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程的路上,江望舒如此说道:“今天真是谢谢你,幸亏你来得及时。”虽然自己已经准备好了,但是一巴掌下去,只怕不会善了。
副驾上少女的声音清甜而柔软,看向他的眼神带着亮晶晶的感激之意。单是被这样柔声细语包围,便能极大地满足男人的自豪感。更何况她还拥有着过于富足的容貌,以及婉拒顶流的气魄。
但驾驶座上的男人却丝毫不为所动,霓虹的光影划过男人冷峻的眉眼,江望舒竟看呆了几秒。虽然她不吃回头草,但假如这根草是陆白榆的话,她也不是不可以考虑一下。
这个男人虽然嘴上毒辣,但实际上对她还是挺照顾的,当年的他是少年的时候也是如此。一边批评她上课不认真听课,一边帮她画着重点。永远的嘴硬心软。想到这,江望舒心头涌起一阵暖意。
陆白榆开了口,依旧是冷冷的语调:“为什么不直接拒绝他?”只要像他一样,一句简单的我有男朋友,就能堵得他哑口无言。
江望舒哽住,那个瞬间,她想到了推他,给他一巴掌,虚与委蛇说了一大堆话,但唯独没有想过直白的拒绝。
陆白榆见她良久沉默,又开口接道:“既然不舍得,为什么不干脆同意?”
“公司在选他做代言人之前有做过简单的调查,私生活还算干净,风评在圈子里也不错,没做过违法犯忌的事,是个还不错的对象。”他语调不疾不徐,逻辑严密,条理清晰,只是话中的高高在上让她觉得刻薄。
车子驶过灯火通明的路段,江望舒猛然转过头。失去了霓虹加持,男人的侧脸依旧好看,只是多了冷硬。黑暗将他层层裹住,像是月食一样,侵吞了澄莹的月光。
“你凭什么认为他提出复合我就要接受?”江望舒本不欲跟他说过多的私事,只是他的话像绵密的刺,不锋利,但让她不舒服。
“他是很好,万千少女心中的偶像,吸金能力也不俗,但我也不至于眼皮子浅到要吃回头草。既然当时没有补救,那他现在也没有进场的资格了。”
“即便他自卑又如何,当时能力不足又怎样,我当时要的也不是一个未来,而现在我更不会去图谋有他的未来。他说我不够喜欢他,那他足够喜欢我吗?为什么不在我面前表现呢?不搏一搏呢?不努力让我更加喜欢他呢?”
“现在也不过是因为功成名就,忘不掉当时的那种不甘,要说多喜欢,我看不见得。他更想要的是掩盖过去,洗刷被我甩掉的污点而已。”
“假如他是真的喜欢你呢?”
“那就请他放下无用的自尊,试着打动我吧。”说这话时,江望舒的声音依旧甜美,只是脸上的表情却带着漠然。像是高高在上的女王,面对对方的敌将,说,解衣卸甲向我求饶吧,最好还要高喊一百遍是我输了。说不定我一高兴还有可能饶你一命。
陆白榆猛然踩了一下刹车,她被突如其来的动作吓得心脏一跳,直觉告诉她,他有点不对劲。
男人一言不发下了车,要不是因为他直接走远了,江望舒都怀疑他是一言不合,要把自己扔在路边。但是当她一个人和空荡荡的车子相处时,她还是不免有被抛下的不安。
陆白榆很快就回来了,进到车里,她发现他手上多了一包烟,外包装已经被拆开了。他抽出了一跟噙在嘴里,等到准备点燃时,才像是突然想起来问道:“介意吗?”
“你随意。”
夜风顺着被摇下来的车窗吹了进来,风有些大,烟味被流动的空气带走,车内的烟草气息被稀释了,淡淡的。
再重逢之后,她就知道陆白榆抽烟。他身上偶尔会有烟味,但当面看他抽烟,这还是第一次。
一根烟很快就抽完了,陆白榆没有再继续,而是对她解释道:“不好意思,刚才突然犯了烟瘾,态度有些不好。”他没有侧身正对着她说话,像是怕烟味熏着她。
江望舒一直很讨厌喝酒抽烟的男人,酒精味烟味很刺鼻,而她喜欢干净的男人。高中时的陆白榆就很干净,像是一辈子不会接触灯红酒绿的模样。但现在他证明了一件事,干净的男人,即便是抽着烟,眉眼依旧凌冽不可侵犯。
江望舒突然间灵光一现,脑中划过了白天陆白榆眼中的厌恶,以及今晚帮她解围时的那一句“她有男朋友”。
陆白榆是个道德感很强的人,至少以江望舒对他的了解,他的三观是很正的。这种疑似一脚踏两船,私生活不正派,恰恰是他最讨厌的。最早他对她格外抗拒,就是因为她在高中时风评不是很好。江望舒突然有种历史重演的错觉。只是不同的是,那时候他是她“追求”的对象,而现在,他是她要讨好的上司。
只是,以陆白榆的性格,他会如此“讥讽”一个讨厌的人吗?
