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白甜贞

    在趁手的工具和充沛的调味料的配合下，仅凭两口锅，付矜瑜便倒腾出来了睁掉所有人眼睛的海鲜大餐。

    近水楼台下，这才是真正的海鲜大餐呢。

    于大儿眼里有活儿，他从古井里打出一桶水放到案板旁边，得到了付矜瑜奖励的一个温暖的微笑。没想到她这一抹微笑，羞的人家七八岁的孩子躲得老远。

    于二儿翻过石头栅栏灵巧的跳到海水池里，付矜瑜指什么，他便捡什么。不一会儿，一个鱼框便捞满了。

    在付矜瑜带着孩子们清洗海鲜的时候，靳二芬去了屋后的一处巨石后头，摘回了一根新鲜的山葵。

    她取出山葵根茎快速磨成绿色的酱状，这可是天然的辣味调料，在很久很久之前就被咱们国人美誉为“植物大熊猫”了。这东西对于渔家人来说就是提神开胃的作料，在这座小岛上山葵相当于在陆地上常吃的辣椒。

    满天的彩霞迎接着夕阳，吹来阵阵凉风，在孩子们期待的眼神下，付矜瑜率先选用生蚝。

    比成人巴掌还富余一些的生蚝只需要在沸水里焯十余秒，捞出控水，热锅凉油倒入蒜茸酱翻炒两下，就将焯过水的生蚝肉请入锅，快速翻动五六下连盐都不用放，即可出锅盛盘。

    扑鼻的香味飘出来，早就挽好袖子洗好小手的双胞胎和妹妹手拉手围成小圈儿，这个熟悉的味道太香了，他们又要吃大餐了。

    与程家仨娃外露的激动不同，于家的三个孩子呆呆地蹲在炒锅附近，手指不知在地上划着什么，低头划了两下，抬头又瞅一下锅的方向，喉咙控制不住的吞咽口水。

    这是什么香味，他们怎么从来没有闻到过呢？

    天底下竟然还有这么香的味道吗？

    付矜瑜：来，盘子不够，咱们一道一道品尝，先吃这道蒜茸生蚝。

    孩子们，过来小板凳上坐好，给你们分小碗和筷子了。之后，付矜瑜仔细的将蒜茸拨拉开，再盛到孩子的小碗里。

    嗷嗷~

    程军洋：哇~妈妈，这肉好大一条。

    程军海：嗷~热~好次，好次。

    程军芯急得跺脚丫：妈妈，咬不鸟，咬不鸟，剪剪、剪剪。

    付矜瑜：程军芯大宝宝，你不要太心急了，先吹吹，凉了再送到嘴边咬，你咬得动的啊。

    妈妈都发话了，程军芯只好鼓起小嘴巴使劲儿的吹，后来在俩哥哥的帮助下，才将美味送到嘴里。那味道给小家伙美的不行，居然没喊辣。

    另一边的于家仨娃，是第一次这样吃饭，他仨捧着分到的碗筷，挑起生蚝就送到了久等的嘴里：

    嗷~咕叽咀嚼两三下，就咽了，好吃，太好吃。

    嘴里的一吃完，根本不用商量，纷纷捧着小碗看向付矜瑜，大儿和大妮都不吱声，胆儿比较肥的于二儿活泼的蹦过来笑眯眯的：婶婶，还要吃这个。

    给孩子们分完，盘子里的最后三颗，付矜瑜和靳二芬、于大舟分着吃掉了，佳肴一入口，味道真的要鲜掉牙齿。

    于大舟和靳二芬相视一眼，都笑了，他们打渔多年，好像是今天才认识这东西。

    海鲜太多了，所以付矜瑜是看着数量做的，一人一颗，多了没有，而且，绝对管够他们吃的。付矜瑜摸了摸二儿的脑瓜儿，柔声对他说：

    二儿，再等等，婶婶来做下一道，后面的更好吃。

    二儿脑瓜一歪调皮一笑：哦。之后，坐回了自己的小板凳上，继续坐待美餐。

