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见故人

    季识微微颤抖着声音,轻声问:

    “真的是殿下吗?”

    江翊青闻言也愣住了,她印象里该没见过这季小公子才是啊,或许有过一面之缘,只是彼时她高高在上,并未注意。

    但是她在外是那种恶名,看到了与她相似之人,不说吐口唾沫痛骂几句,也不该会有人看见她死而复生如此欣喜激动吧……

    不过死而复生这种事情,绝对会扰出不少麻烦,必不能暴露出去,况且她这张脸也只是七分相似,除非很熟的人,也不能完全确定她是那个高高在上的长公主。

    江翊青于是微微挑眉,做出一副疑惑的样子,问道:

    “长公主?小公子在说什么?”

    季识急了,微微弯着腰走上前来按住她的肩膀正要说话,却愣住了。

    他盯着江翊青的脸细细地看了又看,神色由激动欣喜渐渐变得灰败失望,最后又成为了那副倨傲的样子。

    “看错了。”他干巴巴地说。

    他嘴上没说什么,心里却经历了很是一番波动,现在倒变成了愤懑。

    当年代替父亲去京城朝圣,他便看见了那个高台上皎皎如明月的长公主殿下,只一眼便刻骨铭心,永世难忘。这不仅仅关乎那飘逸绝尘的容貌,还关乎端庄温润,犹如天人下凡的气场,和他自己心底里对那位殿下从小的敬仰与敬重。

    他和那群什么都不知道的贱民不同,凭着自己的财力和信息网,他一直十分清楚长公主殿下为天下苍生做过多少事,耗费过多少心力,也打心里把她当作自小崇拜的偶像与目标。

    也因此那次贱民游行,长公主含泪请死之事后,他愤恨到了极点,便再不把造福苍生当作自己目标了,且性格越发暴戾无常,正如此次季景小小冒犯,也能让他失了风度。

    而这次只是有点相似,一个小小的山野村妇,他竟然把这鄙陋的小人物跟皎皎如明珠般的长公主殿下相提并论,这让他感到一种背叛了心中最高信仰的难受,他将这份难受怪罪在了眼前人身上。

    想着,他后退一步,斜斜地靠着墙,抱着手臂,微微抬起头,倨傲地问道:“你便是那个新来的教书先生?”

    江翊青却没理会他,只是上前几步,将跪坐在地上的季景扶起来,拍了拍他身上粘着的泥土,轻声问道:

    “你怎么样?”

    她本来也不想晾着季识,实在是这季识看着并不好相处,季景看着也着实可怜兮兮,况且还与她过去的皮子一副有所谓的样子,江翊青只好调整调整自己的计划,打算主要还是接近季景好了。

    季景借着她的手,慢慢地站起来,轻轻咳了两声,又摆了摆手,道:

    “谢老师关心,我无碍的。”

    说着,又轻轻咳了一声。

    季识瞧他不顺眼极了,怎能刚才不咳现在咳起来了?一看便是故意装可怜博同情,真是不要脸。

    况这个新来的先生也莫免太不懂事,竟将他晾在一边,去跟那个庶出的季景嘘寒问暖。连自己的主子是谁都不晓得了么?!

    他心里打定主意,要让这个不知好歹的江昔尝尝他的厉害。

    想着,季识冷哼一声,一甩袖子便离开了。

    江翊青也没理会他,继续问季景:

    “你们这是?”

    季景苦笑一声,道:“阿识顽劣,老师见笑了。”

    江翊青轻轻瞟了他一眼,知道他并不是个这样安于人下没脾气的泥人,倒也不拆穿他,只是笑了笑,又问道:

    “你们前些日子学了些什么?”

    季景想了想,说:“前些日子加在一起零零碎碎学了些算术和经文,别的倒是没了。”

    江翊青若有所思,两人将来是要经商,想来要学的也该与商业息息相关,想来基础的算术,经济学原理,以致后面的投资与理财,都可有所涉猎。

    这些在后世均已有完善的教学体系,她如今依葫芦画瓢,用更适合两人的方式整合起来,再传授给他们,也还算合适。

    想罢,她又与季景简单交涉了一番,明确了基本的教学步骤,然后便谢绝了季家的接送,道别离开了。

    许久不来都城,她还打算给小圆带点礼物回去,也当作庆祝一下得到这份新的工作,为投资人的成功物色举杯!

    ……

    江翊青上了街,只觉得这里比小镇要好太多,至少算的上安居乐业,人们脸上也多洋溢着笑容。一时觉得有些兴奋,什么都瞧上一瞧。只是走了好久也没什么心仪的物件,江翊青索性找了间茶馆坐下休息休息。

    斗笠是不敢摘的,虽然这只是个离京都甚远的小城,也难保不会有人认识她,刚刚那季识便是个例子。

    江翊青伸手把茶杯支进斗笠里,慢慢地饮。

    此处的茶馆比之镇里的,也实在要好的多,这里人声鼎沸,所有人都红着脸高声讨论这自己对当前政治与形势的见解。

    反正闲来无事,江翊青支着下巴,也听起旁边的人讨论来。

    茶客甲:“喂,你听说了吗?那厉王要来咱们城啦!

