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以跟你谈谈吗？”念生用只能两个人听到的声音，低下头靠近少年的耳朵。

    穆择心颤着睫毛，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猛地站起身。

    念生下意识地躲开，疑惑地看着他。

    穆择心也后知后觉地认识到自己刚才的动作可能会撞到念生的下巴，他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低声说了句对不起。

    念生笑着摇了摇头，示意他跟着自己。

    二人就这么一前一后的出了教室。

    “可以加个联系方式吗？”“对不起！”

    这是念生和穆择心出教室后，对对方说的第一句话。

    穆择心跟在念生身后的时候，脑袋里已经在疯狂思考走在前面的少女会说些什么了。

    他昨天下午听到别人议论，程清羽看完成绩单后，眼睛湿润，很是伤心。他平时从来没和程清羽接触过，而且她那样美好的人应该也不会和他产生交集，所以他不知道程清羽看到这次成绩后会这么伤心。

    昨天下午放学时，他看没人叫醒趴在桌子上的程清羽，也是鼓足了勇气用很小的声音，第一次和程清羽搭上话。

    包括今天早上的失误，让穆择心很惶恐，他觉得自己犯了很大的错误，应该道歉和赔偿。

    念生惊讶了一瞬，然后就弯起了眼睛，问道“你早自习上课前，不是已经道过歉了吗？”

    “衣服弄脏了，我应该赔偿。”穆择心没敢看念生的眼睛，仿佛自己的目光会把她给弄脏。

    念生没着急回答，只是再一次说道：“那加个联系方式吧？”

    穆择心终于抬头看向念生的眼睛，“我只有手机号。没有其他的社交软件。”悄无声息地把视线缓缓移到自己的脚尖，“今天下午放学你可以等我吗？”说罢又猛地抬头，突然变得磕磕巴巴。

    “我，我的意，意思是，我回家拿钱。”

    念生突然笑了，光打在她的头发上，给她镀了层柔光。

    “我也了解了一点班级的风声，这都是我误会。我没有因为这次成绩而恼怒，当时我只是恰巧有点困，所以才会有泪花。所以你不要有心理负担，不要自责。”

    穆择心紧张的情绪稍微放松了一点，但是除了今天早上的事情，他还是想不到念生找他有什么其他的事。

    “还有早上的事情，完全没关系的，”念生眯着眼笑着，这种笑冲淡了她身上的清冷味，徒增了几分娇俏，这是念生的表情。

    “你等一下。”

    不到一分钟，念生拿着一张写着自己联系方式的纸条，从教室跑了出来，塞给了穆择心。

    在念生碰到他手的那一刹那，穆择心的心脏缩了一下，这与他小时候被父亲打是一样的感觉。只是随着年龄的增长，打骂的次数增多，他的逐渐麻木，快让他忘记了这种感觉。

    不过同样的感觉带给他的情绪却是不同的，一个是害怕和厌恶，另一个是喜悦和温暖。

    “我先给你我的联系方式，赔偿就不用了，但是我下午放学有事找你，到时候一起走吧？”念生静静地看着穆择心，虽然表面不显，但是她的内心还是很喜悦的，像是突然找到了喜欢的玩具，有点爱不释手，因此她对这个任务对象也多了点耐心。

    “好。”穆择心用手指轻搓着纸条的边，卷成棒，又揉开，如此反复。

    “你不喜欢这张纸吗？”念生在心底偷笑，但是表面装的很正经很疑惑。

    “不，不是。”穆择心的脸唰地一下从脸红到了脖子根，“对不起。”迅速把手上的纸条塞进了校服口袋。

    下午放学的铃声很快就响起来了。念生先穆择心一步走出了校门，走了大概十几米的时候发现穆择心根本没有跟上来，他只是呆呆地看着念生，嘴里还数着什么。

    念生只能折返，往穆择心站的地方走去。念生走一步他退一步，直到把他逼得退无可退，靠在了公交车站牌旁。

    靠近穆择心后，念生才知道他嘴里吐出的竟然是“5,4,3,2,1”。

    “你在数什么呢？”

    “我们之间的步数。”

    她顿时觉得有点好笑，这位任务对象也太有意思了，念生真的不太能懂他的脑回路。

    “那你没跟上来是因为我们之间有特定的步数吗？”念生想到他刚刚离她十几步远的样子。

    “嗯。”穆择心点点头，眼神单纯清澈但是坚定。

    没想到还真有特定步数。

    “我们之间是几步？”念生只是看着他笑，清清冷冷的眉眼就这么注视着他。

    穆择心转过头去，不看念生。

    “15步。”

    念生挑眉，“为什么？”

    “不知道。”

    这么些话放在他人可能是无厘头，但是出现在在穆泽身上就莫名合理且真诚。

    念生稍加揣测了一下他的意思，又开口：“是因为不想让别人看见你和我一起走吗？”

    穆择心没有回答，但念生已经确定了答案。

    “你以特定的步数跟在我身后，就像是在尾随我一样，这样也不好。”念生绕到穆择心的背后，“不然你先走，找个没人的地方，我跟着你。”

