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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6 章

    从塔城核验过关契,再度踏上前往照城的山路时,阿难终于忍不住,重重哼道:“曹国人向来最是狡猾。”

    何罗回过头笑道:“不过是因势利导罢了。阿难兄弟这么说可不公平。”

    “他们让照城人高价卖,低价买我们的东西,这难道公平?”

    “咦?若我记得不错,这照城可是贵国当年生生从曹国手上剥离出来的罢?如今怎么反而怪上曹国了?”何罗疑惑道。

    阿难顿时须张目裂。见势不对,武钲当即喝住了他。阿难本不欲听从,但还是生生忍下了这口气。他不想看到何罗,闷着气赶着马冲到最前面去了。

    武钲向何罗拱了拱手:“何兄见谅。”

    何罗摆摆手:“这不妨什么,不过是闲谈罢了。我只是觉得,两国博弈,若已方吃亏,只能怪自己棋差一着,却不能怪对方手段太高超。只是,苦了你们这些经商的商人了。”

    武钲没有说话。他沉默的看着眼前这个他们正在穿行的峡谷,峡谷低深,人走在其中,仿佛在爬行。两侧的巨大山脉陡峭冷峻似挤压着他们,难以攀爬,也无法逾越。

    从塔城到照城的一路多是这种山谷,偶尔还要翻越高大山梁。这段路张昙走得极为艰难,她发现自己呼吸急促,又有隐隐头痛,不免怀疑自己是不是生病,中途休息时才知其他人也有觉得气短的。

    “这便是翻越葱岭一个难处之一,容易气短。东家可还撑得住?”阮叔关切道。

    撑不住在这半道上也无法好好休息。张昙坐了坐,喘过一口气,又咬牙起身。“还是往前走罢,只是可能要慢些。”

    这一行人多为护卫张昙而来,只要她无事,慢便慢也无碍。一行人于是走走停停,足足耗了将近五日才到达照城。

    照城位于一处山间平地。四周的群山高大蛮横,互相角力。身处其中的人只能搜搜捡捡的寻找能落脚的地方。照城所处的这块地,是群山之间最大的山间平地。

    城中大商行和大货栈比比皆是,风景也颇有可观之处,然而张昙头疼得厉害,一路强撑着走过来,入城后再顾不得其他,找了间客店便睡了下去。

    这一觉,足足睡了两天才缓了过来。

    第三日一早起来,张昙自觉精神好得多了,虽然头还是有些疼。她站在客店院子里,眯着看着看着远方灰蓝的天。阳光猛烈又灿烂,照在身上,仿佛暗暗的在皮肤上雕着花。

    她站了一时,忽然听到有人问:“张娘子今日可好些了?”

    却是武钲。

    长睡乍醒,身体往往跟不上精神的恢复速度,是以张昙仅点了点头。

    “过葱岭一路,头疼气短会更严重。其实小娘子早些发作还好些,可当做提前适应。”

    张昙虽然不想说话,但听到武钲这么说不由道:“我若不发作不是更好些?”提前适应什么的,虽然是安慰人,可也不算什么好话。

    武钲难得柔和,他笑了笑,道:“可小娘子已然发作了,还是就实说好些。”

    刚刚不过是觉得武钲的话乍听不怎么顺耳,张昙才故意那么一问。她又不是那种不依不饶的性格,武钲这么照实解释了一通,她也就算了。

    “小娘子这一路过来,风餐露宿,真正辛苦。某心底佩服。”武钲忽然又说道。张昙侧头看了他一眼,觉得他今日话有些多。

    果然,武钲接着又道:“其实小娘子其实很不必吃这顿苦的。说来,我一直不知道,小娘子当初为何忽然要一同过来?”

    这是无话找话,探听起来了?

