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淋了雨啊？头发那么湿。”
父亲接过毛巾，先是给自己身上拍了拍，然后递给倪桂珍。
“嗯。”
程七芕稍稍止住了笑，点了点头。
“哦，赶快拿个吹风机吹吹，你弟弟睡着没有？”
“七衍刚醒，还在床上躺着。”
程七芕的发丝还滴着水露，继而道。
倪桂珍擦完衣服，在程七芕的脑袋上揉了揉，程七芕在毛巾下的脸浅浅勾起了嘴角。
程峰铭上了二楼，倪桂珍紧跟其后，走到转角的时候她对着大大小小的手提袋和行李箱的方向抬了抬下巴，温声道：
“七芕，那个红色口袋里有你喜欢吃的，拿来吃。”
程七芕直起身，木楞了两秒，低低地应了一声，接着倪桂珍也上楼了。
目光所及没了人影，程七芕才反应过来，她转头翻开那个红口袋，是两盒草莓，她最喜欢吃的就是草莓。
程七芕动了动唇，最终没说话。
程家父母这次回来，估计有半个月不会走了。
因为今天晚饭的时候，程峰铭说最近认识了个大老板，靠着炒房地产赚了不少票子，自己也打算跟着去。
“我说，那个什么老板，你还没搞清楚底细就把钱交去了，铁定遭骗。”
倪桂珍喝了一口汤，慢条斯理地说道。
“啧！你们女人就是头发长见识短！等赚到钱了可不要让我拉着你入股。”
程峰铭扯了扯嘴角，甩她一个白眼，表示不屑，他看着在一旁默默吃饭的程七芕，缓缓开口：
“女儿，你支持爸爸的哦。”
程七芕抬眸，小心斟酌措辞：
“我不懂这些，但谨慎些是好的。”
她说了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但程峰铭明显还是满意的，程峰铭拖着长音，语气中满是得意：
“我就说嘛，我女儿肯定是支持我的。”
“……”倪桂珍对他的话没有做出反应，转身回厨房拿了个干净的碗和一双筷子，把桌子上剩下的肉夹了一半在碗里，最后推到程七芕面前：
“你快点吃，然后上去看你弟弟，他现在生病了肯定不好过。”
“嗯。”
程七芕放下碗，她还没吃饱，但也不打算吃了。
她偶尔以为家里已经慢慢变好了，父母的两碗水也渐渐端平了。果然是自己多想了。
已经习惯了的事情，就不要失落第二次，无数次。
程七芕看向窗外，雨除了越下越大，丝毫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
李家。
李滓为睁开眼，母亲杨婉青竟然坐在床前，浅淡眉眼间舒展着笑意。
他还以为是自己睡迷糊了，搓了搓眼睛，确定眼前是真实的，李滓为才猛然坐起身。
“傻孩子。”
杨婉青看他醒了，松了一口气，眸色里尽是温柔。
“妈？你怎么来了？没在医院里待着？”
李滓为微愣。
“你都病成这样了，都还瞒着妈妈。”杨婉青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轻声责怪着他，说是责怪，但动作则是极其轻柔的，她抽了几张纸，给李滓为擦拭额间的汗，“出那么多汗水，是不是做噩梦了。”
“嗯。”李滓为注视着杨婉青，隐隐约约地还能闻见杨婉青身上在医院待久了而沾上的消毒水味。
“妈，你还是回医院吧。”
李滓为伸出手握住杨婉青，低声道。
“你这个孩子，妈妈来看你你还不高兴吗？嫌弃我照顾不好你？”
杨婉青放开他，眼睫垂下。
“我不是这个意思，妈，你身体那么差，万一有个什么大碍，在医院也方便照应。”
李滓为急急地解释，可能是话说太快了，还咳了两声。
“妈知道自己的日子不长了，想多陪陪你。”
杨婉青叹了口气，柔情似水的眼睛里满是落寞。
李滓为陷入沉默。
“对了，滓为，你那个女同学，什么时候叫到家里面来吃饭吧，我下厨。”杨婉青突然话锋一转，问起了程七芕，“上次你跟我提她的时候啊，我就觉得这个女孩又善良，又可爱，真想见见她。”
“算了，还是我来下厨吧，这里的油烟机吸力不太好。”李滓为顿了顿，“程七芕啊，我明天请她来一趟吧。”
“你真够直接的，起码也得问人家女孩有空没有啊。”
杨婉青低笑出声。
“她会来的。”
李滓为勾了勾唇，无比确定回答道。
周末，程七芕如约出现在李滓为的家门口，她给林艾尘回了消息之后就看到李滓为在向她招手了。
