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幕暗影17

    恰在此时,埃赫那顿正因阿伊协同其余阿蒙祭司进行的反叛而感到焦头烂额。

    若仅是简单的叛乱并不被他放在眼中,然而对方借以阿蒙的名义,轻而易举便煽动了无数狂热信徒。在神权与王权并重的埃及,毫无疑问会对法老的统治产生动摇。

    埃赫那顿清楚记得,前世时即便他主张信奉新主神阿吞以求削减阿蒙祭司们的势力,经年累月,他们一朝发作,力量依旧难以抵挡。

    叛乱的借口无疑两点:一是未见法老阿蒙霍特普三世本人出面,从而疑心埃赫那顿图谋不轨;二是麦种发放事关百姓社稷,不经神庙祭司商讨,便不允许埃赫那顿先斩后奏开仓放粮。

    情况如此,碍于埃及庞大的阿蒙信众数目,埃赫那顿暂无妥善方法解决叛乱。因亚述崛起,维系在周边诸多国家的统治已足够费心劳神,他本意不想再度开战,因内部原因而让亚述有可乘之机。

    只是以眼下的情况看来,阿伊与祭司集团并未如埃赫那顿一般有诸多的顾虑。他们仅仅在意自己的利益,容许不了任何有损自身权势的行为。

    “殿下,”身披甲胄的尤斯蒙斯面向端坐于王座之上的埃赫那顿躬身道,“凯尔迈行省来了一封加急战报。一批努比亚死士深夜闯入,被守城士兵尽数射杀。有十二人活了下来,经由审讯之后,其中的三人已经交代背后主使是阿伊。”

    埃赫那顿微微颔首,神情依旧没有太多的变化。他抬起手示意尤斯蒙斯起身,而后开口:“尚在意料之中,母亲那边怎么样了?”

    “我已备好人马,即时便能启程往底比斯北行宫。”尤斯蒙斯不着痕迹地窥了眼埃赫那顿的神色,“苏尼杰先行开道,应当不会有意外。”

    埃赫那顿若有所思片刻,倏然平和地笑起来:“既然如此,您立刻动身送母亲和两位王妻前往行宫。稍后纳克特敏点兵结束,也该是了结的时候了。”

    由于近来意外频生,埃赫那顿的容色也因夙夜匪懈而憔悴不少。不过无损于他俊美的容颜,反倒更增添了几分成熟。

    尤斯蒙斯也算是见证了埃赫那顿的成长,一时间感慨颇多,许久后才抱拳应道:“殿下放心。”

    正在说话的当口,点兵结束的纳克特敏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他与尤斯蒙斯相视一眼,随后单膝跪地,向埃赫那顿道:“北省军团同赛特军团共三万七千人,战车六千乘,皆已到齐,听凭殿下差遣。”

    埃赫那顿满意地勾起唇角:“立时出城。”

    自古王国时期起,法老都会参与战争,通过将敌人踩在脚下,来证明自己统治国家的力量。

    王朝的开创者雅赫摩斯一世法老继承兄长卡摩斯尚武的传统,数次亲自带兵远征,将喜克索斯人彻底逐出埃及,使埃及获得复兴。

    通过战争,雅赫摩斯一世恢复了对底比斯的统治,重新确立了对努比亚和迦南地区的管理。

    自此之后的每位法老,尤以图特摩斯三世法老为首,无一不文武兼备。埃赫那顿同样以之为自己的目标,为今日的一战做足了充分准备。

    相较于已经不年轻的阿伊,埃赫那顿天然具有优势。穿戴好防具后,他带着自己的佩剑,握住长弓走向了高大的战马。

    从过往经验而言,此次战争理应速战速决。多拖延一刻,都会让埃赫那顿陷入被动。

    纳克特敏单手持缰,策马跟随在埃赫那顿身旁。他紧紧抿着唇,视线徘徊于法老之子手中的长弓,逐渐皱起了眉头。

    埃赫那顿注意到纳克特敏在自己身上流连的目光,侧首瞥了他一眼,开口道:“你想说什么?”

    “恕我斗胆,”被发觉的纳克特敏索性也不再遮掩,“我从前并不知道殿下会使用这些武器,也不认为殿下精通于此。”

    “不单你一个人这样说过,但那又如何呢?”埃赫那顿身形修长,比纳克特敏还要高出不少,循声低眉视线向他扫来,“比起一个只会吟诵诗篇,为神明献上祭礼的王子,现在的我不才更应运了百姓们的需求吗?”

    纳克特敏也不畏惧,直愣愣地回望向埃赫那顿:“伊涅菲尔殿下说,您已经不是原本的殿下了。我只是想知道,为什么会如此,而您是否是因此才接近乌赫雅?”

