等待监护人的到来。”
喂……护士您其实是腹黑吧。
芙拉在心里挣扎三秒，最后还是拨通了云雀的电话。对方接的很快，听筒里不时传来几声惨叫——总之不可能是他的，一定是谁又被迫害了吧。
浮萍拐划破空气的声音簌簌作响，约莫一分钟后彻底安静下来。
“干什么？”
“来接我。”
“不要，我拒绝。”云雀拒绝得相当干脆，甚至没有一秒犹豫，“我讨厌群聚，太过碍眼，会过敏的。”
“杜木兹借你三天。”
短暂沉默后，他果断回答：“成交。”
【哈哈，在这种时候开玩笑，芙拉可真是讨厌啊。】
流着虚空汗水的绵羊此时此刻仍旧保持住自己的绅士风度，没有像只抱脸虫那样扑到芙拉脑袋上疯狂地用脚撞击她的太阳穴。
撞也没事吧，反正这家伙的脑子已经是坨狗屎了。
“我没有在开玩笑哦。”芙拉蹲下身子，毫无表情的脸上闪烁诡异的慈爱，轻抚杜木兹柔软毛发，“自求多福吧。”
03
医院的公共躺椅与外界宽阔的道路只隔着一层玻璃、一层坚硬的，却透明干净到反光的玻璃。
就是这样一层玻璃隔绝了里外两个世界。
外面匆匆忙忙的人群生活忙碌，无暇顾及玻璃内的世界，玻璃内的人脸上挂着沉重的疲惫，被病痛折磨的脸颊深深凹下，背影是多看一眼都觉得残酷的艰难。
芙拉不喜欢待在医院，下意识不喜欢。
她伸手，好奇地触碰玻璃，被指尖炽热的温度惊到，突然意识到已经是夏天了。
季节更替对她来说是难以察觉的事情，视觉上寡淡平静，一切都归为原初的白色，所以不管是树叶的枯萎繁茂亦或是天空的红黑交换都是很难去感受的事情。
日本的夏天会举办庙会吗？
身后突然出现熟悉的凶煞气息，芙拉回头，和屈身观察她动作的云雀恭弥对上视线。
他的双眼如同幽夜，像是埋藏于深渊的珍贵黑曜石，眼眸中心唯一的蓝来自于芙拉的长发，仿佛她住进云雀的眼里一样。
芙拉被蛊惑一般伸手，抚摸云雀脸颊，往上移，最后描摹眼睫颤动的凤眼，向边缘绘出眼尾细长的漂亮线条。
呼吸靠得很近。
她能感受到云雀的疑惑，因为一只冰凉的手已经靠近她脆弱脖颈。
“打算看到什么时候？”
“云雀，可以把你的眼睛送给我吗？”
然后后劲像是被飞过来的石头砸碎了一样疼痛，眼前完全黑掉了。
啊，这个是晕掉了吧？
有必要这么用力吗？颈椎断掉的话人会死掉哦？！！
04
草壁哲矢晚来一步，看向云雀恭弥近乎温柔拖住芙拉身体的动作惊得差点忘却呼吸。
发生了什么？
或许是下意识行为，云雀在回过神后眉头皱起。直觉告诉他即将发生不好的事情，怀里的女人还是丢掉最好。
然而，明明刚刚还昏迷的少女下一秒便以肉眼难以捕捉的速度一口咬上委员长手腕。仿若苏醒困兽，低声嘶吼着紧抓猎物不放。
在暴露弱点这方面，芙拉一向擅长。
在绞杀对手这方面，芙拉同样擅长。
以捕猎为乐的恶趣味动物一旦放下警惕心便容易被潜伏的毒蛇吞噬。
所以芙拉是很有意思的猎物，至少不会比泽田纲吉无聊。云雀恭弥对大多数事物都不甚在意，他眼里的生物分三种：蝼蚁、草食动物和猎物。大多数生物被归类成蝼蚁，其次是草食动物，再者为狩猎对象。
蝼蚁实在太过弱小，碾死它们无法得到任何感触，所以蝼蚁连碾死都成为一种次等选择、草食动物则被选择性咬杀，得益于群聚的生活习性，捕猎它们会得到最低限度的满足感、这之上是鲜少出现的、能被当作狩猎对象的生物。因为强大、值得长期付诸时间精力织出名为陷阱的网，将它们困于其中，获取最大限度的捕猎乐趣。
因此云雀恭弥认为自己对芙拉的定义有误。他最开始把芙拉当作草食动物的决定是错误的，她是隐忍者，擅长收敛爪牙气息，出其不意予以致命一击。哪怕表现得再无害本性都是野性难驯的非人之物——或许用兽类定义更加准确，不管是思考模式还是生活方式完全相似从森里跑出来的原始生物。
“你还醒着。”
他开口后少女瞬间远离大概三米远的安全距离，吐出鲜血，垂首，那双眼睛闪着警惕的光。
“干什么？房租我已经交了。”那叠厚厚的钞票被整齐叠放在云雀恭弥平时常带的房间桌子上。
“前几天在并盛便利店附近发现了讨厌的气息，大概是你想见的人。”
......
