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楷举办了了一次画展，邀请了一些业内人士和名人，可能因为刚刚回国，并没有什么业内顶级人士参与。虞小楼作为画家之一，也在邀请之列，不过她只会画画，不懂得这些行业社交，身处其中有一种被世界隔离了的尴尬感，画展开始没多久，她就退到了门口的角落。

    画展的宣传册做的很精致，有一些对中国古典画作的后现代改造，出自向楷的手笔，让虞小楼有些惊讶。向楷绘画的功力，远远超过她，只是这样的二次创作，虞小楼并不确定，是否符合国内大众的喜好。

    虞小楼捧着画册想着，目光毫无目的地落在门外的小广场上。离老远她就看到一个人走过来，他穿着黑色西服，细条领带，宽肩细腰身姿挺拔，门口小广场的各束射灯将他营造的像是舞台上的明星，竟让虞小楼的心不由一跳。待他走近时，虞小楼惊呆了，这人竟然是张东。他没有看到门口角落里的她，径直向向楷走去，向楷将他引见给其他人，他们很快就聊的热络了起来。张东整个人的气质和之前完全不同，他周身散发着一种自信的气场，这种自信似乎来自于他的淡定，风轻云淡，虞小楼说不好，即便他西装革履，她脑子里浮现的却是高山顶，松林中的长袍竹笛。

    “听说宝得集团最近入股了香港的拍卖行？”

    “王老板消息灵通。”张东笑道，“其实宝得集团早几年就想在艺术品领域发展，正好今年有了这个机会，当然不能错过。”

    “听说张东最近大批购入了一个年轻女画手的画啊。”

    “好像叫虞什么，虞姬？虞美人？哈哈哈哈，以前从来没有听说过。”

    “虞小楼小姐是常崎老师的得意门生，对吧向老板。”张东问向楷。

    “对，是常琦老师力荐的画家。”

    “这些画是我的私人收藏，和宝得集团没有任何关系。”张东补充道。

    虞小楼不知道他们在聊什么，只看到向楷向她走来，“我们正聊到你的画，过去和大家打个招呼？”

    她心中惶恐，不知一会儿要如何应对，但这种场合的适当应酬是必须的，也就只好跟着过去了。可以看得出，各位投资者们无论对她的画，或是她的生平都没有太大兴趣，两轮对话之后，虞小楼就又自然而然退到了人群的边缘。话题很快分成了几波，虞小楼没有注意到张东已经站在了她的身边。

    “大艺术家，给我讲讲这些画呗。”

    从这些人的话里行间，虞小楼大概听出来，宝得集团入股香港拍卖行，似乎会在艺术品投资领域引起轩然大波，张东和宝得集团的具体关系，还不得而知。但他似乎在宝得集团有一定的话语权，所以这些人才对他趋之若鹜。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一层原因，虞小楼觉得张东在人群中很耀眼，于是她对他少了几分厌恶，甚至多出了点仰望。当她觉察到自己情绪的变化，又有些懊丧了起来，仅仅因为外表和权力，就让她改变了对一个人的印象，她自以为是的傲骨呢，看来只是因为之前接触到的人群太平民，无法给她跪舔的机会。

    虞小楼能听出来张东语气里有些揶揄的成分，不过可能她对他的那股子厌恶劲儿还保留了几分，这倒是让她和张东相处起来轻松自在，没有拘束感。虞小楼有些感谢张东将她解救于水火之中，每一幅画她都讲的很认真，她能感受到她身边张东投向她的灼灼目光，但是每当她转头看他，他总是在聚精会神地看着画作，让她有些害臊起来，觉得自己竟然膨胀到觉得张东喜欢她。

    画展结束时天色已晚，张东提出送虞小楼回家。虞小楼看得出向楷和张东关系很好，从她和向楷的接触中，她觉得向楷是一个踏实可靠的人，她相信向楷看人的眼光，便跟着张东，上了他的车。

    “要不要去我家坐坐，想向你请教一下你的作品。”

