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

    月黑风高,东圣路易斯[1]的一条阴暗小巷里,上个世纪遗留下来的三层小楼一幢挤挨着一幢,惨白的墙皮大半已经脱落,家家户户铁门上锁窗帘紧掩,死寂一片。

    老旧的露天走廊里摆满了杂物和半死不活的花草,狭长的通道只能容得下一人侧身行走。

    一队全副武装的士兵静悄悄地摸上了二楼,厚实的军靴落地无声。走到一间黑漆漆的房门前,队长握掌成拳举止耳侧,身后的队员立时默契地全部停了下来,侧身靠在墙上,机警地注视着队长的动作。

    排在队尾的年轻士兵是今天下午刚刚被调来特殊行动小组的新兵,按规矩,报到这天他应该跟着长官去熟悉一下环境,收拾妥当后再投入工作。

    但今天情况特殊。

    他刚把背包卸下,宿舍的床还没坐热,就接到了任务命令,好像上一支原本该执行此命令的行动队出了岔子,需要他们临时顶上,而且要求全队出发,一个也不能少。来的路上队长提醒过他,这次的任务并不算难,但十分危险,要他千万小心,务必跟紧其他队员,不要发出任何声音,却没有说明任务对象是男是女是圆是扁,只让他倒是不管见到什么都不要怕,只管瞄准射击就好。

    年轻的士兵抱着枪靠在冷冰冰的白墙上,身前是一扇半掩的房门,房中亮着一盏昏黄的小夜灯,床与墙有节奏的碰撞着,女人高亢的尖叫一声响过一声,活像他的邻居家里养的母猫发/情时的动静,在安静的夜里尤其勾人躁动。

    士兵听了两耳朵,尴尬地揉了下鼻子,伸过手去好心地将门轻轻合上。

    也许是年久失修,门的合叶已经生了锈,被他轻轻一碰,发出“嘎吱吱”一声皱响。

    夜静悄悄的,门板的声响便显得分外明显。

    队长迅速回头,无比紧张地重复着对他打出不要动的手势,似乎这一点点响动都能要了他们的命。

    年轻的士兵怔住,手僵硬在门把手上关也不是松也不是。

    “砰砰——砰砰——”

    前方士兵的心跳声清晰可闻。

    半晌没有听到别的动静,队长总算无声地松了口气,对着年轻士兵再次比划了一遍“保持安静”,转过身去,小心翼翼地去推面前那道漆黑的房门。

    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在他的手和门之间,大气也不敢出。

    大门没有上锁,队长没有发出一丝响动,将门推开一条缝隙,摆摆手示意众人跟上,自己率先踏进了黑暗中。

    士兵一个接一个进入房间,看样子是在搜索什么人。

    年轻的士兵用过道里的杂物抵住那扇房门,快步跟上,正要迈步进门,却突然听见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紧接着密集的枪声瞬间传来,在黑暗中打出一道又一道火光。

    “它发现我们了!”

    “开枪!开枪!”

    “它在这儿!”

    “有队员受伤!我需要支援!!”

    “啊——!”

    “撤退!快撤退!”

    无比浓重的血腥味伴随着惨叫声扑面而来,一枚手/雷在屋里轰然炸开,瞬间的亮光短暂地照亮了黑暗,一个高大的黑影一闪而过,年轻士兵吓得愣在原地。

    那是怎样一个奇形怪状的生物啊——个头极高,几乎能顶到房顶,一米九二的队长在它面前竟像是个瘦弱的孩子。那东西长着两条粗壮的腿,像人一样站立着,上半身的皮肤暴露在空气中,是鲜红的颜色,像极了血管在一鼓一鼓的跳动,脑袋两边长着两个硕大的肉瘤,一直垂到胸口,看形状竟像是两只巨大无比的耳朵!

    就在士兵愣神的这一秒,怪物尖锐的爪子凶狠地穿透了队长的胸膛,鲜血顺着弯曲的指尖噼里啪啦掉在地上,队长连一声惨叫都没发出来就断了气。

    士兵没忍住吓得低叫了一声,声音细若蚊喃,可那怪物的巨耳一动,猛地抬头“看”向他,混白的眼球转动两下,发出“嗷”的一声怪吼,甩掉队长的尸体,四肢并用地向他扑来!