车子重新启动,男人专注地看着眼前的路,侧脸依旧波澜不惊,带着股高高在上的漠视,一如她第一次见到他的样子。
高中时,江望舒的性格实在算不上好。用她自己的话来说,欠欠的。叛逆期,总是觉得全世界都对不起她。尤其是郑女士在高龄生下小儿子之后,突然觉醒了母爱,她更是觉得自己像被抛弃的狗一样,怼天怼地怼空气。
人总是越没有什么越强调什么,高中时她从入校起,作风就格外高调。明明生了一副可爱模样,男女通杀,偏偏闹得班上十个女生九个看不上她。她在的高中要求比较严格,没有特殊情况,学生必须住校。学习生活都要在一起,不免得就划分起了阵营,以成绩为界限,成绩好的一堆,成绩差的一堆。
班主任那时候看她乖巧,想着让好学生带带她,大手一滑给她分到了好学生的宿舍,八个人,就她一个是差生。江望舒也不爱跟她们一块玩,除了非必要时刻,也一般不搭理她们。而不合群,就意味着是异类。女生之间,免不得磕磕碰碰,闲言碎语。江望舒不止一次听到其中一个室友跟其他人吐槽她多么难相处,甚至还有一些莫须有的夸大。
那时候虽然她叛逆期,但她也不傻,公开闹掰也没什么用处,只是让孤立更光明正大。但她也不是受气的性子,蔫坏的她想了一个招,她找了那个女生喜欢的男同学。男生其实并不懂女生之间的猫腻,女生被孤立,他也不会想是对方做了什么事,只会觉得被孤立的女生很可怜,尤其是当被孤立的人容貌姣好,怜悯之情只会成倍增长。
江望舒其实也没做什么过分的事,只是拜托那个男生帮她在食堂带早餐,帮她打水,偶尔当着那个女生的面打闹过几次,足以把那个女生气得闷在被窝里哭。当然也不是没有断情绝爱一心只读书的女生,只是此类女生学习时间还不够,哪有功夫招惹江望舒这个祸害。于是,此方法无往而不利。
长此以往之后,她也在女生之中出了名。
当时班上的第一名是个女生,特别看不惯她。只是第一名有第一名的傲气,从不在背后说她小话,只是当着面对她嗤之以鼻。有着老师当靠背,就连讽刺也是堂堂正正的。
也有女生问她不害怕江望舒报复她吗?第一名虽然是第一名,但却不是学习脑,而是恋爱脑。跟她关系亲近的同学都知道,她考第一只是为了向她喜欢的人看齐。那人离她太遥远,她只能以这种方式揣摩他的生活。
第一名不屑道:“那这次她踢到铁板了,那个人别说喜欢她了,就是看都不会看她一眼。”
江望舒起了兴趣,她同桌的女生在周一晨会时跟她讲第一名的八卦。,优秀学生代表在台上发言,语调不疾不徐,嗓音像极了深夜电台,也许是这份舒服让站着的同学都安分了下来。
同桌压低了声音说:“那个男生是高三的学神,常年挂优秀榜那种。听说参加竞赛已经拿了保送名额了,但是因为专业不是他喜欢的,所以他放弃了。”
江望舒不以为然地嗤笑了声:“书呆子,没意思。”
同桌又赶紧补充道:“长得也很帅,听说家里还很有钱。贴吧里还有专门为他开的一栋楼,全都是他的迷妹。”
“有多好看?”
“你抬头,向前看。”
她不明所以,前面除了一个个人头,就是在台上演讲的学生代表。她站的太远,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身形,依稀能辨出是个男生,身姿挺拔。
“难道就是他?”她问道,身旁的人却忽然没有回声。
班主任黑着脸:“别找了,我在你后面呢!又是你,每次升旗你都躲后面跟同学说小话,说你多少次了!你给我站咱们班最前面去!”
江望舒吐吐舌头,乖乖地往前走。越往前,那人的身影越清楚。待她走到队伍最前,男生的演讲也到了尾声。他将稿件收好,抬起了头。那天的阳光有些眩目,而站在光下男生也如阳光般耀眼。
男生清越的嗓音从音响中传出:“我的演讲到此结束。演讲人:高三一班,陆白榆。”
江望舒站定,眯了眯眼。男生拿着东西下了台,回队时刚好从她身边路过。同样一身蓝白的校服,穿在他身上像是校园风海报写真,衬得一边跟她搭话的男生像猴子一样。只是他旁若无人走路的样子,看起来有些欠扁,目无下尘的样子很是傲慢。
不愧是假正经第一名喜欢的人,原来是个BKING,不过长得确实很好看。这就是江望舒对陆白榆的第一印象。
至于陆白榆,那天阳光确实有些刺眼,读了半天稿子的他口有些干。擦肩而过的时候,他连余光都懒得分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