    果然男人看男人的角度和女人看男人不一样，虞小楼听罢就准备打开车门，“太晚了，我就不去了，你要不方便送我 ，我可以自己叫车回去。”

    “怎么？不敢去，怕我□□你啊？”张东拿出一瓶矿泉水递给虞小楼，“新的没开过。”

    虞小楼看着张东，在杂乱的灯光下，他的五官更加深邃，他的睫毛很长，眼睛闪闪发光。他的身体散发出的热量和松枝海洋的清香，让虞小楼在狭窄密闭的车厢里，觉得呼吸有些困难，她想起来王璐璐的话，“睡到就是赚到。”

    她松开握住车门的手，接过矿泉水紧紧抓住，转回身正视着前方，“没，没有害怕。”

    “不会耽误你太长时间。”张东的话还没落音，车已经飞速冲了出去。

    张东的家在外滩一个高档社区，是一个顶层的大平层。打开房门，正入眼帘的是一个超大的玻璃窗，窗外的黄浦江一览无余。房内窗台上整齐摆放着一排花，毛茸茸的花茎，皱纹纸一样的花瓣，艳丽的红色像是要滴出血来。

    虞小楼惊讶道，“这是罂粟吗？”

    “怎么每个人都要问我这句话？这不是罂粟，是虞美人。”

    虞小楼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竟然脱口而出地问道，“都是女孩吗？”

    张东怔了一下，倒是毫不避讳，“对，全部都是宽衣解带的关系。”说着他走到窗台前，打开顶上的射灯，脱掉西装扔在沙发上，又解开领带和衬衫上的两颗扣子，他靠在窗台前，看着她。射灯层层叠叠打在窗台那排虞美人上，激起的红色，像一团血色雾气，将张东氤氲其中。

    他们就这样对视着，一动不动，时间就像是被他们目光的交汇冻结了一般，虞小楼终还是先垂下眼避开了张东的目光。

    “我的画呢？”虞小楼问道。

    张东解下领带和西装扔在一起，他走到虞小楼身边，贴近她的脸颊，“在我卧室里，你要进去看看吗？”

    虞小楼觉得自己被耍了，“我回去了。”

    说完她转身要走，张东已经从身后搂住了她的腰，他的身体很温暖，总有着似有若无淡淡大自然的气息，虞小楼浑身僵硬，一动也动不了。

    张东转过虞小楼的身体，一把把她拉在沙发上，将她的头发拨到耳后，捧着她的脸，深深地看着她，直看得她面红耳赤，不能自已。他用手机将窗帘降下来，洁白的底色上，是一大片鲜红的花朵。

    虞小楼看到大吃一惊，这是她很早以前画的习作，临摹欧姬芙的《东方罂粟》和《红罂粟花》，纵横排列了一大片，她自己都不知道这幅画现在在哪里，甚至忘记了自己是什么时候画的。她的大脑一片空白，已经无心也无力思考，这幅画为什么竟然会被张东印成了窗帘上的图案。

    张东贴在虞小楼耳边轻声说道，“我早就关注你了，早到你意想不到。这才是罂粟，对吧。”

    温湿的气体喷在虞小楼耳朵上，她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灯光暗了下来，音乐声随之响起，张东轻轻抱起虞小楼放在他的脚上，又把她的双手放在他的肩膀上。他随着音乐移动着脚步，亲吻着她的额头，眼角，脸颊，然后咬住她的耳垂，把她的耳环咬了下来。他低头吻她，耳环在舌尖荡漾。

    虞小楼没有喝酒，却像醉了一样脸颊绯红，脚步绵软。她觉得身心就像迷醉于罂粟花田，快活的像是飞了起来，她想时间可以停止在这一刻，就让他们这么一直跳下去。

    只可惜没多久音乐就弱了下去，灯光也亮了起来。张东咬下她的另外一只耳环吐在纸巾里。他拿出一个丝绒小盒子，打开放在虞小楼面前，这是一对燕子形状的钻石耳钉。虞小楼觉得眼熟，她想起来张东一直戴着这么个手链，木头的小燕子，扭扭曲曲的形状，不知道是不是模仿毕加索的设计风格。木头燕子应该是盘了有些年头了，包浆出了玉石般温润的色泽。他有的时候用皮绳绕着，有的时候挂在金属链上，无论正装还是休闲服，他总是戴着。