“七芕。”
李滓为牵起笑容。
“奶奶，阿姨，李滓为。”
程七芕按照长辈顺序依次给他们打了招呼。
“孩子，快进来。”
杨庆雪挥了挥手，在李滓为耳边小声地问：“这就是你说的小程？看样子还不错。”
“嗯。”
李滓为含着笑，几不可见地点了点头。
程七芕走进后，把手上的买的礼品递给杨婉青：
“阿姨，带了点见面礼，都是一些比较基础的补品，你可别嫌弃。”
“这孩子，说的什么话，请你吃个饭啊还让你破费了。”
杨婉青一见程七芕就喜欢她，嘴角翘着，热情地邀着她进门。
饭菜都是李滓为亲自下厨的，要不是程七芕一直被杨婉青拉着讲话，她还真想去厨房帮帮他，看到李滓为在厨房忙得焦头烂额的样子，程七芕不由地担心马上做出的饭菜能吃吗？
杨婉青也看出来了，于是便说自己想在沙发上小憩一会儿，让程七芕去厨房看看。
厨房里，李滓为一边查着浏览器，一边放了满满一大勺盐进去，嘴里还念着：
“五克？五克是多少啊，这样应该有五克了吧。”
“啊！李滓为，你想要咸死我们吗？”
程七芕走进厨房时正好看到这一幕，她瞪圆双眸，错愕不已。
“放多了吗？”
李滓为微抿下唇，面色有点难堪。
“当然了！”程七芕听罢，挤到李滓为前边拿起锅铲，把被李滓为毁了的一部分盛出来，“我来弄吧。”
最后，请程七芕吃的这顿饭竟然是程七芕自己做的。
“不好意思啊，原本想感谢一下你的，没想到更麻烦你了。”
送程七芕回去的路上，李滓为嘴角荡起浅浅弧度，略带歉意地说道。
“没事儿，我挺喜欢阿姨的。”程七芕轻笑了一声，声音闲散。
“叮咚。”
程七芕手机一响，她扫了几眼发来的信息，抬眸对李滓为说道：
“我弟催我回去了，我先走了哦，你也回家吧，就送到这就行了。”
“好。”
李滓为的嗓音低沉，挑了挑眉。
蛙声蝉鸣，树荫间还滴落着昨夜的雨。
等李滓为慢悠悠回到家的时候，玄关处摆了一双女生的运动鞋。
李滓为朝屋里看去，只见林慕晴戴着帽子和口罩坐在了沙发上。
起先林慕晴敲门后，杨婉青还以为儿子回来了，结果发现不是，想着既然是儿子的同学就客气地招待一下，于是有一搭没一搭地和林慕晴聊天，不过她明显感觉到面前的女孩心不在焉的，在想什么事。
后来杨婉青自己打开了电视剧看，林慕晴就在一旁发呆等着李滓为。
“你回来了，滓为哥。”
林慕晴闻声扭头，直起身，笑看着他。
“林慕晴？”
李滓为微愣，他不知道林慕晴会突然来找自己。
“嗯，滓为哥，我有话想对你说，方便吗？”
林慕晴走上前，不说多的废话，直奔主题。
杨婉青也急说一阵头晕，赶忙回了房间。
“好。就在这说吧。”
李滓为给林慕晴倒茶水，他看了林慕晴一眼，嘴角挽着笑：
“你病好多了？”
“滓为哥，你是不是喜欢七芕？”
林慕晴自动忽略李滓为的寒暄，深呼口气，面不改色地问。
“我……”李滓为顿了一下，并未看她，手中的茶杯已经满了，他却没有停下，直至溢出来了都没发觉。
“水满了。”
林慕晴收回视线，把目光挪到茶杯上，青色的杯体上印着几枝黄色的腊梅，就和李滓为家门口种的一样绚丽夺目。
李滓为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淡声道：“哦……”
“你不用考虑我的感受，你就说是，或者不是。别骗我，我能看出来。”
林慕晴接过李滓为重新倒的一杯茶，盯着李滓为的眉眼，轻抿了一口。
“你们怎么都怎么问？”
李滓为的耳根有些红，笑眼澄澈，极小声地喃喃。
可是林慕晴还是听到了，她缩了一下拳：“你们……还有谁？林晓君？哥哥？”
李滓为只好承认：“嗯。”
“所以……”
林慕晴停了几秒，讲了两个字没再继续说道，也许，她也不想听到接下来的话。
“所以我……喜欢她。”李滓为沉吟片刻，“不过她不知道，也求你别告诉她，还有你哥，我对他说谎了。”
他甚至用到了“求你”这种词。
林慕晴的心猛地一揪，乱得厉害，身上犹如通电一般发麻，她只听到李滓为的话在他脑袋里一阵阵发出的回响。
她起身，匆匆跑出门，等李滓为出门找的时候已经看不到林慕晴的影子了。
可能是回家了吧，他们的房子只相隔了十来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