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的场景有些诡异。
你生着闷气往前走，学长维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边踢球边说着一些不咸不淡的话。
“喂，鞋带散了哦。”
“刚才在上什么课？”
“想不到你这家伙居然也会穿运动服啊。”
你狠狠用手背抹了把湿漉漉的脸，怒气冲冲转过身，“跟前辈没关系吧？！”
“哦，”工藤嘴角一歪，“还在想你能不能坚持十分钟。”
结果已经很明显了。你不能。
“那是什么态度啊！”你气得连哭腔都出来了，“都说了没有话想和前辈讲了！”
“是是，”工藤举起双手投降，“所以晚餐想吃什么？”
转折太过突兀，你迷蒙地看着他，仿佛学长在说一种你听不懂的语言。
足球被踢向矮墙又弹了回来，工藤抬脚踩住，平淡道，“不是说想一起吃的吗。”
有朝一日竟然能从前辈口中听到这样的邀请。你就像一只到处想扎人又扎不到的河豚，一鼓作气再而衰，彻彻底底泄气了。
“不要了，”你盯着地上的白线，“已经有约了。”
足球飞了起来，工藤不说话，抬膝顶球。
太阳落山了，影子被拉得斜长，停车场亮起了灯。
你安静地站在那里。你们就像两个陌生人，在公共空间里各自沉浸于自己的事。
“所以，”工藤的手插在兜里，仰头看着路灯，“是在赌气？”
你当然是。但你不会承认。
承认自己在意一个不喜欢自己的人，实在是一件非常丢脸的事。
你硬着头皮为自己辩解，“……是真的有约了。”
“是吗？”工藤低下了头，眼睛有如鹰钩，锐利地注视着你。
你的学长有一双颇具古典美的眼睛，双眼皮窄而狭长，眉眼间的留白不多，和他母亲年轻时很像。
然而当这双眼睛充满审视的意味时，你却本能地有些害怕。
这是一双周旋于无数罪犯间的眼睛，他洞察一切，任何蛛丝马迹在他的眼中都会成为致命证据。
你不想被看穿，但你阻挡不了他。
寂静中，你的手机突兀地震动了起来。
你一下子如释重负，终于有了借口躲避工藤的目光。
可是看清来电人的时候，你刚放下的心又咯噔一下悬了起来。
是谁都行，Thiago或是Kelly女士，哪怕是八卦小报记者你也愿意，为什么偏偏……
你欲哭无泪。
为什么偏偏是八卦中心本人？
工藤抬了抬下颌，“不接吗？”
你一个激灵，条件反射按下了接听。两害相权取其轻，至少越前没站在你面前！
“做什么？”当着学长的面接前男友的电话，你不知为何有点心虚，连声音都小了。
电话里听起来越前身处的地方很安静，连呼吸声都听得清晰，“停车场好玩吗？”
“不好……嗯？”你没听懂，四下里环顾了一圈，忽然看见矮墙边的停车位有一辆车打起了双闪。
昏暗的光线下你看不清楚，只看见驾驶座的男人线条分明的剪影。
你瞪大了眼睛。
车门打开，你目前最不想见的男人第二名从车里走了出来，远处的声音和手机里的人声重叠在一起，“那为什么一直站在这？”
你飞快地抬头瞄了一眼学长。工藤靠在路灯下，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你。
你触电般移开了目光。
你目前最不想见的男人第一名开口了，“这就是你的约会对象？”
“不是！”你几乎都怀疑自己了，“不是……吧？”
比起学长，你的前男友显然更加缺乏好奇心。越前就像没看见你身边还有个人一样，不关心，不问，不招呼。
……该说不说，你一点也不惊讶。
越前靠在车门上，单手抛着手机玩，“走了。”
你完全不懂这人为什么如此理直气壮，自然到连你都怀疑自己。
事情的进展已经到了魔幻的程度，你忍不住自问：难道还能是你主动约的他？你有吗？
怎么想都没有吧！
“哈？”工藤冷淡地掀起眼帘，“我说，好像是我先来吧？”
你从来没见过学长生气的样子，但你确定，他现在——百分百——比你还要不爽。
所以说自我意识过剩的男人就是麻烦。
可惜你前男友是出了名的刀枪不入。他直接绕到另一边拉开了副驾的门。
信号灯即将变红的时候，你要么选择快速穿过马路，要么选择退回人行道上等车。这两种选择理论上都还算安全，站在马路中间发呆才是最危险的。
重要的不是选择哪边，而是快点选。
你现在就是那个过马路的人。
你闭了闭眼睛，一狠心钻进了前男友的副驾。
前座只放了一副墨镜和一瓶水，后座放了什么你没看清。
奇怪的是，即使多年不见，即使车里摆着柑橘味的香氛，你依然闻到了熟悉的一种味道。这味道附在越前的制服外套和球衣上，以前网球场边男孩子的衣服乱糟糟堆在一起，你却能轻松找到越前的那件。
越前替你关上门，重新绕回了驾驶座的一侧。
熟悉的气味让你终于慢慢放松了下来，你就像受了惊的动物，总算躲进了安全的地方。
下一秒，你就听见你的前男友笑了一声。
这笑声是那么熟悉，记忆山呼海啸地翻涌而来，你猛地弯腰抱住膝盖，缩在副驾上用力咬自己的指甲。
完蛋了。
你凉飕飕地想，理论上，被侦探杀死的概率虽然小，但也不是不可能。
因为每一次，你的前男友这样笑完，都会说出那句挑衅无比的台词——
“还差得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