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且放这大门一马

    周子逸顺着她的鞭子看过去,然后就看到了不远处那位面色淡淡正垂眸和身边仵作交谈的年轻郎君。月白色的锦衣衬得那人面目俊美如画,晨风拂过,衣袂微动,宛如谪仙。

    似乎察觉到了旁人的视线,那位锦衣郎君忽然看了过来。

    这道视线不含情绪,显得冷淡,一般的小娘子被容貌出众的陌生郎君这般瞧着怕是早就要羞涩垂头,但谢瑶却微微抬起下巴,矜傲地递了个眼神给他。

    萧时瑾仍目光淡淡,很快收回视线,面色如常地继续和身边人吩咐。

    旁观这一插曲的周子逸甚至都不想讽刺什么了,只觉得谢瑶有点魔怔:“你知道这位是谁吗?晋国公世子……你竟也敢……”

    他话说了一半,被焦急的小厮扯了扯衣角,恍然意识到自己如今才是大难临头。

    是啊,他闲着没事管谢瑶作甚?

    周子逸面色不佳地“呵”了声,匆忙离开了。

    看看天色,时辰差不多了,谢瑶如今明面上还在禁足,也不能在外久留,她又深深望了不远处那位锦衣郎君一眼,很快越过长街,轻身翻墙回府。

    冷着脸的染墨就在墙下等着她。

    见谢瑶翻墙下来,似乎还神采奕奕颇为欢喜,染墨语气平平地开口道:“郡主,今日是您禁足的第二日。”

    言下之意:这才两日功夫,您就忍不住了?

    谢瑶眉眼弯弯:“没有人发现我。”

    染墨皱起眉:“这并非是被发现与否……”

    她欲言又止,临了轻叹:“郡主,女子温柔贤淑些总是好的,王妃也是为您考虑。若是做不到,做做样子也无妨。您翻墙上街,实在不是寻常女子会做的事,若是传出去,怕是对您的名声有所妨碍。”

    谢瑶:“他们说他们的,我自做我的。既非作奸犯科,又无胡作非为。人生在世,不过图个自在快乐,有何不可?”

    “您……”谢瑶我行我素惯了,自有一套奇怪的道理,染墨一时竟不知要如何开口。

    谢瑶微微扬眉,意识到自己又糊弄过去一次,笑吟吟道:“只要除了我们无人知晓此事便好,不碍事的。”

    她推开房门,青兰还在矮桌边站着,一副愁得不行的样子。听到推门声,青兰眼睛都亮了:“郡主,您回来了!”

    紧接着便懊恼起来:“我没劝服染墨姐姐,染墨姐姐似乎很生气。”

    谢瑶笑出声来,伸手胡乱揉了揉她的脑袋:“你若是能把染墨说服,那才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染墨如今二十有二,比青兰大上七岁有余,从谢瑶能记事起便一直在明华苑守着,最是看重规矩认死理,那可不是三言两语可以说得动的。

    青兰被揉了脑袋,连忙用手把翘起的头发丝按回去,乖巧地点点头。

    谢瑶心情很是不错。

    她哼着小曲重把昨日拿回来的那叠严画师作的画像拿出来,一张张丢到桌上,只剩下最后那张。画像边角写着“晋国公世子萧时瑾”正中的漂亮郎君眉目清雅,一张脸左看右看上看下看,真是哪哪都长得称心如意。

    这样漂亮,又生在晋国公府,品性方面约莫不会有问题。这世上真有如此合心意的郎君?谢瑶支着下巴,回忆着那人的风姿,只觉得若是错过他,这辈子回想起来怕是能时时后悔。

    如今二公主正在择婿,她可不能将好不容易有些兴趣的郎君拱手相让。

    看来得想个法子……想个什么法子呢?

    *

    定北王也正寻思这事儿。

    他是个粗人,但行兵打仗也不是完全不带脑子的。这在府里呆了一日都没见有晋国公府的人来商量婚事,回过味儿来就觉得自己怕是被晋国公这老狐狸给忽悠了。

    回想起早朝那会儿没见晋国公的人影,他一拍桌子:“这老家伙,连早朝都告假不去,这是跑了和尚还想跑庙不成?”

    不过就是个长得好看些的小子,他家瑶儿长得不也美若天仙?

    想起王妃泪盈盈的娇美模样,再想想今儿个告假没上朝的晋国公,定北王险些连头发丝都气直了。

    他二话不说,直接又跑了一趟晋国公府。

    上回来的时候还是昨日,晋国公府看大门的笑眯眯地迎着他进去,一口一个“王爷这边来”,恨不能把脸上笑得挤出包子褶儿,可这回过来,定北王吃了结结实实的闭门羹。

    门缝里露出一只眼睛,还是和昨个儿一样的人,可今日那人却小声道:“王爷,不要为难小人,国公爷他今儿个身子不舒坦,府里闹腾一日了。您请回吧。”

    定北王稍微一琢磨:“他这十来年都没咳过一回,怎么本王来一趟还给躺榻上了?”

