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第七次往回看的时候，越前终于忍不住发问了，“那个男的被蜘蛛咬过？”
你陡然收回视线，“嗯？”
越前双手搭在方向盘上，留给你的侧脸好冷酷。
你福至心灵听懂了。
没被蜘蛛咬的话怎么会变异，没变异怎么追得上车，追不上车你又回头看什么。
这是拐弯抹角挖苦你呢。
“闭嘴啦！”你恼羞成怒，伸手狠狠在他的小臂上拍了一下。
“啊，好痛。”越前用毫无起伏的声线说道。
你从后视镜里瞪他。
不知不觉，车内尴尬的气氛竟然也缓和了下来。太阳完全沉没在了地平线下，城市亮起了灯。
从东京来到LA已经半年了，大多数时候你对这座城市都喜欢不起来。学校在村里，公司和影棚氛围紧张，你不开车也没什么机会去远处，生活比东京不方便太多。
然而，你不得不承认，当你坐在他的副驾，车里放着你喜欢的歌，你并非只身一人在灯火中穿行，LA竟然也会有让你感到温馨的时刻。
你把靠垫从背后抽出来抱在怀里，收紧一点，再收紧一点，半张脸埋在靠垫里，闷闷地问，“你怎么知道我在哪？”
前面的车忽然减速，越前抬手在你面前虚拦了一下，你的身体没有被惯性带着撞到挡板，只是软绵绵地贴了一下他的胳膊。
你和他同时停顿了一下，各自假装若无其事地转过头。
越前看着驾驶座的窗外，“问了你的经纪人。”
哈！他不提你都差点忘了，这家伙居然敢给Thiago打电话，威胁你放他出黑名单！
“Thiago现在要高兴死了。”你靠着车窗打蔫。
红灯结束，车子重新发动。越前默不作声地加速，你终于认出了你们在往哪里开——Santa Monica的滨海步行道。
你的低气压显然影响到了司机，最后只剩下不到五分钟的车程里，他几次跟罚单擦肩而过，连你也下意识开始瞄车速了。
你咬唇，“我没有……其实也没有介意。”
你以为越前多半不会理你，结果他居然低低地嗯了一声，表示他在听。
堵在心里半天的话总算被你说了出来，“我是怕你……我没有安排他们那么做，我真的不知道。”
越前稳稳将车倒进了车位，眼睛锁定在倒车雷达的影像上，“为什么？”
你迷茫地抬头看他。
越前叹了口气，转过身来，面无表情地看着你，“为什么要解释？”
长着薄茧的手擦过你的脸颊，将一缕乱发别到耳后。
“那种事情，“越前语气生硬，“我当然知道啊。”
哦。
你重新低下头，脸埋进靠垫，像只虾一样蜷了起来。
“干嘛？”越前不自在地拧了拧手指。
这实在是，实在是……
太奇怪了。你捂着胸口。他打着猫的借口关心你的时候，你只觉得难受。可如果是现在这样的语气，这样的表情，你果然……
“那你现在看起来超帅，”你把自己从靠垫里挖出来，红着脸大声道，“这种事情你也知道吗？”
那双琥珀色的眼睛错愕地睁大，你看见他瞳孔中的自己，不知怎么就笑了。
明明跟前男友示好，才是超级、超级丢脸的事情，比今天所有事情加一起都丢脸不是吗？
LA的气候和东京差很多，冬天的海边也不算特别冷。
你和越前一前一后在人行道上慢慢朝前走。
“喂，”你捡了块石头弹在他背上，“我跟不上了。”
越前放慢了脚步，等你走到他身边。
“今天人好少。”你看了眼沙滩，“平时这个点还好吧。”
越前靠在栏杆上，看着你不说话。
你思绪一顿，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
从学校来Santa Monica，公共交通要两个小时，打车可以节约一半时间，账单就不便宜了。
毕竟你不开车。
“卡鲁宾，你，你没带上吗？”你一心虚就会变凶，“不是说给我看。”
越前根本没被你的虚晃一枪岔走，“你经常过来么？”
你移开目光，指甲嵌进手心里，掐出一排深深的印子。
越前换了个方向，绕到了你面前，“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你不耐烦道，“这是你的新口癖吗？”
你不知道越前现在到底有多高，过去你可以平视他，现在再也不能了。
“说起来，我还没问过你吧。”越前的手搭上你腰旁的护栏，“为什么要来LA念书？”
你短促地笑了一声，声音微微有些发抖，“不关你事吧？你是不是忘了我们已经——”
“喂。”越前打断了你，“为什么来美国？”
是啊。你混沌地想。明明你们已经分手三年了。
为什么还是在那么多城市里选择了你不喜欢的这一个。
为什么在高中一年级的时候下了那样的决心，三年时间都那么用功地准备考试。
为什么非得是这所学校不可。
为什么，你总是独自搭那么久的车，从白昼到黄昏再到黑夜，在这条滨海步行道上消磨那么多的时光呢。
你想，这不是你前男友最不该问的问题么？他怎么会不知道呢。
也曾经许下过一起来Santa Monica约会的承诺。你从来都不甘愿，他怎么会不知道呢。
“我饿了。”你把脚边的石子踢开，“托你的福，不然这会我已经在吃大餐了。”
“ヘ？”越前歪头看你，“你应该感谢我把你接走吧，反正你又不打算去。”
“我会啊。”你的声音听起来连自己都感到陌生，好像是恶魔操纵着你的灵魂，借你的口说话了。
“因为我现在喜欢学长哎。”你深深低下头，手心一阵尖锐的刺痛，大概掐出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