    不知是纳克特敏的那句话引发了他的联想,埃赫那顿放声大笑起来。青年的笑声肆意,连同眼底都沁满了快悦:“我还没有如此卑劣。接近阿兰珂只因为我的私心,而你与我一般,对她的心思都是一样的。”

    埃赫那顿话音落下,也适时止住了笑。他端正坐在马背上,迎着扑面而来的烈风看向远方正在集结的死士,微微眯起眼:“你争不过我。”

    “我已向王后陛下请命,”纳克特敏同样不以为意,依旧平稳地驱使着马匹慢步向前行进,“叛乱平定,她便会为我赐婚。”

    埃赫那顿的面色终于有所变化。

    他冷哼一声,再也没有分出任何视线在纳克特敏身上:“端看母亲是会向着你,还是他的儿子。”

    纳克特敏亦不再答话。他抽出腰间佩剑,双腿用力一夹马腹,疾速向前奔袭而去。

    事实上,阿伊也不想在眼下这个时机发动叛变。他的实力不敌王家军队,只是借了阿蒙和图特摩斯的名义,才勉强能够做到分庭抗礼。

    而先前在为图特摩斯送葬时一路颠簸,阿伊被疾病缠身。他立即请几位信赖的祭司为自己进行仪式,然而收效甚微。为了稳定军心,阿伊又不得不拖着病躯来到前阵。

    他在朝堂浸淫多年,自然知道尤斯蒙斯和苏尼杰等将领的能力。纳克特敏这样新任提拔的统帅虽不甚了解,阿伊却也知道是埃赫那顿看重的新起之秀。

    若说怕,阿伊自然是怕的。只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他如今已经没有退路了,唯有咬着牙一条路走到底。

    阿伊乘坐着四匹马拉的黄金战车,面色难堪地驶入战场。他没有经过任何军事训练,更不想在此送命。但他的下属伊姆坚持如此,据说这样才能够得到战神赛特的庇护。

    双方军士穿着区别鲜明,王家军队清一色的埃及面孔,均穿戴齐整,手握有赫梯打造的锋锐武器。而自己所训练的死士只穿着简单的麻布长裙,大多赤手空拳,还有不少是来自努比亚,连发生了什么事都不知道。

    阿伊只觉得自己气血翻涌,胸口沉闷得喘不上气。好在随行的老僧侣伊姆贴心地扶住他,附耳低声道:“阁下,阿蒙霍特普那小子已经带兵过来了。”

    “我看到了。”阿伊冷笑一声拂开伊姆搀在自己臂膊的手,睐目看向远处依旧在行进的军队,“占卜结果到底如何?”

    伊姆被阿伊拂开手也不生气,仍然谄媚笑道:“战神赛特已经选择赐福于您,今天的战争定然是以您的胜利为终结。”

    上了年纪之后,阿伊便对祭祀祈福仪式更加上心。得到了来自伊姆的肯定回答,他松了口气,目光再次回转向前方为首的埃赫那顿身上。

    “可我仍觉得不安。”

    话音落下,阿伊忍不住咳嗽起来。他紧紧捂住心口,剧烈地喘息,脸色也瞬间青白下去。

    而不待他回过神,破空而来的箭矢擦过阿伊脸颊血肉,牢牢钉入他身侧持马缰的士兵眉心。温热的鲜血自伤口喷溅四射,沾湿了阿伊的半边身子。

    他僵硬地抬起头,只见埃赫那顿已经取出新的箭矢。青年抬手将弓拉满如满月,泛着银色寒芒的箭簇再一次对准过来。

    埃赫那顿头戴蓝王冠,腰围褶裙,臂带金环,露出上半身匀称健美的肌肉线条。当他将准心对准阿伊时,匀健的小臂迸发出一条条青筋,不加掩饰地展露出野性与威压。

    面对自己的舅舅,埃及曾经的宰相与大祭司,埃赫那顿丝毫没有留情。他任由身后的士兵奔袭而来,自己却巍然不动,仍然直直面向阿伊。

    阿伊猛然一缩,下意识拽住伊姆的衣料。虽身在病中,不过面对死亡的威胁,他不知哪里来的力气,一把将伊姆拽到了自己的身前。

    箭矢没入血肉的声响与痛苦的闷哼同时响起,刻有埃赫那顿名讳的羽箭穿胸而过,堪堪停在阿伊瞳孔前。

    伊姆甚至来不及质问,就已经瞪大着双眼,软绵绵地倒在阿伊身前。

    埃赫那顿神色如常,见状也不过略一挑眉,扬声笑道:“舅父,拿起剑来啊。”

    面对埃赫那顿俊美粲然的笑容,阿伊在心底唾骂了声。他费力将倒在自己脚下的两具尸体挪开,消瘦干枯的手用力握住缰绳,这才抬眼看向埃赫那顿。

    “你既然还叫我一声舅父,就该知道我做这一切都是为了你好。”阿伊说完,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只要你照我说得去做,就可以避免这场战事。”

    而埃赫那顿闻言,果真将手中挽起的弓放了下来。他策马穿过两旁激战的士兵,一路逼近阿伊,直至与阿伊面面相觑。

    埃赫那顿看向阿伊身上已被鲜血完全打湿的祭司华服,故作惊叹:“舅父这是要和我讲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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