    士兵头一次遇见这样的怪物,两手僵硬无力,连枪也举不起来。

    怪物口中的腥气已经扑至面前,腥臭的唾液几乎溅到了他脸上……

    “砰砰砰——”

    怪物庞大的身躯像风一般砸到了一旁的墙上,一连砸穿了三堵墙壁才停下,现场尘土弥漫。

    士兵忙抬起手臂遮住眼睛,等到尘埃散去,他忙睁开眼去看——

    尘烟之中走出一个纤瘦的人影,个头约有一米七,飒爽的金色齐耳短发拉得笔直,穿着一身卡其色短风衣,腿上绑着两个枪套,其中一把枪正被她握在手中。

    是个漂亮的亚洲女孩。

    女孩走到他身旁,看也没看他一眼,只对他说了一句“找个安全的地方躲起来”,便举着枪向那墙里的怪物走去。

    她先前那三枪分别打在了怪物的胸前和眼睛上,怪物淌着血歪倒在碎落的墙砖之中,“嗬嗬”地喘着气,听见女孩的脚步声靠近,怪物“嗷呜”一声,挥起爪子朝她抓来。

    女孩飞身跃起避闪开来,身体在空中灵活地转了个圈,“啪啪啪”又是三枪,准确无误地射/进了怪物的一只耳朵里。怪物吃痛,大叫着爬起身来疯了似的向女孩撞去,只听“嘭”的一声巨响,女孩与怪物抱在一起撞进了一间房子里。

    周围又陷入了一片死寂,没有人开灯,也没有人打开房门查看,士兵愣愣地看了一会儿,从废墟中刨出一个队友掉下的通讯器来,匆匆拨打了来时路上队长让他务必记下的频道号码。

    “我是N16特别行动队的道森,我们小队今夜奉命清理东圣路易斯华特街的一处民房,除了我,其他人都牺牲了……”

    “不,我不知道目标死了没有。”

    “有一个女孩儿,一个亚洲女孩儿,她在对付目标。对,是亚裔,短发,很漂亮,我可以确定。她……”

    话没说完,士兵突然看着女孩和怪物消失的那间已经成了废墟的房间,目瞪口呆。

    那女孩一身是血,风衣里包着什么东西,鼓鼓囊囊地,从那间房中走了出来。

    她一路走到他面前,揭开风衣,把一个显然受了惊吓、却没有受到一点伤害的小女孩递到了他怀里,接着无比自然地拿过他手里的通讯器,挂断,又按下一串号码拨了出去,放回士兵耳边。

    “异变者的事你的上司管不了。告诉神盾局这里的情况,他们会派人来处理。”

    说罢,不顾士兵瞠目结舌的表情,女孩弯下腰去,轻轻地擦拭掉小女孩脸上沾上的一抹血渍,冲她温柔地笑了笑,转身手撑栏杆一跃而下,眨眼就消失在了黑夜里。

    -

    十五分钟后,神盾局的人出现在了华特街,将受惊严重的小女孩和姓道森的年轻士兵接到了附近一家医疗中心。

    “你说是个亚裔女孩杀了怪物,救下了这个小姑娘,还给了你神盾局的号码?”

    探员柯尔斯顿拿了两杯咖啡进了士兵的病房。他伤得并不重,见到穿着西装的柯尔斯顿进来,便坐起了身,老老实实地回答:“是,是这样。长官……今晚我们的目标,究竟是什么东西?异变者是……人类么?”

    柯尔斯顿那双棕色的眼睛里没有一丝波澜,显然不是第一次处理“异变者”这种麻烦。

    他静静地看了道森几眼,“你没有见过什么‘异变者’,今晚N16小队负责到贫民窟抓捕一群毒/贩,在民宅中发生激战,全队成员无一例外,全部为国捐躯。”

    “什,什么?长官,我没听明白……”

    “你不是N16的队员,也不是布鲁克林的比利·道森。你叫菲尔·伊利安,来自西雅图,到东圣路易斯探亲。你今晚没有到过华特街,也没有见过我。这次听明白了么?”

    道森就算再笨,听到这里也该明白了。

    今夜之前,神盾局对于他来说只是一个传说中的组织,传闻他们中有数不清的高手,有人管他们叫“哨兵”、“向导”,专门处理常人无法处理的棘手难题,但却从没有人见过他们中的任何一人。

    加入N16特别行动队后,他便觉得神盾局只是个影子组织,他们这样训练有素的精英才是真正解决棘手难题的人。

    但今天夜里,他所见到的、听到的,一切的一切都在冲击着他的认知。

    柯尔斯顿探员的意思是要他在公众的眼中消失,好保守神盾局和异变者的秘密。

    他别无选择。

    “长官,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但我还有一个问题——那个救我的女孩,是谁?”

    听到道森询问起亚裔女孩的身份,柯尔斯顿的表情瞬间变得紧张起来,细看眼中竟似有一丝恐惧和不安,脸上的肌肉也变得僵硬起来,眼角抽搐了一下,半晌才道:“‘无名氏’。”

    “无名氏?”