    程清羽其实已经很高挑了，不凭长相和气质，单单拎出来一个身形，在人群里就很显眼。

    穆择心扭头看着比他低大半个头的少女，抿了抿嘴但是什么都没说，迈起长腿就往前走。

    念生看着走一段路回头一次穆择心，心里除了想笑还有无奈，觉得这样子走也没什么必要了，于是就小跑追上了他。

    看到与他并肩走的念生，穆择心顿时紧张地看向周围，发现没什么人注意到他们后，才放松下来。

    知道的认为他们是同学，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俩是小偷或者其他的不法分子在接头呢。

    念生停了下来，一把抓住了穆择心的手腕，“就在这吧。”

    她抓住了自己的手腕？穆择心的脑袋里只有这一个念头。他缓过神后，立刻挣脱了念生抓着他的手。然后又觉得自己反应过头了，连忙开口道歉。

    念生也没在意，她摇摇头，“不用道歉，应该道歉的是我，不好意思，是我没经过你的允许就拉住你，吓到你了吗？”

    “没。”穆择心意识到自己的声音很小，面前的女孩可能听不到后，又狂摇头，示意自己没有被吓到。

    念生真诚地看着穆择心，“其实我没什么朋友，我们可以交个朋友吗？”

    “朋友？”那是一个对穆择心很遥远也很心动的词语，久到他快忘记朋友是什么样子，心动到他屏住呼吸。他不是没有过朋友，一开始他以为朋友是他的救赎，在他被父亲打，被人嫌弃，被困在暗无天日的记忆里的时候，朋友可以给予他温暖和快乐，后来他才知道朋友是刀刃，稍不留神就会被划伤，而且伤口很难结痂。

    他不知道这个女孩为什么会想和他成为朋友，他之前的朋友不是因为害怕他身上的伤而离开他，就是因为被父母反对而疏远他，他已经不抱希望了，更何况还是这个与自己天差地别的同学。

    “我不需要朋友。”

    “任务对象果然难搞。”出去浪的富裕突然出现，“宿主大人你可要撬开他的心房啊。”

    念生看都没看富裕一眼，轻皱眉头看着穆择心的眼睛，“我也没什么朋友，但是我还是会需要偶尔说话的朋友。”念生见他没有说话，退而求其次，“其实我是想请求你跟我一起学习的，我想向你学习。”

    “我……”穆择心还想再说些什么。

    “手机联系。”念生比了一个电话的手势，不等穆择心说话就跑开了。

    富裕围在穆择心的身边闻了闻，“身上的情绪明明是愉悦的，嘴上说着不要，身体到很诚实嘛。”

    “唉唉哎，宿主大人等等我嘛，亲爱的阿念？念念？”富裕扇着它的小翅膀，很滑稽地跟在念生后面。

    “念念，我刚刚注意到任务对象身上散发的是愉悦的情绪光圈，你努努力就可以搞定他的。”

    “别这么叫我，有点恶心。”念生难得地转头看它，“你终于升级了？”

    “当然，我现在可以很好的辅助宿主大大完成任务了哦！本系统不再是废材一个了。”富裕很骄傲的双手掐腰。

    “你能定位吗？”

    富裕挠头：“不能。”

    “那你能现在就帮我恢复灵力吗？”

    富裕尬笑：“也不能。”

    “那你能让我离开这个世界吗？”

    富裕眼神坚定：“肯定不行。”

    “好的，还是废材。”

    “哇哇哇，宿主大大怎能这样为难我一个还没满月就出来打工的喵喵仔呢？”

    “我想静静。”

    小猫噘嘴，小猫无奈，小猫伤心。

    10:00 pm

    随着手机短信的提示，念生终于收到了穆择心的回复。

    上面是她到家后第一时间给他发的短信。

    【我是程清羽，这周末有空吗？】

    【你在忙吗？】

    穆择心：【我明天会把你衣服的钱赔给你。】

    【不用，我知道你那天不舒服，你又不是有意的。你真的不考虑我的提议吗？】

    穆择心：【很晚了，快休息吧。】

    念生的一口气上不去也下不来，这人很不会聊天，明明在现实中就是一个小可爱，怎么在短信上就变成了高冷男神。

    其实是念生误会穆择心了，他拿着老年机，隔着屏幕，但就是组织不好的语言，用九键打出的话删删改改，大大的双手握着小小的手机，不和谐的画面中透露出他的虔诚。

    他是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

    穆择心看着手机屏幕上念生发来的“我知道你那天不舒服”“你真的不考虑我的提议吗？”这些信息，看得出神。

    一个酒瓶突然摔在他的面前，碎渣擦破了他的手臂。

    “小za种，你蹲在这里干嘛呢，快把这个月挣的钱交出来。”

    穆择心麻木地收拾了玻璃碎片，看着手机上的信息，快速地打出“很晚了，快休息吧”，然后疲惫地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