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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76 章

    曹国立储的消息传到都护城时,高昌王心怀畅快,大笑出声。高兴之后,他抽出了那本压了许久的奏章,那本来自大理寺卿的奏章。

    曹国王定了储君,又撕开了焉耆东出的一条口子。现在,他也该收拾内鬼了。

    当晚,高昌王召大理寺卿和守备营擎掌觐见。当日深夜,大理寺并守备营搜捕东西市,包围隆庆巷,另一队人马持诏出城,向赭石城而去。

    这一晚博彤难得睡得早了一点。她向来精力充沛,习惯晚睡,但是今日白天受一个宗室子邀请,去打了几场马球,竟难得让她今日早睡了一回。

    她睡得很沉,因此并未听到向来安静的隆庆巷里传来的那些沉默急促的脚步声。

    第二日早上,博彤刚醒,侍女湖金神色慌张,向她禀告了一个消息:昨夜,大理寺闯门,带走了博夫人。

    这个消息出乎意料,让人无法置信:谁敢带走当今王后的姑姑,当朝丞相的夫人?!

    她追问原因,然而湖金一无所知。气恼之下,博彤命令梳妆,然后当即向丞相府而去。

    家仆们不敢阻拦,当然也阻拦不了,他们惴惴不安护送博彤,一路上总觉得墙上或转角有人窥视,或者将要冲出来抓走他们。

    博彤毫无畏惧,丝毫没有感受到家仆们的不安。到了丞相府前,果然见朱漆铜钉大门紧闭,一个门子也无。此时日照已升高,日光之下皆是明亮景象,然而这大门紧闭空无一人的丞相府却好似莫名与阳光隔绝,只有昨夜那彻骨的寒冷笼罩其上。

    博彤坐在车上掀帘看了看,敲壁命前去侧门。到了侧门前,博彤下车,湖金敲门。门敲了许久,里面才有人打开一条缝。里面的人还在小心打量,博彤已上前一手推开了门。她前脚刚走进去,后脚门就合上了,只见一角披风翻飞,红绸一闪而过。门合上了,墙外又是沉寂一片。

    丞相府内,肉眼可见的惶惶不安。博彤一路走进去,只有闻讯而来的大管事还强撑着镇定,那些家仆们或躲或避,根本不敢露面。

    到了博彤跟前,大管事向她行礼。博彤环视一周,径自问道:“姑姑果然是叫带走了?”

    大管事悲凄道了声是。

    “为的何事?”

    大管事目前仍不知。

    “姑父呢?”博彤又问。

    丞相如今独坐书房,闭门不出。

    博彤想了想,道自己想先去看看两个表妹。大管事于是殷勤引路,将博彤送到了二门外。

    二门内更加寂静无声。博彤一路径自去了内堂。内堂一应装饰都如常,鼻端甚至还有熟悉的悠悠香气。博夫人爱美,务求美衣华服,对日常起居要求也颇高,凡起居坐卧之处,必有焚香。

    然而今日这香气依然,细闻去,却不过是一抹隔夜余香而已。今日,没有人,也没有心情要求焚香了。

    “人呢?”博彤站在堂上,湖金去找人。

    一时一个脸生的侍女被找了过来,尤带慌张的向博彤行礼。一番询问,博彤才知昨夜不止博夫人被带走,她的亲近侍女和前院几个侍从也一并被带走了。

    难怪今日府中侍从惶恐不安。

    正问话,忽然匆匆过来两个人影,到了近前,只见满眼泪水,仰头就喊表姐。她们母亲被带走了,父亲昨夜匆匆安抚了几句,到现在都还不见人影。姐妹俩正觉无依,听说彤表姐来了,当即就跑了过来。

    博彤正低声安慰她们,两个表妹的奶母寻过来,匆匆行过一礼,就要带姐妹二人回去。奶母自己都慌神,又只会叫她们安静不要乱跑,姐妹俩自然不愿。那奶母见请不动,竟上来动手要牵走。

    博彤瞧见,当即厉喝一声住手,又喝道“你是什么人?竟敢动手动脚,没有一点规矩!”唬得奶母当即跪在了地上。

    博彤并不管她。自牵着两个妹妹坐在上首,命人将内院管事娘子喊了过来。待人到齐,她将众人都敲打了一番。

    她说话向来不讲什么双全委婉,也不管什么刺耳难听,径自道:“我知道你们唯恐火烧到自己身上,恨不得退避三舍。不过一点小小风波,就怕成这样,往日那些仗着丞相府趾高气扬的劲头呢?如今什么事都没有,就躲得见头不见尾。哼,我告诉你们,不要打错了主意,你们卖身在这里,若是有事,你们躲得掉吗?”

    堂下寂静一片,人人躬身低头,不敢言语。

    博彤不曾怜悯,一气道:“如今丞相和两位小娘子都还在,你们便这么玩忽职守,地也不扫,茶也不烧,现在不过是闭门不出,你们便这么偷钱耍滑,一味只烧自己的高香。呵,你们最好勤勉一点,不然,外面的人或许还不会拿你们怎么样,我倒要先收拾了你们!”

    说到这里,她喝道:“来人!”又指着那跪在地上的奶母道:“她枉顾尊卑,竟敢对小娘子不尊重。两位小娘子起来到现在,水没有一口,饭没有一粒,玩忽职守,不能再留!把她拖下去,拖到前院去告诉大管事,就说我说的,先打她二十大板,再扔出去,以儆效尤!”

