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白甜贞

    孩子们睡醒，听到妈妈说又要带他们去小海岛玩，高兴的又蹦又跳。

    程军洋：妈妈，妈妈，真的有好多人一起去吗？

    对呀。

    程军海：那方海和韩益跃也去吗？

    方海不去，韩益跃去。

    嗷嗷~

    隔着程方两家人的矮围墙，付矜瑜将从桔公岛上带下来的几十枚大小不一的海鸟蛋全数送给隔壁廖冬梅，把她乐得不行。

    屋里已经收下一布兜海鸟蛋了，廖冬梅这下又接过来一篮子：小付，你这出去一趟，捡了这么些小鸟蛋啊，哟~还有大有小呢。

    付矜瑜：是啊，嫂子，都是海鸟蛋，这东西容易碎，我也带不走啊。你留起来给孩子们炒着吃或炖着吃，要是炖的话，就拿过滤网滤两遍，加点水再上锅炖，这些蛋比较硬。

    悄悄流过一场眼泪，付矜瑜收拾好心情，就开始收拾行李了。地球离了谁都会照转，生活还要继续。

    廖冬梅将篮子抱在怀里，珍爱的不行，这么些小蛋蛋放在家里可得吃老长时间了。她笑呵呵的说：行，晓得啦。对了小付，方野回来给留下话了，明儿他叫几个战士帮你抬箱子，你尽管收拾，指定给你送上船。

    付矜瑜：好的，谢谢嫂子和方团长。

    ……

    阴天，早晨的码头上，人头攒动。

    客轮依次停过来两艘，看来是要一次性将所有人带走的。

    大人多、孩子也多，各家收拾出来的行李箱也不少，每家至少都提了一两个行李箱摆在各自腿边。

    数小时后，洲公岛到了！

    不晕船的照顾那些晕船的，步下客轮的时候，不管熟不熟悉、同是落难的人们相互帮助，不是帮抱着年幼的孩子、就是帮提着行李箱……

    不一会儿，洲公岛的码头上就站满了人。不知何为愁的孩子们，三三五五的结成群在大人之间穿梭着跑来跑去，

    造|反|队选出来一批没有部队驻守的小海岛，因得了袁聪明的信任，造|反|队副主任朱柄本负责今天的具体执行。瞥了一眼军区派过来监察行动的政工战士们，朱柄本手握本子，冲着人群高喊：

    靠过来、靠过来，现在听我来给你们分配要上去的岛屿！

    上岛以后，你们要随时绷紧思|想|改|造的弦，要做到勤找领导汇报思想……呃……当然了，平时呢，你们就找渔民反应，他们会找到工作组的领导的。具体情况，等你们上岛之后，自然会明白的。

    随机将人归笼到一起的，什么人分配去什么岛也是随机的，全凭他掌握，一时之间，朱柄本成了这里权力最大的人。

    他拿着本子在人群前面点来点去，对着名单数人头。

    这两家加起来、十三口人……诶，你们两家去沙洲岛，对，就是你们。

    他们要去沙洲岛，那上面怎么样啊？

    不知道啊。

    你们四家加起来，十五口人，……诶，那你们这几家去北子岛，对。

    同志，北子岛在哪里，大岛还是小岛？军属着急，便追问了一句。

    皱着眉头一个不善的眼神扫射过去，朱柄本冲对方吼了一嗓子：捣什么乱，别打断我的思路，就你们这些坏|分|子，甭管到哪里都能装得下。

    你们三家去扁担岛……你们这三家去半月岛……你们去……

    末了，他来到站在人群最边上的朱育斌一家和付矜瑜面前，他见付矜瑜身后还站着四个战士，不免又多看了她两眼。这些人可都是军属，并不是城市里那些可随他揉捏的坏|分|子，朱柄本对他们看了又看，低下头瞅了一眼名单，然后说：

    你们两家加起来，八口人……我看看哪，去箩公岛吧。

    一直盯着所有人的陶阿春凑过来反对：他们不能去箩公岛，那是一座大岛，上面还有服务社呢，让他们上去为免太舒服了吧。

    朱柄本合上本子对她一摊手：那你说怎么办，稍微大点又适合人居住的岛基本上都安排了人啦。

    既要避开驻守海岛的部队，又要适合人居住的小海岛，属实不太多，不过，她的眼睛咕噜一转，陶阿春想到一个好地方：让他们去桔公岛。

    想他朱柄本也是参加过数场街头械|斗的，为造|反|有|理的革命流过血、受过伤，不然也当不了造|反|队的副主任。可要论这阴损的手段，怎么还不如陶阿春一个女人呢，他略微一噎，低头与陶阿春窃窃私语：