............
这是什么？什么意思？好讨厌？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是谁？为什么现在才过来？为什么在这个时候过来？什么意思？
眼眶好热，眼泪几欲滴落、胸腔里燃烧的温度是什么？好像已经听不见声音，耳畔回响的嗡鸣声震得大脑疼痛。
“那，这条情报的代价是一个星期后和我认真打一场……拼上你的性命。”
那抹墨色自顾自消失在纯白世界，芙拉仿佛被剥夺魂魄，依靠本能朝破败腐烂的黑曜行进。
不知道位置、不清楚时间、甚至不一定能见到他们。
只是本能地，本能地朝那里奔跑。
肺部如同被尖刀刺穿，眼前一切被光尘淹没，分不清现实与幻梦的界限。大脑混乱到放弃思考，涌出的回忆挤压神经，奔跑、奔跑、无意义奔跑，撞碎风与空气，忽视周围一切。
这样奔跑下去或许就能见到谁。
空无一人的街道恍若浮现成堆尸体，鲜血似奔涌河流汇聚一地，刺目的红吞并圆月，于是那轮月亮也染上令人炫目的赤色。
呼吸好痛，眼睛好痛，身体也好痛。
什么都不想思考……
直到那栋熟悉建筑出现在眼前，分割追赶她的红月。
“芙拉……小姐？！”女孩子受惊的声音，“身体没问题吗……？”
她的身上有六道骸的气息。
但她不是六道骸。
……是谁？
05
内脏被搅烂般疼痛，胃在翻滚，心脏跳动的速度近乎压迫血管，四肢如同扯碎的布娃娃。
啊…
啊啊……
为什么？
眼前恍惚浮现一片青蓝雾气，深入骨髓的气味显现。
比女孩要高不少的身影从雾中走出。
他是六道骸。
“为什么？”
扭曲的腐烂的碎裂的下坠的阴暗的虚假的诡异的的世界。
“为什么要丢下我？为什么现在才出来？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我明明很讨厌孤独，为什么要把我留在那边，我不要啊，如果你要死掉的话就带上我一起啊！！”
说什么漂亮话，说什么会来接她，明明到最后全部走掉了，自顾自地死掉，尸体在不知道哪里无人问津地死掉，还要冠冕堂皇的说是为了她。
不要，不要，根本就不需要。
大脑在愤怒，不会再有比这更愤怒的事了。
杀了他……
如果想要就这样枯萎，就由她亲手来……
杀了他……
我们的命运明明早就缠在一起了不是吗？
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
不知道什么时候，手已经掐住男性脖颈，一层发凉皮肤下是跳动的大动脉，再往下是脆弱骨骼，稍微用力一点就能听见骨头咔嚓的脆响。
像拧断别人的脑袋一样拧断骸的，把他的尸体和她的尸体埋葬在同一个坟墓，一起腐烂一起向下坠落，永远都不要起来。
但是为什么？
为什么不反抗呢？
眼泪化作破茧蝴蝶，落在六道骸鼻尖。
“怎么会丢下你呢…我亲爱的骗子小姐。这一生我们会一直在一起，连死亡都无法分开。”
露出所有弱点，没有丝毫反对意见的六道骸伸出手，拥抱那样亲昵掐住她的脖子，声音轻柔，力度在加重：“芙拉……我的芙拉……”
怎么可以这样……
太狡猾了……
在发晕的窒息间，芙拉深深卸力，倒在六道骸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