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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8 章(已修)

    她既不会作诗,还来这诗宴做什么?

    一句话道出在场所有宾客的疑惑,也问得孟柔面红耳赤。

    是啊,她什么也不会。

    意识到这一点,孟柔只觉得手脚发凉,浑身血液都在往发顶上涌,她知道自己的脸大概要比炭火还红、还热,慌忙含着下巴想把脸藏起来,可那热意却直逼眼眶,烧得两颗眼珠子都要掉出来。

    见她这副模样,裴二娘子不由慌乱:“你、你可别哭啊……”

    虽说江婉引见时,只相互介绍了孟柔和各人姓氏,而没说家族长辈官位是什么,在座众人便知晓这妇人大约只是个女清客,又或者是江府的什么旁支亲戚,只是略在席上坐一坐,相识一场,并不值当深交。

    但再怎么不值当深交,也断没有上门把主家宾客惹哭的道理。

    裴二娘子正懊恼着,突然听见有人笑道:“恕妾直言,裴娘子这话说得不对。”

    她连忙道:“但说无妨。”

    出声者正是傲霜,她起身先朝裴二长揖,又朝郑氏和江婉长揖,行罢礼才开口。

    “昔日陶令不解音律,只以素琴会友,正是‘但识琴中趣,何劳弦上声’,虽无弦徽,而音声自具。今日七娘设宴遍邀群芳,亦是无酒而以茶取流觞之意。所谓诗文,只是寄兴写情而已,若兴情未至,平白拼凑些句子,也不过是牵强附会,又怎么能算得上是会写诗呢?”

    裴娘子还没说什么,不断拉扯她的靛衣小娘子先拍手喝彩。

    “这话说得倒妙,方才我便总觉得不对,若只是对上格律,用上韵的便能算作诗,天底下倒真是人人都会写诗了。那倒不必作这些宴席,都去街上与人斗诗赌酒就是!可见格律都是其次,兴情才是第一。”

    说完又扯扯裴二娘子。

    裴二娘子会意,故作颓丧地扶额:“瞧我这脑袋,竟一时没回转过来,见笑了。”

    众人连忙附和,又把话题牵着往如何才算会写诗的方向议论去了。

    孟柔见没人再理会自己,才悄悄松了一口气,又听江婉叫她。

    “五嫂嫂可听见了?裴二都认了错,你可千万别哭了。”

    孟柔不由得又涨红了脸,分辩道:“我没有哭。”

    昨日江婉邀请她时,分明说宴席上不会作诗,也不会让她作诗。为什么到了今天,到了宴席上,什么都变了。

    她疑惑地看着江婉,而江婉只是微微一笑,坐回原位。

    新一道茶也烹好了,众人连忙屏息盯着茶碗,也有人忍不住悄悄议论起来。

    “五嫂嫂?那是江家五郎的妻子?”

    “就是那个生擒突厥大单于,被圣人点为右卫中郎将的江家五郎?竟没听说他曾娶妻,还是这么一个……。”

    “估计是……房里人?”说话人不自在地往后缩,“婉娘也真是的,什么人都往席上带,一点不避讳。”

    又有人道:“听说县主……”

    “嘘!没影的事,千万别瞎说。”

    又喝过几轮茶,作了几句歪诗写在花笺上收起来,小娘子们便按捺不住天性,命人收起杯盘碗盏,扯过几张大坐垫拼在一起,改玩些弹棋、藏钩之类的游戏。

    孟柔也想同她们一道,她不会诗文,也不会品茶,可这类玩意她是从小就玩开的,只是用不起象牙的棋子、镶金的银钩,也没有正经的棋盘划疆土,只用树枝在泥地上划出经纬也就是了。

    可经历了方才那一遭,她到底有些发怵。

    低着头想:那碗茶要是没停在她面前,该多好啊。

    又坐了好一会儿,膝盖早已经开始发麻,就连腰背也发酸,孟柔自以为没人注意,悄悄挪了挪姿势和位置,目光不由自主地看向身边端坐着的郑娘子。

    两人一样坐了这么久,不,郑娘子来得比她还要更早,坐得更久,可腰背始终挺拔,一点不见累。

    方才饮茶会诗时,江婉作了几首,裴娘子作了几首,郑娘子也配合着吟了几句。孟柔听着就像在听天书。

    她不识字,不知道她们说的究竟是哪几个字,更不晓得那些听起来优雅工整,念诵起来就像在唱歌的诗文说的究竟是些什么意思,只能从其它人的反应来推测,郑娘子的诗文应当是最好的。