    不是吧，阿春，那是个臭岛，还是个很小的小岛，那上面只有一户渔民守岛，他们大大小小有八口人，怎么住的开？

    这些出身不好的军属们可能不知情，可他和陶阿春从小长在海边，家家户户都是打渔为生的渔民，从小就听大人说过南海上星罗棋布的大小岛屿……虽然他没去过桔公岛，但也知道那是个臭哄哄的小岛啊。

    满脸被抠花的陶阿春算是带伤出战，她今天自然是要报仇的，便笑呵呵的将双手抱在胸前，挤得前襟曲线毕露，她昂着头说：上去自己搭草棚子呗，他们是去改|造的，不然还是去享福的不成？

    因为多藏了一升米，陶阿春连自己的丈夫都能舍得下手段整。而自己已经脱离渔民、洗脚上了岸，早就是一名光荣的造|反|队|革|命|领导了，别以为他不知道陶阿春也想要他屁股下的位子，此刻，他朱柄本没必要得罪陶阿春，也犯不着替这些将要被改造的坏|分|子着想，便立即改口说：

    你行，就依阿春你说的办。

    朱柄本转过头来，对两家人交待道：诶……你们两家，去桔公岛。

    凭什么！

    朱雪宜抱着五个月大的女儿，想要据理力争，她的孩子太小了，能去个条件好点的大岛屿，总是好的。她刚说出去半句，就被丈夫一把扯住，旁边的付矜瑜也对她使眼色。

    初听到箩公岛的名字时，朱育斌心中还松了一口气，那个岛很大，在上面生活的渔民多。可他那一口气还没松下去，又听到了桔公岛的名字。

    常年在南海舰艇上工作的朱育斌对南海各岛屿的岛情非常了解，刚那个人说的没错，桔公岛不但小，还是个臭岛。在海面上巡逻的时候，不止他们的舰艇不会靠近，连渔民的船也不会靠近它。

    只怕以后，要吃的苦头要多的多了。

    朱柄本站到台子上，面对人群高声喊：大家听好了，旁边就是给你们安排的渔船，现在我挨个叫，叫到分配给你们的岛屿名字时，就赶紧的自觉提行李上船。

    沙洲岛……去沙洲岛的……

    他的话一停，被安排去沙洲岛的人陆续靠过去登船。余下的军属们瞬间变得闹哄哄的，孩子们有的在闹、有的放声哭、相识的大人们在依惜告别。

    方野派来的几名战士合力将几口大箱子帮着送上渔船，便告别离开。将这一幕收在眼底，咬牙切齿的陶阿春最恨付矜瑜，她要亲自监督她上岛。

    船开水动，拥着孩子，冷着脸挤坐在船舱里，付矜瑜她心想：糟糕，没来得及写封信寄去北京。

    ……

    去桔公岛的渔岛并不是于大舟的，不过时隔数日，他们一家又远离海岸，也许还不知情自己又要带着孩子上岛了。

    只是，这一趟上岛的心情完全不同罢了。

    洲公岛码头空寂下来，随着渔船越开越远，渐渐的连洲公岛也瞧不见了。不久，黑云越压越低，雷声轰鸣，几道闪电打下，南海上下起雨来，且有越下越大的趋势。

    从距离上说，桔公岛算是相对较近的一处小海岛了，风雨飘摇之下海情愈加复杂，船老大他们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拼命的掌舵，这一艘渔船才在二半夜临近黎明十分的时候，靠近了桔公岛。

    臭！

    真臭！

    天将破晓，雨还是越下越大，雨大风愈大，晕船的朱雪宜紧闭双眼抱着女儿靠在丈夫韩育斌怀里一动不动，这一幕把陶阿春又刺激得不行。她不管船舱里熟睡的几个孩子，又喊又叫：

    朱雪宜，你要不要脸，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都敢往男人怀里扎。快坐好吧你。

    一夜没合眼，别说晕船的朱雪宜，连紧皱眉头的韩育斌都没给她一个眼神儿。还好外面的雨声很大，冲弱了她那尖锐的嗓音，孩子们只是动了几动小身子，并没有惊醒，付矜瑜随即连忙轻轻拍了拍几个孩子的小后背，他们便没事了。