    重新起锅，一只海胆配一只鸟蛋液、再将海胆直接上锅蒸五分钟，临出锅前淋上一小抹香菇酱和香油即可盛盘。

    给冒热气的海胆放凉的同时，锅已再起，这次上锅蒸的是石斑鱼，水里还扔着许多海鸟蛋同煮。

    每人一颗海胆，程家孩子是第一次回吃，边吃边开心的龇小牙。

    这东西于家上下经常吃，包括那又硬又涩的海鸟蛋。怎么今天一吃，味道和之前的完全不同了呢。

    八分钟后，蒸熟的石斑鱼淋上酱油即可盛盘。付矜瑜吃完海胆就拿起刀叉分割鱼肉，保证每一块鱼肉都粘到了酱油，才分盛出去。

    软嫩滑喉的石斑鱼一吃，不说于家的三个孩子，于大舟的表情直接变了，这鱼是自己以前吃过的鱼吗？欸……从前，自己一家是不是太糟蹋东西了呢。

    靳二芬端着碗筷边吃边点头，自她懂事干家务起，长这么大了，今天还是头一次坐着等人家把菜做好了，递给她吃呢。

    想到此处，她的眼睛湿润了，抬头手掌悄悄的擦视眼角。欸……一怀孕，怎么还多愁善感了呢。这程军官家的带孩子们上岛来玩，真是来对了，不但给他们家带礼物，还让他们发现了吃食的新大陆。

    等十分钟就能出锅的鲍鱼，蒸熟之后掀开锅盖，付矜瑜在每只鲍鱼上面加了一小点点的香菇肉酱，分给大家一人一枚。

    这锅大鲍鱼的肉质软硬适度又弹牙，入口软嫩柔滑，鲜味十足十，蒸的时间正正好，一点也不柴。这东西的营养价值很高，含有丰富的蛋白质、脂肪、多种维生素和多种微量元素，被誉为“餐桌黄金，海珍之冠”呢。

    程军芯捏着大鲍鱼，用小米牙一咬就啃出了月牙状：妈妈，肉肉香。

    细嚼慢咽啊宝宝仔，嚼碎了再咽，好吗？

    嗯嗯~

    一边和女儿说话，付矜瑜一边起锅炒油，她将大卸八块的螃蟹倒入锅中猛火爆炒，淋入几滴白酒继续爆炒，最后倒入蛋黄酱，使其均匀的裹住螃蟹肉块即可出锅。

    给每个人分食三块，这一道螃蟹随之光盘也。

    随后，另起锅烧水，煮的是红糖姜汁，同时将煮熟的海鸟蛋浸凉之余剥皮扔了进去。做完这些，付矜瑜抽出一把细刀，开始准备冷食，一刀又一刀的片下三文鱼肉和象拔蚌肉。

    见大家闷头吃的太香了，于大舟和靳二芬根本没时间说话，付矜瑜看的很高兴，她看了一眼旁边盛山葵酱的碗说：靳嫂子，您刚才磨好的那碗山葵酱，就可以排上用场了。

    一枚成□□头大小的大鲍鱼，靳二芬三口就解决了。她扬着黑黑的灿烂的笑脸应承着：

    好啊，我看看你要怎么用它。

    付矜瑜低头从工具盒里拿出淡口酱油和醋按9：1的比例倒入公碗，用公筷夹起一片三文鱼肉，轻轻的一蘸，放到一边，用一个小竹叉挑起一小抹山葵酱，美味即成。

    如此这般做了一大盘子的三文鱼肉片和象拔蚌肉片，付矜瑜先请于大舟和靳二芬品尝味道。

    靳二芬：哎呀，这肉是生的。嗯？好软、好嫩啊。

    两种食材都尝了尝，说不出哪一种更优更鲜，于大舟只顾得上频频点头：好吃，好吃。

    着急的孩子们：我也要，我也要……

    都有，都有。你们过来自己夹，要夹这一排山葵酱少的，味道不会太辣。

    于家三个孩子，对山葵酱早就习惯了，排队似的，吃完一块又来夹一块，摇头晃脑的好不惬意。

    程家三个孩子就不行了，都是第一次吃山葵，双胞胎被它的味道辣的张嘴冲鼻子，过了一会儿又想尝试第二片，俩儿子都说三文鱼肉太鲜太嫩了。而程军芯还没吃就被辣得直接摇头吐舌头，闹着要妈妈抱。

