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国,边关幽州,齐县薄云村。

    群山延绵,山麓的农田碧绿齐整。田间阡陌交通,伸向薄云村的村口,可闻见鸡犬的声音。

    此处的农户们,世代锄田种地,安分守己。

    由于离齐县县衙还有一段距离,因此与世隔绝。即便边关的战火连烧数月,也没能蔓延到这里。

    此时,晌午方过,冯猎户家门口的地坪上。

    两具尸身躺在一处,被人用毯子遮盖。一个和尚坐在前边敲着木鱼,为死者诵经超度,四周围满看热闹的群众。

    一个大娘面露愁容,慨叹道:“哎哟,真是可惜,她男人上山砍柴,失足坠下山崖,她去寻人,自己被老虎给扑了!”

    大娘身边的中年汉问她:“冯家不是有个女儿,为何没见人影?”

    大娘摇摇头,扼腕道:“不知道,他家的女娃年岁不大,估计经不起这场面。”

    说起冯家唯一的女儿冯懿枝,见过血肉模糊的父母双亲后,人上吐下泻,眼下昏晕在鸡圈旁。

    冯猎户家只是普通农民,家产无几。冯懿枝手无缚鸡之力,没办法安葬爹娘,薄云村的村民主动帮忙,从庙里请来和尚,在墓地挖好坑,等着下葬。

    此时,冯懿枝脑袋昏沉,缓缓地醒转。

    她的眼皮沉重,直到,一阵嘈杂的议论声响起——

    “她这都昏了多久了?”

    “是不是随她爹娘去了?!”

    声音就在耳廓处,直戳她的耳膜,冯懿枝猛地睁开了双眼。

    泥巴地、鸡窝棚、一双双圆乎乎的鸡眼,和有一股无法名状的鸡屎味。

    冯懿枝一个坐起身,把篱笆内的几只鸡惊得纷纷退后。

    “吓死鸡了!”

    吓死鸡?冯懿枝东张西望,除了自己,不见一个人影,感到莫名奇妙。

    冯懿枝站起身,环顾四周,彻底傻了。

    这里是哪儿?

    身为大四的学生,她不是在去面试实习的途中,过马路时不小心被车刮倒,出了车祸。

    此刻醒来?

    不等她进一步地反应,薄云村年过耳顺的村长叫住她:“枝枝,你吐完了没?”

    冯懿枝别过头,看见一个衣着古朴的老头。

    然后,她被村长带走,来到法事现场。尸体、和尚,还有一堆凝视着她的村民。

    尽管群众皆抿着唇,向她投来同情的目光,但冯懿枝却听见了议论的声音——

    “啧啧,可怜的孩子!”

    “她如今才十来岁,是个女娃娃,死了爹娘,今后怎么过日子?”

    冯懿枝心里有些发毛:到底哪来的说话声?

    村长将她带到屠户夫妻的尸身前,命她跪下。冯懿枝身不由己,听从他的话。

    村长道:“孩子,你给你爹娘磕三个头,咱们要下葬了。”

    冯懿枝照做,身体机械地弯曲。她的心底并不是完全没有触动,压着一股无可名状的悲伤。

    冯懿枝遵从本心,哭喊道:“爹!娘!一路走好!”

    薄云村的坟地,碧空无云,日光清澈。

    树荫底下,一铲铲泥土覆盖在尸身上,缓缓地把坑填平。

    冯懿枝爹娘的丧事完毕后,村子里的人散了,各回各家。

    冯懿枝回到她醒来的地方,意识到自己穿越了。下葬时,她心底的那股悲伤,想必属于原主。

    独自立在鸡窝棚边上,冯懿枝又听到诡异的声音:“傻了?”

    冯懿枝望向鸡窝,目光扫过每一只鸡。

    那个声音变得紧张:“盯着我干啥,难道她要杀鸡?!”

    杀鸡?冯懿枝从来没有捉过鸡,此时眼疾手快,揪住一只公鸡的鸡脖子,问它:“为何我能听到鸡说人话?”

    被抓的公鸡挣扎着,冯懿枝目光扫过其它鸡,它们受惊一般地纷纷退后,发出咯咯的声音。

    冯懿枝松开五指,蹲下身,面朝鸡窝棚,问:“我问你们,我是谁?”

    鸡堆里,一只鸡咯了两声,冯懿枝没听懂。但之后,她听到鸡群的议论:“冯屠户家的女儿啊。”

    “她不知道自己是谁了?”

    “她为什么和我们说话?”

    ……

    冯懿枝懂了,她能听懂的,是鸡们的心里话。

    冯懿枝又问:“我爹我娘是如何死的?”