    或许在长安,只有像郑娘子这样的人品,才算得上是个好妻子、好媳妇吧。

    看着她始终挺拔的身姿,孟柔也不自觉挺了挺腰,直起背。

    南岸小娘子们的赌局不知发生了什么,突然爆发出一阵娇笑声,年轻的小娘子们挨挨挤挤,说说笑笑,光是看着就让人打从心里头欢欣。

    那头越是欢笑喧闹,就越衬出这头一片死寂。

    孟柔用手背贴贴脸颊,看着郑娘子贞静的侧影,心思活泛起来。

    得先找个由头同郑娘子说上话才行。从前她嫁给江五时什么也不懂,谁也不认得,左邻右舍姓甚名谁都不晓得,后来慢慢熟络起来,才晓得这世上的人大多面冷心热,都有副好心肠。

    若是能同郑娘子多亲近些,多学一学,是不是也能变得像她一样有气度?

    可是,该同郑娘子谈论些什么呢?说诗文,她是一窍不通;谈品茶,她更是不晓得这干巴巴的白水究竟哪里像茶了。

    孟柔想了又想,清清嗓子:“郑娘子安好?”她好像没听见,孟柔鼓起勇气又道,“郑娘子,你的璎珞真漂亮,我从前竟没有见过这样好颜色的璎珞……”

    夸一夸衣裳首饰,应当没错吧?更何况郑娘子的衣裳首饰确实都很漂亮。

    可郑瑛岿然不动,没有任何反应。

    是她声音太小了?

    没能得到回应,孟柔难免气馁,但很快又重整旗鼓。

    她这回声音大了些:“郑娘子,你的璎珞好漂亮,是不是……”

    话还没说完,只见郑瑛搁下便面,干脆利落地从颈后摘下璎珞拍在食案上,挑起眼尾瞥她一眼。

    “送你了。”郑娘子说。

    赤金嵌七宝如意的璎珞圈很有些分量,上头又坠了许多珍珠和金银珠子,拍在桌案上响动极大,一下就让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过来。

    孟柔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究竟发生了什么,张了张嘴,下意识先牵出一个笑:“郑娘子误会了,我只是、我只是……”

    一面说,一面觉得十分荒谬,她只是夸赞了几句郑娘子的首饰,并没有想郑娘子讨要的意思,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难道在长安城里,连人身上的衣饰都不能夸几句吗?

    郑瑛解下璎珞只是一时冲动,她不耐烦同孟柔这样的人坐在一处,更不耐烦听她呜呜喳喳烦人,况且才见过她丑态百出,更觉得再听她多说几句便要脏了耳朵。

    待看见孟柔反应和众人目光,郑瑛才觉出些许不妥当,只是璎珞取都取了,没有再往回戴的道理。

    “你不是很喜欢么?夸了又夸。”罢了,一件璎珞又不值当什么,她既喜欢,给就给了。郑瑛淡漠道,“拿去吧。”

    孟柔连忙解释:“我、我不是……我没有这个意思……”

    可郑瑛自顾自打扇去了,好似这是已经定下的事,再无可置喙的地方。

    孟柔就像被陡然浇了盆冷水。她不明白郑瑛为什么突然就要送她东西,更说不清,明明这璎珞比她首饰匣里所有东西加起来都还要漂亮华贵,她却不能收。

    郑娘子再不肯看她,环顾周围,其余人也都在悄悄打量她,目光或是鄙夷,或是惊讶。江婉的神尤其冰冷,像是在说:

    你怎么这么不要脸,看见人家东西好就想强要?