    “这一路过来,小娘子可曾后悔过?”武钲又问。

    他这一问接一问,只顾着自己说,全不看别人的意思。张昙有些没了耐心,问道:“武公子有其他话要说的话,不妨直说。”

    话被堵回来了,武钲也不恼,他狭长的嘴唇扯了扯,倒真似有话要说的意思。这时文竹忽然出来相请:早饭得了。

    话题打断了。张昙看着武钲,见他没有再开口的意思,便比了个请的手势。二人互相让了让,张昙便先一步走回了店内。

    早饭后,阮叔与张昙商议接下来的行程。过葱岭一路少算至少需二十日左右,且高原上不知会遇到什么情形,阮叔计划还是找一个熟路的向导,保险些。又向张昙建议在照城不妨多修整些时日。

    “这一路过去少有村落。老奴想,不若在此地多调整几日,养精蓄锐后再出发。”

    张昙知道这建议多半是为了她。但她没有逞强,点头同意了。阮叔很高兴,他计划趁这几日好好采买补给,到时候‘一鼓作气翻过去。’

    这两日阮叔领着人出出进进的采买补给,少有空闲。这日一早,刚吃过早饭,阮叔正和人分配今日事务,忽然武钲敲了敲房门。

    阮叔交代了最后两句,随从出去后,他将武钲让了进来。

    “武公子找我有事?”阮叔倒了杯碗递给了武钲。

    “是啊,这两日想找老叔说说话,竟一直找不着机会。老叔这两日忙什么?”

    先不论心底那点对此行的担忧,单论武钲,阮叔对此人其实颇有好感。虽然不怎么周到,看着也有些惫懒,对事却很踏实,虽然有些阴晴不定,但笑模样时,招不起人的讨厌。

    “不过忙着采买补给罢了。只是事虽小,却有点繁杂,因此看着忙了些。”说到此,阮叔忽然想起之前在塔城就生起的一个疑问,此时武钲正好在,便趁机问了出来。“之前在塔城偶遇的那老者说如今曹国只允许焉耆货物在照城交割,我一直想问问,武公子家中在照城可有相熟的商行?若有,可趁这几日去谈一谈。”

    这几日他除了安排采买补给,另一件便是这个事情了。经过几日的探听,已知塔城那老者所说不虚。

    “没有。”武钲答得很干脆。

    这个答案不免出乎阮叔意料:“那稍微有点交情的商行有么?”

    武钲又道了声没有。

    连续两次否认不免叫阮叔心底有了想法,他面上不显,只是道:“若没有也无妨。趁这几日在照城,武公子可与我在城中各商行多看一看,若觉得有适合的可以趁此机会先谈一谈。”

    武钲没有应声,只是端起茶碗喝了一口。话说到这里是不能沉默的,然而武钲偏偏沉默起来。

    阮叔心里的一种不安愈加明显,自然而然的想:不会到这里才出乱子罢?然而所谓怕什么来什么,只见武钲放下茶碗道:“老叔,我今日来找你,是有话想说。”

    “请说。”

    武钲两只手指转着茶碗的边沿。阮叔目光炯炯的看着他。好一时武钲终于开口道:“此回我恐怕不能同你们一道过葱岭,入焉耆了。”

    阮叔刹时睁大了双眼,显出一种错愕来。

    虽然这一路心中打了无数次腹稿,但是真正到了这一刻,武钲才觉出一种艰难来。他忍住想再端碗喝一口茶的想法,努力诚恳地看着阮叔。

    阮叔终于消化了武钲的话语,心中首先涌起的还不是愤怒,而是不相信。

    “武公子,你是在同我开玩笑么?”

    自然不是玩笑,这是武钲早就想好的打算。

    一种愤怒终于在延宕之后姗姗来迟:“武公子,我们诚心想和你做一笔生意,才历经辛苦,万里迢迢从高昌来到这里,现在这个关头你却说不能与我们同行。武公子,先前你说的难道都是假话?!”

    什么家中有金精矿场,甚至,他焉耆人的身份!

    “不,那些都是真的,”武钲一见阮叔的神色就知道他在怀疑什么,“我家确实有金精矿场,我也确实是焉耆人,这些都不假。我只是不能同你们一道入焉耆,需得绕道西行,再寻机会进入焉耆。”

    阮叔喘过一口气。“好,”他点点头,“既如此说,我姑且仍相信。只是武公子,你为何不能同我们一道过焉耆?”

    武钲诚挚地看向阮叔:“老叔,这缘由恕我不想说,还请谅解。但是我可以保证一点:这一趟,你们绝不至于空跑。”

    然而阮叔无法再相信他的诚挚。他满面失望之色的看着武钲:“武公子,你是一开始,就做了打算要着意隐瞒我们,对么?”

    信任的裂纹一旦产生,要弥补修复它,不仅要忍辱含垢,还会满怀羞耻。武钲无话可说。座间,满是难堪的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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