    通过鸡们的讨论,她了解到事情的前因后果。

    原主的爹娘,也即冯屠户夫妻出门,双双死于非命。原主目睹双亲的残尸恶心干呕,加上失去亲人的悲上,直接昏死。

    此时,冯懿枝穿了过来。

    _

    冯懿枝回到屠户家里。一方勉强能遮风避雨的屋子,家里的东西虽然不多,却被主人打理得井井有条、一尘不染。

    爹娘一间榻、冯懿枝自己一间榻,一间柴房还有一个吃饭的地方。

    猎户的砍柴的柴刀等被村里人寻回来,和弓箭等工具一块儿,挂在墙角。

    冯懿枝在吃饭的木桌子边的凳子处坐下。她觉得自己好凉,无父无母,家中一无所有,日后生存全靠自己。

    隔日,冯懿枝拾起她爹冯屠户留给她的柴刀,承父志去砍柴。

    上山她不敢,只能在山麓捡些细木棍,好补给柴房里的柴堆。

    待回来后,冯懿枝背着一堆沉重的柴棍,走进洞开的柴房里,卸下负担后,开始打理凌乱的柴堆。

    她扒拉着没剩多少的榆木,正当此时,一颗头发漆黑的脑袋朝她的手腕处滑了过来。冯懿枝一惊,往柴堆内进去些,看到“脑袋”的正脸。

    青年人五官隐秀端正,面白唇红。

    不过,他的面颊沾染血迹,肩头的衣裳划破,已被鲜红的血液浸透。

    姜子霖身负重伤,意识模糊,却不敢完全地昏阙。

    感受到冯懿枝伸来手指,意图察看他的气息,姜子霖紧张地握住了她的手腕。

    他竭力地掀开眼皮,看见一个长相土模土样的农女,猜测她定是柴房的主人。

    出于防备,姜子霖依然问她:“你是何人?”

    冯懿枝原本盯他的长相有几分入神,由眉及鼻,由鼻及唇,那叫一个眉清目秀。

    此时,她被他略微粗糙的手心一激,轻轻地挣开,回道:“我是冯屠户家的女儿,枝枝。”

    姜子霖听到她的名字,方卸下心防,彻底地失去意识。

    “……”冯懿枝见人还没说两句话,便再度陷入昏迷,看上去他的伤势不容乐观,于是将人给背起来,拖到隔壁的榻上。

    冯懿枝估摸这人身长得有八尺,也就是一百八十多厘米。

    冯懿枝暂时搁置整理柴堆的人物,在家里翻箱倒柜地找其治外伤的药物。所幸,一般屠户的家里有备。

    她卸掉姜子霖肩上的衣裳,把他肩上和伤口的血迹处理掉后,包扎伤口,再给人把衣服穿好。

    然后,她才转头去继续捡拾柴堆。

    第二日,姜子霖醒转过来。

    姜子霖发现自己的身子被人动过,有几分警惕地给自己进行检查,发现没什么异常后,方下榻。

    他立在门口,彼时,冯懿枝正在门外扫地,没有注意。

    没一会儿,年逾耳顺的村长过来。姜子霖见到有人来,连忙把自己藏在暗处,没让人看见。

    村长把冯懿枝叫了过去。

    冯懿枝丢下扫帚,走到几个男人跟前,只见他们人手提溜着一些东西,有猪肉、羊奶、衣裳等。

    冯懿枝一靠近他们,彼此虽没有说话,她却听见他们的心声——

    “冯屠户家的女儿细胳膊细腿儿,这样的能不能生养?”

    “多喂点,日后说不定给俺家小子当媳妇儿呢。”

    ……

    所以,她非但能听见动物的心声,还能听见人的心声。

    冯懿枝打量几位叔叔伯伯平静的脸色,心想,她才十来岁,考虑这种事会不会尚早?

    村长自然知道他们的心思,出于为有生存忧虑的冯懿枝考虑,才带他们过来相看,开嗓道:“枝枝,这些物什是村里人拿出来,好心捐给你,可得谢谢大家伙。”

    冯懿枝默默地接过他们递来的东西,挨个诚心道谢。

    村长又道:“冯家没壮丁,暂不用交税,日后若有麻烦,可以找村长。”

    冯懿枝不无感激地道:“枝枝知晓,谢谢村长,谢谢各位叔叔伯伯!”

    稍后,他们一行人走了。

    冯懿枝接着把剩下的地扫完,然后提着东西进屋。

    她把这些生活用品放在吃饭的木桌上,发现榻上的人醒了,睁眼正看着自己。

    看看姜子霖这气质,这衣品,这长相,绝不是种地的农民。

    冯懿枝试着和他说话,道:“公子醒了?”

    姜子霖点头,问她:“姑娘如何称呼?”

    冯懿枝也不知道自己的名字,摇头道:“我姓冯,村里人都唤我枝枝。”

    姜子霖记得,自己失去意识前,听到是“枝枝”二字,又问:“我叫姜子霖,冯姑娘没有名字么?”

    冯懿枝只知她爹姓冯,其余不知。她思索一阵,才回:“姜公子请等少顷,我去去便回。”

    说完,冯懿枝往鸡窝棚那里去,弯下脑袋问它们:“你们知晓我的名字吗?”

    鸡群:“你叫冯懿枝!”

    得到这个和自己生前相同的名字。

    冯懿枝打转回来,如实告知。

    姜子霖方才看着她蹲在鸡窝棚处自言自语,一时感到迷惑。

    然而,冯懿枝没有理会他的诧异,忙着埋头把木桌上的东西各就各位放好。

    待她把东西收拾好,在榻对面的木桌旁坐下。现在,轮到她问姜子霖问题。

    “姜公子,你的伤好些没?”冯懿枝的目光轻轻地落在他的肩膀,问。

    姜子霖顺着她的视线按了按,产生一股痛觉。他眼神微沉,点点头,回道:“有劳冯姑娘替我包扎伤口。”

    待他察看完伤口,冯懿枝又问:“姜公子伤情严重,是得罪什么人?”

    姜子霖斟酌了一番言辞,才道:“我出门投亲,途中遇上一伙劫匪,方受此重伤。”

    冯懿枝看他像富家子弟,因此对这番言论并不存疑。

    冯懿枝安慰了他几句。

    姜子霖知晓,事情远比他这两句轻描淡写的伪装之词要复杂和凶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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