    你……你们……

    好，等上岛之后，有你们好瞧的！

    不管外面雨势有多大，陶阿春钻出船舱坚持站到船头，她要战天斗地，有点臭味算什么！

    可是，除了常年打渔的船老大他们熟悉附近海域，她陶阿春长这么大并没来过桔公岛，一股夹着风雨的浓郁的臭味袭来，陶阿春几乎就要站不稳，这也太臭了吧！

    雨势越下越大，船也越来越摇晃，从来不晕船的陶阿春，几乎立刻头疼起来，她被臭味整得晕了船。

    船舱里的朱雪宜吐了，卧倒在船板上的陶阿春也吐了。

    ……

    借着晨光，冒着风雨，顶着臭味，老练的船老大将两家人的行李依次搬到岸边，孩子们睡得熟，付矜瑜只喊醒了双胞胎，揉着眼睛醒来的双胞胎闻到熟悉的臭味正要喊，立即便被妈妈捂住了小嘴巴。母子三人耳语片刻，俩孩子才率先被船老大抱着下了船。

    付矜瑜抱着程军芯步下渔船，之后晕得七荤八素的朱雪宜抱着女儿、韩育斌抱着儿子韩益跃也站到了岸边。

    说“要他们好瞧”的陶阿春强撑着身体正要爬起来，一股恶心又袭上头脑，她又又吐了。心惊之余，她的左手悄悄的摸到了小腹，心里存了些许疑虑。

    恶心的臭味一浪一浪的袭过来，她竟然连上船没多久就开始晕船的朱雪宜都不如，现下连爬都爬不起身，无奈之下，陶阿春竟然躲去了船舱，又伸出手臂招呼船老大上来开船。

    就这样，陶阿春一句话也没留下，船便开走了。

    ……

    这几个行李箱先不管，放在这里丢不了。雪宜嫂子，你再坚持一下，再走不远过了岛粪山就没那么臭了。

    说完这些，付矜瑜转头交待俩儿子：大洋、大海你俩在前面带路，咱们去于伯伯家的石屋里避雨。

    程军洋捂着口鼻：好嘞，妈妈。

    程军海：这里太臭了，妈妈快跑。

    看双胞胎熟门熟路的朝着大榕树方向便蹿了出去，朱雪宜问到：

    小瑜，你怎么知道这座小岛的岛情，是程副师长以前告诉你的吗？

    为母则刚，不强也不行，朱雪宜忍着要爆炸的头疼抱着女儿跟在后面。别说妻子疑问，连韩育斌也有疑惑，他一直在南海上服役，但也从未登上过这座桔公岛。

    付矜瑜抱着熟睡的女儿在方面带路，她边走边说：

    雪宜嫂子，我前几天就是在这座小岛上玩来呢。

    听她这话，与丈夫相视一眼，朱雪宜惊呆了，瞬间忘却晕船症状：

    什么？

    你到这里？

    这么臭！你家程副师长是真心疼你吗？

    不必回头，也能感觉到韩家两夫妻的戏虐，付矜瑜笑说：

    哈哈哈……雪宜嫂子，我早就骂过他了。

    朱雪宜扒拉开一眼衣襟，小女儿依偎在胸口睡的很熟，她拧着细眉惆怅：小瑜，咱们分配的岛屿是最差的，到这时候了，你还能笑的出来，我真是服了你的乐观豁达精神。

    付矜瑜怀里的程军芯似乎要醒了，她赶紧将她往上抱了抱，轻轻拍了拍女儿的小脊背，想让她多睡一会儿。朱雪宜的心情她哪会不懂，便宽慰道：那不然能怎么样呢。不要怕，雪宜嫂子，这座小岛上还有一口古井呢，咱们呀至少不缺淡水。

    一时没觉得这是个多好的消息，朱雪宜的心把凉把凉的：那咱们以后就喝水饱不成？

    身侧的韩育斌倒是开口笑了，说：岛上有淡水最好不过了，像这样的小岛，渔获很丰富，咱们饿不死。

    朱雪宜侧身挑眉：连你也这么说？

    离开榕树不远，付矜瑜停下脚步，在雨中回过身去，看着他们夫妻说：雪宜嫂子，你家先生可是专业人士，所以，你就放宽心吧。你闻，到了这里是不是没那么臭了？

    我不行，我还是晕得厉害。

    晕船的症状还是存在的，朱雪宜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坚持走路的，可能是她怀抱里的幼女给她的勇气。

    是没那么臭了，那个地方应该是个大风口，臭味才会特别浓。韩育斌忍着头疼这么说。

    第二次上岛，再闻到那些臭味，付矜瑜也头疼，但仍然笑着点头：对，韩大哥果然是专业人士，程可则上回过来也是这样说的。咱们别停在这里淋雨了，再往前走十几分钟，穿过那一片野芭蕉林，就能看到石屋。

    天快亮了，朱雪宜前后转身这么一对照，说：从南到北就这么点地方，这座小岛真小。

    周围都是椰子树、灌木丛和草地，付矜瑜怀抱着孩子走的很小心，她说：是啊，都被这些岛粪山给霸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