    “没有人知道她的名字,更没有人知道她来自何方,但在许多异变者出现的地方,都曾有人目睹过她出现。我们也在寻找她。”

    ……

    与此同时,密西西比河对岸的圣路易斯Sub Zero酒吧[2],只穿着一件灰色紧身上衣的亚裔女孩推开大门,手上搭着一条叠好的风衣,隐隐透着血、尘土和硝烟的味道。

    现在是凌晨一点三十四分,酒吧里人不算多,但也找不到什么空位。

    女孩走进来时,几乎所有的喧嚣吵闹声都一瞬间停了下来。

    座位上都是些五大三粗凶神恶煞的壮汉,手里拿着一整瓶的伏特加,可看见女孩时,他们脸上却不约而同地露出一丝丝恐惧来,甚至有人瞧了她一眼便低下了头不敢再看。

    女孩不理会这些反应,径直走到吧台前,从耳后抓下一个助听器样的装置一把扔在吧台上,滑向吧台对面的老板。

    老板赶忙弯腰接住,无比自然地从吧台底下拿出工具拆开了装置。

    “芯片怎么又烧得这么严重?不是告诉过你了,我这儿不是‘塔’,只有‘塔’里淘汰下来的残次品和废品,不经用,得省着点儿。”

    女孩抓了把耳后,似乎那里敏感的皮肤有些发痒,却又不敢用力抓挠,只能用指腹轻轻按揉摩挲缓解。

    “那就买点儿好的屏障仪,我付得起。”

    “有钱你也买不到,”老板换上一块半新不旧的芯片,将装置递还给了女孩,看着她戴上,脸上那不自然的异样神色褪去,才压低嗓子凑近她,“听说了么?‘塔’里开始清扫过去叛离的老人了,最近连报废的屏障仪都必须严格集中销毁,我这儿只剩七八块存货了。货源一断,有再多钱我也供不上了。”

    女孩调试了两下屏障仪的佩戴位置,对老板的话不甚在意:“知道了。剩下所有芯片我都包了,你想办法尽量再弄些来,七八片肯定不够。”

    “瑞恩,你到底在干什么?”老板急了,“就算再强大的哨兵,只要能稍微克制自己的情绪和感官,一片八成新的芯片足够维持屏障仪正常运转大半年时间,你呢?这个月你换了多少次芯片了?”

    “四次,”名叫瑞恩的女孩认真想了想,“这是这个月最后一次,我保证。”

    “需要我提醒你,现在已经是三十一号凌晨了吗?”

    “我知道啊,所以才说这个月肯定不会再换了。嗯……你这东西应该能撑过二十几个小时吧?”

    她好像真的在认真思考这个问题。

    “瑞恩·戴维斯!”

    “好了,不开玩笑了,说正事,”她从风衣口袋里掏出一支蓝色透明的药剂递给老板,“帮我看看,这是什么东西做的?”

    老板本来被她气得够呛,转过头去懒得搭理,但架不住她拿着药剂在他眼前乱晃,只得瞥了一眼。可就是这一眼,他便愣在了当场,接着一把抢过药剂摆弄了半晌,一脸疑惑地放了下来。

    “你果然认识,是什么?”

    老板推了一下眼镜,斟酌了一会儿:“不好说,不过我知道一个人对这东西很熟悉,也许他能帮到你。”

    瑞安将药剂放回兜里,“谁?”

    “一个叫特查拉的男性向导,住在南卡罗莱纳州[3]……”

    “向导?”听到这个词,瑞恩本能地皱起了眉,眼神中难掩厌恶之情。

    “我知道你不喜欢和向导打交道,但这件事除了特查拉,谁也帮不了你。”

    “为什么?你怀疑这东西是什么?”

    “……振金,我怀疑药剂里添加了振金,所以才和三年前的白色药剂颜色不同,还产生了新的副作用。”

    “振金?那是什么?”

    “具体我也不清楚,只是听说过,所以才让你去找特查拉,”见瑞恩有些讪讪,老板补充,“特查拉人很好,也是‘塔’里出来的,你告诉他你曾经是‘塔’的哨兵,算是他的学妹,他会照顾你的。他这人不太爱说话,但你如果能和他友好相处,他应该不会拒绝帮助你。”

    “知道了。”

    瑞恩说完,从怀里掏出一张纹身贴,两只手指伸进老板的酒杯里,不顾他龇牙咧嘴心疼地反应,沾了些酒打湿纹身贴,在右脸上印下了一个复杂的凤凰纹样。

    “记得把那个向导的地址发给我。”

    说罢瑞恩起身走向酒吧后门。狭长昏暗的走廊里纠缠在一起的男男女女吻得忘情,瑞恩面不改色目不斜视地从他们中间走过,趁他们不注意,顺手牵羊地拎了两件和她的穿衣风格完全不同的清凉薄装,嫌弃地抖了抖,似乎对人类繁殖计划的前奏分外反感,接着才披到身上,走到后门,一把摘下了头上的假发,甩了甩微卷的齐肩黑发,遮住耳后的屏障仪,拉开门走了出去。

    她进入Sub Zero前后不过几分钟时间,等到柯尔斯顿和道森好不容易从酒吧后门的监控中认出这就是那个只身杀了异变者的亚裔女孩,已经是很多天之后的事了。

    此时刚刚离开酒吧的瑞恩走到大街上随手拦了辆车。

    “兰伯特圣路易斯机场[4],麻烦快点,我赶飞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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