    堂下无一人敢置喙。府中人都知博彤为人最是骄纵,只要惹她不高兴,任谁的脸面都不讲。又有明白道理的,知道她的话虽然难听,却是实情,且如今府内确实该有人主事。当即也不敢分辨,两名健妇上来拖走了那奶母。

    奶母早吓得失神,嗬嗬的大叫起来。博彤尤道:“就在二门外打,让所有人都听一听,我倒要看看还有没有人敢再犯。”

    在板子声和呼痛大叫声隐隐传来时,内院大管事娘子终于躬身上前向博彤和两位小娘子道歉:“是小的们慌了神,竟忘了职守。小的们领罪,还望小娘子饶恕我们这一着。从此时起,我们必当竭心尽力,再不敢玩忽职守。”

    博彤看了她们一时,终于冷冷道:“去吧。去约束好各自手下。今日只是警告,这几日我日日都会过来,若再叫我发现有人不在其位,不守其职,休怪我不客气。”

    众人心里发苦,不敢多说,慢慢退了下去。

    博彤又安慰两个表妹几句,严命她们的大丫鬟好好侍候之后,又去了前院。前院的大总管再三向博彤道谢道辛苦。

    “不必谢了。我要去见见姑父,带路。”

    于是大总管又将博彤领到了丞相的书房前。

    书房这里倒是扶疏掩印,安静如常,似乎没有受到半点影响。门外侍从和书童见了博彤,低头行礼。

    站在书房门前,博彤扬声道:“姑父,我是博彤,有事请见。”

    书房内寂静无声。博彤等了一时,正在再喊,忽然门开了,安佑亲自过来开了门。他一夜未睡,开门前虽然略作收拾,却难掩疲惫。

    博彤随安佑进了书房。安佑命人将窗户四开,又命人去烧茶。侍从领命正要下去,博彤喊住他,加了一句“送点吃的来。”

    她一早起来,还没有吃饭,看姑父这模样,当也是没吃。

    安佑略点了点头,于是侍从行礼退下。

    屋外檐下传来噗噗的滚水声,一丝热气也随之传了过来。当书童端着茶进来,一口热茶入了口,安佑不自觉从心底发出一声喟叹。

    从昨夜一声敲门声开始到现在,他脑中急转,虽不觉辛苦,但这一口茶终于将他拉回了人世间。

    饭还没来,博彤先就着茶水吃干果和奶饼。一面吃,一面将她刚刚在内宅处置之事说了。安佑初时颇有些诧异,后面只摸着干果一粒粒放在嘴里听博彤细说,完了只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说完了这些,博彤终于问道:“姑父,我听说姑姑被带走了。是怎么回事?”

    到底是怎么回事,昨日大理寺上门拿人时已和安佑说了个清楚明白,他还看到了大王的诏命:博氏涉嫌里通外国,泄露国家机密之事。

    他原本不欲与博彤说,但是博彤今日表现与往日颇有不同。往日他以为博彤只有骄矜,今日看来,竟然还能抗点事儿。然而此时此刻,这一点也不知是好是坏,若是一味骄纵不经事,只会崩溃哭泣,倒叫人不担心她做出什么来。如今博彤能抗事,安佑恐怕自己不说,她自己也要左冲右突,闹个明白。

    想到此,安佑便将原因说了一遍。

    博彤听后,难得的一呆:她想过恐怕是类似草菅人命的事,却未想到竟然是如此。

    里通外国?如此说,是做了国贼了?

    “是真的?不是他人诬告?”

    事情是真的。大理寺与守备营同时出动,该是两方都找到了确凿证据。至于是不是诬告,眼下他还没有看到那些证据,无从分辨。

    博彤皱起眉:“这总要有个缘由罢?姑姑绝不会无缘无故做出这种事来。”

    这正是安佑这一个晚上关门思索的原因所在。

    昨夜看到诏书时,安佑首先就想起了年前自己的那个直觉,有一种果然不错的感叹。但是原因呢?妻子是得了什么好处,还是被拿了什么把柄,才做出这件事来?他想了一个晚上,又连夜审问了家中内外院管事,一无所获。

    博彤已然决定行动起来。丞相府既然也不知道答案,那就从外找。

    “姑父闭门不出,是自己的意思,还是大王的旨意?”

    大王没有下旨意,但遇到这种事情,自然要闭门待罪。

    博彤不懂这些,她站起身,道:“那侄女先从他处打听打听,若有消息,再报过来。”

    安佑抬头看着她,问:“你打算入宫去见王后,还是打算去找大王子?”

    博彤打算两条路都走一走。

    “你先试试能不能见到大王子。王后那里,暂且不要入宫,也不要透露消息给她。”安佑道。

    “为何不先告诉表姐?”

    安佑用博彤能懂的言语道:“王后求情这个脸面还是放在案情清楚之后再用罢,不然只是浪费。”

    这么一说博彤确实懂了。她行礼告辞,安佑却在她出门时喊住了她,他原本想提醒博彤恐怕赭石城也有干系,最终却只说了一句“凡事心到即可,不要勉强。”

    其实这句话就算姑父不说,博彤心里也是这么打算的。她点了点头,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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