    付矜瑜刚坐下，女儿便扭着小身子冲了过来，爬到妈妈腿上坐下，又不闹腾了。看着付矜瑜一片接一片的吃三文鱼肉，程军芯又眼馋，她张开小嘴巴，想吃。

    见状，付矜瑜抱住女儿半起身，从案板上夹起几片三文鱼肉，只浅浅的蘸了一点淡口酱油就投喂到女儿的嘴里。没有了那股冲鼻子的味道，程军芯变得很喜欢吃，甚至坐着摇晃起小脚丫……

    付矜瑜转头一看，于家所有人都在闷头狠吃，她选的这条三文鱼肉挺肥美的，象拔蚌还是切的两只，这样的份量够他们过瘾的。其他的完整食材不用再动，应该快要吃不动了。

    双胞胎率先放小碗，看模样也是差不多要吃饱了。不过，于大舟和靳二芬好像还差点意思。安抚好女儿，付矜瑜起身重新开火起锅烧油，将案板上那条带有不少肉的三文鱼骨斩成几段送到锅中煎熟，出锅前淋上生抽、盛盘，交给于大舟和靳二芬俩人收尾。

    看到阿爹阿娘在吃新菜，于家三个孩子纷纷凑过去，有些蠢蠢欲动。只是，在付矜瑜掀开另一只锅盖，那股香甜又温暖的味道溢出来之后，孩子们及时刹住脚步，转头各自捧起碗筷就来了她这边。

    不太能吃的，像双胞胎哥俩和于大妮，半碗姜汁糖水两颗海鸟蛋，就打发了。

    还能继续造的，像于大儿和于二儿哥俩，一人一碗姜汁糖水四五颗海鸟蛋，也打发了。

    付矜瑜给自己盛出一碗姜汁糖水四五颗海鸟蛋，抱起女儿，两人你一大口她一小口的共喝一碗，也够了。

    于大哥、靳嫂子，锅里还有许多姜汁糖水和海鸟蛋，你们俩得包圆啊。今天晚上大家吃了冷食，得喝点姜糖水，不然咱们的中国胃会不舒服的，容易闹肚子。付矜瑜如是说。

    大块朵颐的于大舟吃得满心满意：哎……哎，行嘞。

    三文鱼骨煎一下真香，靳二芬坐在板凳上吃得满嘴流油，她都快忘记还有一锅糖水了：还有得吃呢，哈哈哈……我们公婆俩肯定能收尾。

    嗝~

    嗝~

    笑的时候，喝进一口凉风，我岔气儿了，打嗝。靳二芬一手端碗，一手轻锤胸口说。

    调皮的于二儿：哈哈哈……阿娘好好玩。

    见她只是打嗝，并没有被鱼刺卡到，付矜瑜软言提醒：靳嫂子你慢慢的喝几口姜糖水，压一压，一会儿就不打了。

    嗯~嗝~

    好。

    ……

    饭后，大家慢慢吃着姜汁糖水和海鸟蛋，天色已然全暗下来，大家摸黑坐着聊起了天，于大舟见状，放下碗，进屋点燃了一柱火把，将它插到石屋外头的特制小洞上，多少能给大家照亮。