    “送给你的。”

    “这太贵重了，我不能要。”

    “都是碎钻，不值钱的。”

    张东说着已经把耳钉戴在了虞小楼的耳垂上。

    “你的画两幅在我卧室，另外四幅在书房。”

    张东拉着虞小楼的手把她领进书房，书房里一本书也有没有，洁白的房间中央放着一张超大的白色书桌，书桌上放三个巨大的显示器。虽然虞小楼不懂电脑，但是看过Mac Pro擦丝器的段子，除了这个银光闪闪，闪花虞小楼眼睛的擦丝器，地上还有一个Mac Pro上一代黑色垃圾桶，虞小楼也记得那个段子，当时不少画手都画了恶搞漫画。除此之外，旁边的桌子上还散落着几个或开着或合上的笔记本电脑。

    虞小楼恍惚中觉得走进了未来科技世界，她的画并排两幅挂在两面墙上，显得和这间书房格格不入。

    虞小楼想起来第一次见面，张东说他是“九漏鱼”，笑道，“你的书房还真是，没有书。你到底是干什么的呀？怎么会需要这么多电脑。这个擦丝器的性能，宇航局和科幻电影才用得上吧。”

    “想不到啊，你懂的还挺多。”

    “我朋友和我说的，她是剪辑师。”

    “我说是用来炒股的，你信吗？”

    “我不懂这些。不过说真的，我觉得我的画和你的房间很不搭，还不如放在客厅里。”

    “我找你来不是让你帮我看房间装饰的，我想问你这幅画是什么意思？”张东指着其中一幅，画里是互相缠绕的两株植物，“画的是你和你男朋友□□过程吗？”

    虞小楼没想到他会这么问，她觉得受到了冒犯，怒道，“你什么意思？”

    “欧姬芙的很多画都有这个寓意，我想你从模仿她开始，多少会受到些影响吧。”

    虞小楼有些惊讶，“你怎么知道我模仿欧姬芙。”

    张东明显愣了下，解释道，“我的窗帘用的不就是你临摹欧姬芙的习作吗？”

    虞小楼反而更加惊讶了，“没想到你真的懂画？”

    “我想投资你的画，当然会深入了解你的绘画经历，所以也了解了一下欧姬芙，她的很多画不都是女□□官吗？”

    虞小楼冷笑一声，“可惜你了解的再多也没用，你的眼里没有艺术，只有色情。”

    “不管我是不是色情，艺术都是解放自我的过程。你这么喜欢欧姬芙，却没法像她一样释放自己，我觉得很难操作啊。”

    虞小楼怒不可遏，“你想怎么操作？搞一些迎合男人的色情擦边球的话题吗？”

    “哈哈，你太古板了，真的不太适合搞艺术。”

    虞小楼一愣，忽然想起来她的老师曾经说过和张东一模一样的话。她看着张东，不知道他这句话是认真的，还是拿她取乐；他对欧姬芙的画只流于他所说的表面，还是有更深入的理解。她忽然有些困惑了，他到底是真的九漏鱼暴发户，还是有她还没见识到的另外一面。

    “行，我尊重你的想法。时间不早了，我送你回去吧。”

    虞小楼以为自己听错了，她惊讶地看着他。

    “怎么？这么想和我睡啊。”

    虞小楼余怒未消，狠狠瞪了他一眼，张东追上去揽着虞小楼的腰，他的手自然滑落在她的屁股上，并顺势拧了一把。

    虞小楼向前一步跳开，生气地喊道，“你干嘛？”。

    张东啊了一声，从她屁股上抽回手，举起双臂抓了抓头发，满脸尴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