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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3 章

    殿外已是金光大现。皋兰殿距离裕安门不算远,然而一路华盖逶迤,款款而行,也颇花了一番功夫。到了裕安门城楼前,两位王后相扶共同登上了城楼。她们身后,女眷们也随后而上。

    这一路过来,小娘子们都步履轻快,渐渐都走到了一起。偶然张昙回头望时,却见那博彤独自慢慢走在后面,面上不知何时围上了一条面纱。

    “到底是要珍重芳姿。”虢丹也看到了,带着淡淡嘲意道。

    张昙没有说话。此时她们已登上了城楼。

    城楼上城墙宽阔。张昙见裕安门外广场上,数百高昌男儿肃立,旗帜翻飞。左侧宫乐鼓笙齐鸣,轻敲细奏。

    此时虽然有风声,乐声,耳中很是热闹,然而城楼之上却鸦雀无声。

    等了一时,忽然鼓乐大作,原来是高昌王与康国王,并各国使者登上了城楼。高昌王向来少笑,今日面容却轻松和乐。他一路向前走,间或与康国王并身后的使者交谈几句。

    城墙之上撑起高高的华盖。高昌王立在华盖之下,环视着裕安门上下左右情形。沿城墙站立的十名将士此时吹响了手中号角。号角声低沉而辽远,连绵不断,拉开了高昌国盛会捷尔金节的序幕。

    号角声后,三名礼部官员走城楼下走出,在广场上立定。当中一位手持诏令,宣读高昌王敕命。敕命之后,官员退下。城楼上下,只闻风掣红旗的飒飒之声。

    忽然,一声大鼓宛若惊雷,在半天里炸响。观礼之人还来不及惊呼,鼓声早一声接一声的响了起来。在隆隆鼓声之中,三队高昌男儿渐次入场,疾行奔跑在广场之上。三只队伍三个方向,交叉穿行,却丝毫不乱,只叫人看得目不暇接。

    忽然鼓声一变,广场上原本奔跑的男儿们忽如风中劲柳,霎时归位。此时鼓声切切,金钹铿然,广场上的高昌男儿们随即跳起了战舞。这战舞由战场杀敌动作美化而来,大开大合,加之以男儿们身上的鲜明彩衣,少了肃杀之气,多了几分矫健阳刚。

    高昌王嘴角含笑,看着场上男儿们的翻腾跳跃,偶尔与身旁两侧武威郡守使者及九姓三国使者指点解说。

    战舞既罢,远处传来“哒哒”地动声。原来两只队伍,骑着骏马,舞着旗帜,对插而来。到了场中,如两条游龙,毛发蓬张,气血生动。一时场上只闻烈烈旗声!

    西域男儿都擅马,今日场上这些特地选出的高昌健儿尤其是其中的翘楚!他们也有意向在场所有的宾客展示自己的骑技。或两队迎面对冲,只需一步便要相撞。然而他们身姿未动,只是手中轻拨辔头,两匹马便错身擦过,只余两队旗帜一同烈烈抖动,如同猛兽身上勃发的毛被!

    或弯腰探月,马的速度丝毫未减,而人低低的弯下去,远望去,人仿佛不是骑在马背上,而是缀在马腹之间,顷刻间就要滚落下来。然而他们终究未坠落,就在人人悬心时,猛然折身翻上,一抖手中旗帜,一声大喝。这声声大喝从丹田之处发出,振天振地,几乎盖住了隆隆鼓声。又或翻身立起,站在马镫之上,以旗杆为矛,挥击冲刺,风雷翻动。

    种种奇险,叫人既眼花缭乱,又悬心担忧。当两只队伍散去时,场上仍余下隐隐风雷声,各观礼宾客啧啧称奇。

    鼓声渐平,笙箫声渐起渐悠扬。忽然金玲大作,俄而牛角声又起,场上推出了一座木台。木台之上高高悬着一只金锣。木台前的大陶缸里燃上了熊熊大火。原本退下去的高昌健儿们重又回到了场上,围绕着金锣和陶缸。

    大王子庾昭明手持金敕,领着两队官员从裕安门走出。他走至场上,代高昌王宣读祷文,祈祷捷尔金节的圆满与顺利,祈祷高昌国与各国的昌盛与平安。祷文宣读完毕,奉上酒和祭祀三牲。

    庾昭明持酒,代敬天地。敬酒之后,金敕投入陶缸中,升起袅袅青烟。城墙之上,高昌王手持长弓,箭头以红绸包裹。弓弦颤动,红色箭影穿过青烟和熊熊火光,一箭击中了金锣。金锣应声而响。围绕的高昌健儿发出欢呼声!

    捷尔金节,开幕了!