    靳嫂子，你家孩子有大名儿吗？

    几口香甜的姜汁糖水顺到胃肠，靳二芬不再打嗝：没有，自小就叫就是这么叫的，我们渔家的孩子娃儿，不讲究那些。我们大字不识一个，哪会给孩子起名儿啊。

    大人在说话，孩子们围在火把旁边不知道在叽咕什么。玩熟了之后，程军芯也愿意让于大妮姐姐牵手手，一起玩了。

    于大妮新奇的摸摸小妹妹那软骨似的小白手，又摸摸小妹妹那快垂下脸颊的卷发，在大妮的心里，她觉得粉粉嫩嫩的程军芯妹妹就是小仙童。

    三个大人都在注意着孩子们的动静，靳二芬瞧见了便说：程家弟妹，你也别见怪啊，我们渔家妹娃儿从小见的生人少，大妮是瞧着你家的小妹娃儿好看，瞅不够，就上手了。

    付矜瑜：不怪，不怪。大妮儿不认生挺好，她愿意带着妹妹一起玩，小姐妹俩能牵手一起玩，挺好。哦，对了，嫂子，下午听你说，大妮儿就生在桔公岛上的啊。

    那可是自己干过的最勇敢的事，靳二芬一拍大腿说：哈哈哈……是啊，谁知道那次怎么突然就要生了，我自己生的，大舟在旁边急得转圈子，末了也帮上忙了，脐带就是他给剪的。

    坐在黑影中的于大舟，直憨直憨的笑：那天真的把我吓个够呛。

    付矜瑜当场送上大拇指：嫂子，你的身体真好，有魄力，真棒。

    靳二芬：嗐~也没什么好不好的，到了那个节骨眼上了，跳海也游不过去呀，只能认命自己想办法。有时候想想，要是那天大舟再出船，屋里剩下我一个人才更抓瞎呢，总不能指望两小子吧。

    大妮这孩子也硬气，就那样生下来，她也活了。之后就是大孩子带小孩子，只要不生病怎么都能活人。

    话糙理不糙，这年月，确实如此。能活下去才是最重要的，穿衣、识字儿什么的都要往后靠。

    不好再往下接话，付矜瑜转开话题询问：桔公岛上遍地是海鸟蛋，嫂子您有没有捡起来腌成咸蛋啊？

    咸蛋是什么？我们这边不会啊。这岛上的海鸟蛋是不少，可那玩意个头太小，还时不时的碰到坏蛋，放点盐巴炖出来的味道挺干、挺涩，连我家的孩子都不爱吃。不如将就着吃那些杂七杂八的鱼货呢。

    不管做什么都是需要管理火候的，只是这话付矜瑜不好说。她就将制作咸蛋的方法说了说：

    腌咸蛋很简单的，一说您保准会做。将蛋洗净擦干表面水份轻轻的放到一个可密封的容器里；把盐水烧开，彻底冷却后加入高度白酒；再将放凉的盐开水倒入容器里密封好，剩下的就交给时间了。

    像桔公岛，春夏季气温高，放阴凉处一般一周就可以做得。要是像秋冬季气温低，放室内保存，一般两三周左右也能入味出油。

    想吃的时候将咸蛋起出来，蒸个五六钟就能剥皮吃了，不管是搭配米粉吃，还是当配料炒菜吃都香。

    这么简单啊，成，我记下了，得空就试试。靳二芬听的很用心，能给家里加道菜自然是好的。

    对，第一次做的时候，别贪大，一点一点的试，总会成功的。付矜瑜如此鼓励的说。

    靳二芬：成啊，这个法子我记下了。

    ……

    玩累了，撒开被牵着的小手，程军芯揉着眼睛厥着小屁股趴到妈妈怀里，开始哼唧。

    这孩子困了，眼看腕上时间来到八点附近，是也不早了。抱起女儿，喊上双胞胎到身边来，付矜瑜和于大舟夫妻告别：于大哥、靳嫂子，孩子困了，我得带孩子们回帐篷那边洗漱一番，今天比较累，需要好好休息休息。

    于大舟转身将火把取下来，将程家的两个盒子摞到一起，单手夹抱着站到她们身边等着。靳二芬也从凳子上起身，目送：大舟举着火把送你们过去。摸黑走，你们得害怕。

    付矜瑜：是，谢谢靳嫂子的贴心了。明天起我们在岛上就自由活动，不过来打扰了哈，你们该做什么就做什么。今晚我们倒头睡下，只怕明天起的也要晚。

    靳二芬：你们就好好休息，我会嘱咐好孩子们，保准不能让他们过去闹腾你们。

    付矜瑜：好嘞，嫂子，那我们回了，您和孩子们也早些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