    两人一个支支吾吾地解释,一个置之不理,那串辉光灿烂的璎珞圈就摆放在正当间,却无人理会。

    正在僵持间,傲霜提着持壶过来添水,一不小心绊了脚,持壶里的水都打翻在孟柔身上。

    “孟娘子恕罪!是我不当心。”傲霜连连告罪,“我扶您去换身衣裳吧。”

    “不,我还……”孟柔还想解释,被傲霜在衣袖底下暗暗掐了一把才回过神,连忙起身,“对,我……我先走了。”

    两人互相搀扶着,忙不迭地往外走,期间孟柔仿佛听见有人在叫她,似乎是江婉,又似乎是郑瑛。

    可是她根本不敢回头。

    生怕迟了一步,郑瑛就会把璎珞甩在她身上。

    ……

    两人一路走出好远,傲霜道:“孟娘子恕罪,我只能送到这里了,流觞亭里还要……孟娘子?”

    孟柔看见她急匆匆递了张手帕过来,才发觉自己竟然哭了。

    “我、我没事……”才说几个字就不由自主地抽噎起来。

    傲霜的惊诧逐渐变为了然,拍着背替孟柔顺气。

    孟柔一面抽噎,一面强忍着哭声,硬逼着眼泪往回流,身体里也仿佛有股郁气不断往外冲击着,想要撞破胸口,她忍耐得浑身都在颤抖,通红着眼眶同傲霜道:“我真的没有……真的没有……”

    她忽而想起还在安宁县的阿娘和弟弟,往常江五在家时他们并不怎么来家里,江五离家后反倒常常上门要钱,是以后来她一见着母亲和弟弟,便以为他们又是来要钱的。直到进屋见着岑嬷嬷,才知道不是。

    郑娘子也是因为这个缘故,才会一听她夸奖璎珞,就以为她是在索要?

    可是她从没有对郑娘子要过什么,为什么郑娘子会那样看待她?

    今日一整天好像都在闹笑话,喝茶不会喝,作诗不会作,连夸奖人、同人攀谈也成了冒犯,满心满腹的委屈却不敢说,一切好似都是她咎由自取。

    也只能拉着傲霜哽咽道:“你相信我,我真的没有。”

    她真的没有想要郑瑛的东西。

    傲霜不由叹息,她信不信的又有什么要紧。

    “我当然知道孟娘子没有此心,要不然也不会把娘子诓骗出来。”傲霜替她擦净眼泪,“娘子不必多想,快些回去吧。”

    “好,好。”

    还有人肯信她,孟柔心情多少好了些。

    或许郑娘子也只是一时误会了,等日后慢慢相处着,就该知道她不是这样的人。

    傲霜还要回亭里奉茶,不便再送,两人就在拐弯处的花墙作别,孟柔独自往回走,回到院子里,各处仍旧静悄悄的,一个人影也没见着,她从前害怕这寂静,现在却庆幸人人都不在,连忙静悄悄地回了房。

    看一看铜镜,眼睛果然红了,鼻头也哭得通红,盆里还剩了点早晨梳洗时的水,已经冷了,孟柔就着这点冷水卸下脂粉,又用冷水敷着眼睛。

    缓过神,她不禁又好笑起来,这才多大点事,怎么就值当哭鼻子,还跟小孩子一样。

    连着两晚没睡好,今日又起得太早,她仰着头靠在柱子上,没一会儿就觉得发困。

    迷迷糊糊间,突然听见有人大力拍房门,孟柔惊醒,半干的帕子都掉在地上,还没来得及捡,听见砗磲大喊:“孟娘子快醒醒,出大事了,赶紧来看看吧!”

    孟柔连忙出门,砗磲急得直跺脚,也不管规矩不规矩的,上来就扯着孟柔往外走,影壁外乌泱泱站着一大群人,领头的婢女正在和珊瑚争论,孟柔囫囵听了一二句,好像是在说她落了什么东西。

    珊瑚道:“姐姐明鉴,孟娘子的行装我们都好好收着,从来也没见过这件东西。”

    “少夫人的话还有假?这明明就是孟娘子落在流觞亭的,少夫人好心派我送来贵院,你倒拿大替主人的私库做主。”婢女看见孟柔出来,又道,“行了,咱们也不必在这掰扯,就让孟娘子自己认认吧。”

    孟柔连忙摸了摸头上的发钗、手臂上的金银镯,一样也不少。正算着还能遗漏什么,砗磲突然用力把她扯到前头,指着捧盒问。

    “孟娘子看看,这是不是你的?”