    观礼毕,宫中又设宴。张昙一早去,直至夜间才回。这一日可说得辛苦,然而第二日上午,张昙便头戴帷帽,领着文竹,阮叔,还有三名家仆去了东市。

    街巷之上,各处人流攒动。昨日裕安门开幕式之后,城中又举行了花车游行。各国商人集资装点花车,带着本国特色商品在花车之上轮番展示。城中人追逐点评,足足热闹了一日。到今日早上,地面上随处还可见到各色掉落的花朵和枝叶。

    集市内人群熙攘,吆喝要价还价之声此起彼伏。若是首次来,只怕很快便要晕头转向。张昙也觉得耳边嘈杂无比,然而又有一种兴奋,倒不觉得有任何不适。

    张昙此行还是为金精而来。然而这么多珠玉宝石一路看过来,这琳琅满目里,却真如阮叔所言,没有金精。

    正看着,忽然前方挤过来二人,领头的来到张昙跟前行了一礼。是庾昭明跟前的侍卫彭重。

    当初她来都护城时,便是彭重领队去接的她。张昙自然还记得。

    彭重行过一礼,说明了来意:大王子就在前面的登繁楼,远远看见了她,于是命彭重过来相请。

    张昙抬头望去,穿过熙攘的人群,隐约可见登繁楼二楼的人影。于是彭重二人在前开路,张昙一行人向前而去。

    酒肆外站了一排人,穿着统一,显然都是宫中侍卫。外面拥挤嘈杂,然而仅仅相隔不过数步之距的酒肆内却显得安静整齐。店内靠近楼梯口处站着二人,着东土衣饰。张昙看了一眼,在彭重的引导下上了二楼。

    二楼更加空旷,除了楼梯入口处站了四人外,整整一层,只有庾昭明和一位锦衣公子靠窗站立。身后摆着一桌酒席。

    张昙摘下帷帽,在彭重禀告之后走了进去。窗前二人都转过身来。张昙向庾昭明行了一礼,庾昭明将她搀了起来,向身旁锦衣公子介绍道:“这是我舅家妹妹,名张昙。”又向张昙道:“这是东土武威郡守二公子,梁公子梁守常。”

    张昙于是行了一礼,梁公子也还了一礼,分别坐下。

    原来梁公子久闻捷尔金节盛名,此次出使自要亲自观看,因此庾昭明陪着他一同逛了一时。偶见人群中张昙走得艰难,便命人请了过来。

    三人就着窗外楼下现成的热闹闲谈了几句。梁公子见张昙谈吐有致,便问道:“贵府姓张,可是汉时传下来的一支?”

    张昙知道梁公子的意思,微微一笑道:“博望侯忠义勇毅,功名赫赫,数百年间西域各国不论老幼如雷贯耳。听我父亲说,早年间修谱时,曾往上追索,然而到底也没有定论。”

    梁公子听张昙如此说,也微微一笑。

    正谈笑间,忽然楼下传来异常的声响,往下望时,原来却是拥挤街市中,有一老妪,擎着一个十来岁的男孩,两人皆衣衫褴褛,正伏地向一僧人磕头。这三人之外,一圈圈很是围了些观看的人,无不唏嘘感叹,还有人双手合十,几乎也要向那僧人跪倒。

    那老妪磕了两个头,将手中孩子向僧人推去,偏偏脸上涕泗横流。孩子觉出老人的凄惨,回身想回到老妪身边,却被老妪再三推了过去。终于那僧人牵起孩子的手,转身向人群之外走去。老人没了孩子,失魂落魄地在地上坐了一时,忽然又跌跌撞撞的扒开路人,向那僧人离开的方向追了过去。

    这一幕凄惨而又突兀,浑不知其所起。庾昭明到底不能视若未见,皱眉招手,唤过彭重,叫他去打听打听,到底是发生了何事。

    彭重领命带人下去。三人又看了一时,才重新坐下,庾昭明命人重上了一壶茶过来。

    一时彭重上来复命:原来那老妪是孩子的婆婆,两人相依为命,家中贫困不已。好容易这孩子长到了十岁,特地赶在捷尔金节带着孩子进城,想将他托给人,谋条生路。然而这半大孩子,又什么都不会,求遍了东西二市,却无一人肯收。老妪凄凄惶惶,又心灰意冷,实在忍不住,便当街痛哭起来。路过的婆罗门教僧人看不过,心生恻隐之心,便将这孩子带走了。

    “那僧人将这孩子带走做甚?”梁守常问。

    “据说是带回清净寺教授记账之学,学成后便可谋生。”,

    梁守常诧异道:“这老妪和孩子如此贫困,如何出得起学资?”

    “此举全是僧人一片慈悲之心,应是不收学资的,据说清净寺内有许多这样的孩子。”彭重道。

    回禀完,彭重见无其他问话便退了下去。

    梁守常回思了一回,笑向庾昭明道:“此举倒是扶危济困的善举,如此看来这婆罗门教很有些好生之德。”

    庾昭明不置可否,只是请梁守常用茶。

    坐了一时,张昙提出告辞。庾昭明也不留她,命彭重领二人一同送张昙回延庆巷。于是张昙向庾昭明和梁守常行礼告辞。庾、梁二人也起身相送,目送着张昙离开。

    当日庾昭明陪了梁二公子大半日,将东西二市都转了一圈,晚间又设宴款待。直到将梁二公子送回官驿之后才返回东宫。

    其时天色已晚,今天又奔波一日,庾昭明纵是年轻,也难免疲乏。然而白日所见之事仍挂在心头,庾昭明是利落之人,心中既挂着这个事,自然要在今天内处理完毕。

    洗漱之后,他换过一身常服,命人将今日值守的东宫从官请了过来。

    从官来得很快,向庾昭明行了一礼,然后静候一旁。庾昭明将今日之事略说了一遍,然后道:“着人去查一查,看那清凉寺内到底有多少这般的孩子。他们都是我高昌国人,虽说是各家自愿送去的,但来去踪迹需得有章可循,有据可查。若有事,也要知晓。”

    从官领命退下了。庾昭明又坐了坐,才起身返回后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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