    这话就有点耐人寻味了,里面的人连忙道:“哎呦王爷,这话可不好这样讲的!有道是‘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我们国公爷这是头一回如此,才病得厉害呐!”

    什么“山倒”和“抽丝”的,定北王囫囵从脑袋里闪过去也没当回事,他道:“别给本王整这些文绉绉的,你就说这门今儿个能不能开!”

    里面回:“那是万万不能的。王爷,小人也是奉命行事。”

    定北王被拦在门外,终究是没能进去。

    倒不是没别的法子,主要是他想着这万一一脚踹了门进去,要真把晋国公气出个好歹,两家八字刚有一撇的亲事可怎么办?

    这年头找个瞧着顺眼的小子也不容易,他姑且放这大门一马。

    只是回府之后就不好交代了。

    定北王妃问他:“瑶儿的亲事如何了?”

    定北王摸了摸脑袋,憨笑:“那自然是本上钉钉。”

    王妃早就习惯了,也没说他又用错了词,只柔柔笑着给他捏了捏肩膀。

    结果第二日一大早,谢瑶就被染墨喊醒。

    染墨:“郡主,王爷差青竹递了消息,说是在书房等着您。”

    谢瑶眼睛都没睁开,只觉得这一幕似曾相识,她拥着被子坐起来,“阿耶他说什么?”

    “王爷让郡主去趟书房。”染墨面色不改。

    谢瑶扯开床帐,披了衣裳到院子里。外面天还是黑的。估摸着连鸡都还没到打鸣的时候。

    这个时辰去书房,这是真要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她换了身衣裳,一路哈欠连天地出了院子,结果青竹就在外面守着,好好一个挺拔俊俏的小郎君,硬是跟做贼似的弯着腰藏在墙角,见她出来立刻抬手比了个噤声的手势,低声道:“郡主,王爷找您,特意要您小声点儿,别打搅了王妃。”

    不能打搅阿娘,可这天都没亮,如何就把她给打搅醒了?

    谢瑶挑了下眉,带着一身的倦意跟着青竹溜到前院的书房。

    定北王又在里面坐着,还是那样苦大仇深,面前摆着一盏茶,不过这回茶是满的,带着热气儿,显然刚摆上来还没动过。

    谢瑶摸着黑到书房,有一会儿都没出声,结果就见定北王发了会儿楞,忽然仰头把茶一饮而尽,烫得直皱眉,愣是不敢出声。

    定北王妃白氏早些年诞下谢瑶后就一直身子不好,时不时就要闹上一场病,还有了浅眠易醒的毛病,变得越来越喜静。也是因此,偌大的王府都没养几个下人,谢瑶也成了定北王府的独苗苗,为表抚慰,圣上特赐了个郡主封号。

    谢瑶不知道她阿耶哪里来的这样大的本事,这十几年下来居然练就得能溜出房门还不打搅她阿娘的浅眠。只是素来大碗喝水大碗饮酒的黝黑壮汉捂着脸咽下滚烫的茶水,瞧着怪让人心酸的。

    她进了书房,轻手轻脚地关上门坐到对面,勉强撑着精神问:“阿耶,今儿个又是出了什么事?”

    定北王把一盏茶水硬咽了下去,只觉得烫得从喉咙眼一直烧到上腹,他苦巴巴地张了张嘴,险些没发出声。

    半晌,他才缓过劲儿来,开口就是一句:“瑶儿,爹的心肝都要碎了……”

    谢瑶没忍住打了个哈欠,困倦道:“这话似乎打哪儿听到过。”

    定北王被噎了一下。

    谢瑶又是一个哈欠。

    “阿耶,您要说什么可得快些说清楚。我怕自己一个不慎,可要睡在您的书房了。”

    定北王犹犹豫豫,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谢瑶困得不行,差点头点桌角,这可把定北王吓得一激灵,连忙唤了她一声。

    谢瑶抬起头:“阿耶,我不会嗑到脑袋的,破了相阿娘定要心疼了。”

    定北王却紧张兮兮道:“可别闹出动静吵醒你阿娘。”

    这隔了好几道墙如何吵醒阿娘?谢瑶作势要起身,“阿耶不肯说,我便回去继续睡了。如今天还未亮,实在困意难消。”

    “等、等等,”定北王终于开口,还不忘压低声音,“其实瑶儿,爹找你来,是为和晋国公府那小子的亲事……”

    谢瑶一下精神了。

    她问:“难道阿耶已经说定了?”

    她的期待太过明显,定北王忽然又有点后悔昨日没踹开晋国公府的大门,就是把姓萧的那小子绑了,他也得过来成这个亲。

    他带了这么些年的定北军,圣上担待担待,出点力赐个婚,得罪下晋国公,也不过分吧?

    不过说什么都迟了,他憋了半晌,还是道:“这亲事……怕是得再等等。”

    定北王很愁:“可你阿娘如今可听不得这话。瑶儿,这可怎么办才好?”

    原来是为这个。

    谢瑶抬眸,弯弯唇角:“我自有我的法子。”

    昨日她独自思索半晌,已然打定主意。

    她平阳郡主想要的,怎么可能让旁人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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