    螺钿大漆捧盒盖子大开,里头正装着一串璀璨晶莹的七宝如意金璎珞。

    正是先前郑氏戴着又摘下的那一串。

    孟柔脸色唰地变得惨白。

    捧盒的婢女十分面熟,应当是随身伺候郑娘子的,孟柔连忙同她道:“郑娘子弄错了,这东西不是我的,我、我不想要这璎珞。”

    越说越多,越说越错。

    婢女讽笑,不想要这件璎珞,那就是还想要别的了?再看孟柔的打扮,金片裁的花钗,不成对的镯子,脖子上更是光秃秃的什么也没有,不伦不类,难怪总盯着别人身上的首饰瞧。

    时近正午,热得很,院里又马上要摆饭,婢女不耐烦同孟柔做这些推推让让的场面,直接盖上盒盖,把捧盒整个塞进她怀里。

    “我们娘子说了这是您的东西,托我给您送回来。我只管办我的差使,并不管其它,既是您的东西,是要扔了还是再赏人,都随您。”

    “不、不行……”孟柔连忙把盒子推回去,可婢女料着她有这一步,骤然后退,任由捧盒从半空中往下坠。

    孟柔连忙接住了,抬起头,看见婢女一脸果然如此的神情。

    “东西已经送到,奴婢等先告辞了。”

    说完便带着一大群人,如来时一样浩浩荡荡地离去。

    “等等!”

    手里的捧盒就像块爆碳,孟柔只想赶紧脱手,急急追上去要还,可走没几步捧盒就脱了盖,里头的璎珞险些没落到地上,手忙脚乱地收好东西盖回盖子,再抬头,人已经走没影了。

    孟柔原就没想过要这东西,如今拿到手,却更说不清了,一时不禁又气又恼,当真想如婢女说的扔了算了。

    可莫说里头的金璎珞,就算这外头盛装的盒子看起来也十分贵重。

    她根本不敢扔。

    孟柔低着头,看着那捧盒好一会儿,鼻子一酸,眼泪又止不住地落下来。

    ……

    大夫人刚下轿子便听说了流觞亭的事,皱了皱眉,指派傲霜去库房里挑几件璎珞送去偏院,让岑嬷嬷服侍着卸去钗环。

    屋里没外人,主仆俩在镜子里对视一会儿,都忍不住笑起来。

    “我的好阿岑,你究竟是上哪里找来的这么个活宝!阿郑平日再装相不过的一个人,竟也能被她气成这样,这可真是个奇才!”

    大夫人笑得几乎掌不住,撑着妆台“哎唷哎唷”地喘不上气。

    岑嬷嬷连忙给她拍背,摇头道:“老奴知道她是个大字不识的货,不料她竟敢去赴七娘的宴。五郎也就是躲出去了,不然也得被气上好几天!”

    大夫人笑了好一阵,又不免遗憾道:“可惜没能找到婚书,不然就……”

    这是岑嬷嬷差使没办好,她亲自去了一趟安宁县,却没能拿到最关键的东西,心里头正愧怍,听见这话连忙道:“现在这样也不错。看看那院里,打量着家里统共三位郎君,一个未成人的把在手里,一个亲生的又得了机缘出息了,不过是区区一个中郎将,尾巴都要翘到天上去了……哼,也该让她看看自己是个什么东西,自己儿子又该配个什么东西。”

    “罢了,他们且有的闹呢。”大夫人冷笑,翻了翻桌案上的彩笺,又摇头道,“一个庶子,一个庶女,都不是什么安生东西。”

    岑嬷嬷不解:“娘子是在说七娘?老奴看七娘一向孝顺,就连今日……”

    “你当她是在为我出奇?那可当真是小看她了,她是要踩着孟氏去讨好她正经的嫂嫂,好指望着去当个续弦呢。”

    江婉年岁到了,府里今年六月就要给她办及笄礼,原定是郑瑛的同母小妹为她做赞者,可江婉非说与小郑娘子不熟,要自己定。

    翻开纸笺,上头赫然写着江婉自定的赞者。

    岑嬷嬷顿时怒道:“她一个庶女,给人做媵妾都不配的玩意,竟也敢算计到娘子头上!娘子可千万不能让她得逞。”

    “罢了。”大夫人合上纸笺,疲惫地揉揉眉心,“她既然有这个心,那边也愿意,那就如她所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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