    茶客乙:“厉王?!你说那个暴戾恣睢,神鬼莫测的厉王?”

    茶客甲:“那可不是!听说是有要事相办,今晚里那季府老爷还设了酒席,要宴请那一行人呢!”

    江翊青微微皱眉,厉王?季府设宴?怎么从没有听说过?

    茶客乙:“好在那季府的门我们是踏不进的,也不会冒犯了他。”

    茶客甲:“还希望那谢宥少出门,他要拿着我们这些平头百姓出气,我不得脱层皮啊!”

    茶客甲:“保守了保守了,那不得九族都来地府下谢谢您!”

    两人皆哈哈大笑起来。

    谢宥?

    江翊青的脑子里立刻浮现一抹身影,一个俊美的小小少年,唠唠叨叨,上蹿下跳,把她的长公主府弄的鸡飞狗跳乌烟瘴气,但她一生气就拿那双湿漉漉的小狗狗眼看她,是只爱摇尾巴的撒娇小公子。

    她眼里有了些暖色,却又渐渐浮上了疑惑。

    阿宥,厉王?暴戾恣睢?

    她很难将这几个词联系在一起。

    怎就如此凑巧,阿宥恰恰今日来宴,她若此番不去看上一眼,保不定这辈子也没法再见。

    不过为了维护原计划的进展,她暂时还不能见到阿宥,但她又确实想看看心里那个聪明玲珑的小公子长成了什么样子。

    她戴上斗笠,心里倒打定了主意,今晚在季府晚宴外偷偷再看他一眼便走,想来也不会被发现。

    ……

    今夜里季府张灯结彩,本就金碧辉煌的宅子更添了份喜气和暖意,季立穿上那件已经很久没穿的,曾经的圣上赐下的宝蓝色绣金丝长袍,早早地迎在那府门口。

    这身衣服或许对他来说已经有点小了,身上的肥肉被挤出来,看着很是滑稽,只是他毫无不舒服的样子,笑的一脸谄媚哈着腰站着。

    良久,夜色也随着月色渐渐浮上来,才听得外面有车轮辘辘和马蹄嘀嗒的声音,众人忙迎了上去。

    这马车是十足的豪华,以黑楠木为车身,雕金嵌玉,四个顶上还塞了四颗闪亮的夜明珠,而马也无疑是千金难求的神驹——通体雪白,形体健壮,英姿飒飒。

    只见那锦缎绣金丝的布帘里伸出一只骨节分明而修长的手,接着看见一角玄色直襟朝服,谢宥微微探身出来。

    他着墨绿色大氅,黑发以紫金玉冠束起,祥云金丝腰带系住劲瘦而有力的腰肢,腰间别了精细雕刻的玉佩,缓缓抬头环视众人,一身气派极具威慑力。

    他的眼神不咸不淡,眸光锐利深邃,给人极强的压迫感。

    季立擦了擦额角的汗,讪笑着迎上去,将谢宥小心翼翼地往府内请。

    ……

    月上中天,屋外寒冷,可见树枝上结了细小的冰霜,屋内倒是热火朝天,欢迎厉王一行人的宴会此刻已开了大半。

    江翊青着了身黑色夜行衣,蒙住了脸,只露一双眼睛,悄无声息地站在了宴会门口,听得里面传来音声靡靡和欢声笑语。

    她此刻却有些近乡情怯之意,不知道此刻见的谢宥会是什么样,胖了还是瘦了,可长成不动声色的大人了?

    江翊青微微叹了口气,定了定心神,将那侧门开了个小口,望了进去。

    只见那主座上斜斜坐着个玄衣绿氅的男子,腰间甚至还别着那个跟他混身气场不甚符合的幼稚荷包,面庞还是那样熟悉,却褪去了些稚气,更添了分不可捉摸的压迫感。

    他低着头,看不清神色,却能感受到一身极强的威慑力。

    江翊青只感觉好像昨日才见的那个活泼顽皮的少年,今日一切就变了,倒有种恍如隔世之感。

    她愣神了好一会,才轻轻将那门合上,抬步打算离开,只最后微微一抬眸,望了最后一眼。

    屋内捧了杯酒正缓缓清酌的谢宥却恍然有感,似乎心里一阵悸动,叫嚣着冲向门外,他便也微微抬头,却直直撞进了一双跨越十年的凝望。

    那双眼睛隔着距离,含着雾气,却拉他回到十年前同一片琥珀色的凝视。

    “啪!”

    谢宥猛的起身,一把扔开手中的杯子,丢下一脸不知所措的众人,飞身追了出去。

    手下常译忙不迟跟过来,却见他已经停了,只是站在院墙角下,紧紧皱着眉,望着墙头不知在想什么。

    “主上?” 常译小心翼翼的问道,“发生了什么?”

    谢宥闭了闭眼,说:“方才……孤好像看见阿姐了。”

    说完,也不等常译反应,便微微抬起头,声音像含了冰渣,让人遍体生寒,

    “传令下去,全城戒严。”

    “孤要搜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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