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娃番外篇(三)

    (五)

    忙了这么些年,李承鄞终于率军成功打下了辽东。

    这块硬骨头一直从先帝的时候啃到现在,终于被他拿下了。

    只可惜群臣觉得遗憾,因为铃铛没有出手。他们认为如果皇后殿下出手的话,这场战争的时间和消耗可能都要减少一半。

    就连李承鄞自己都这么想。

    他请铃铛出山请了四五次,铃铛每次都是一句“不去”,把他堵回去。

    李承鄞想要的是万国来朝,是无上荣耀,但首先,铃铛性格比较无害,她没有那么强的好胜心。那些国家留给李承鄞去消磨精力,就像留给狗狗的磨牙棒,省得他对自己人反咬一口;其次,若不是为了报仇,她不希望看到有自己主动挑起战争的时候,这就违背了她一直以来委身李承鄞的初衷;更何况,她还有更重要的事去做。

    这几年,她翻阅了大量的史料,发现不少卖身为奴的人都是因为天灾人祸的原因,走投无路,为了活命不得不自贬为奴。所以想让奴隶消失,就需要让全国的人都能够吃上饱饭,或者说在丰年能够储存下灾年的粮食。

    所以,她把丹蚩和西洲作为了第一个实验点。

    她要给丹蚩和西洲的奴隶恢复自由民身份,在能种植的地方分地,给他们带来能种植的粮食,在条件不允许的地方鼓励放牧,鼓励他们学习汉文化,调用军队,用铁血手段抹平一切阻碍。

    对内,她则用强硬手腕修改了法律,至少保证了奴隶的人身安全。她规定奴隶与良人一样,打杀之后也要按照法律获刑。刚开始世家大族自然不愿意。没多久,最跳的几个家族就出了事。这时候,高高在上的世家才意识到,她现在就是副皇帝,皇帝被她支出去磨牙之后,忠于皇帝的势力竟然都对她言听计从。

    毕竟是一路从五皇子时期就一起厮杀上来的二把手,时间早就证明了她的可靠——有段时间,裴照等人甚至觉得,如果皇帝陛下和皇后陛下起了争执,他们还是听殿下的谋略来得更安全、更省力。

    但是这种情况是不会出现的。因为每次铃铛都能把李承鄞哄得开开心心,她不愿意做的事,李承鄞愣是一件都没做成,比如让她出征,又比如给瑜瑾升官进爵。

    没错,群臣对她的尊称早就从“殿下”改成了“陛下”。后乃副君,皇帝远离朝堂,皇后代替皇帝全权处理朝政,完全可以自称为“朕”,尊称陛下。因为她现在不是以皇后身份说话,而是以皇帝的口吻发布政令!

    这种情况下,侍奉皇后陛下,等同侍奉君主!

    李承鄞对这件事毫无意见,他只是对她不愿意同行颇有微词,但是当铃铛把后方打理得井井有条,让他放心大胆征战,李承鄞的态度就拐了个弯。

    他打完辽东,带着大舅哥班师回朝——顺道接上妻儿,来辽东玩一玩。

    铃铛就带着阿穆,跟着去了辽东。

    军营里的事还没处理完,她卸了珠钗,一身朴素,牵着阿穆的小手,带了几个卫士在街上闲逛。阿穆是个乖孩子,他顶多看上什么在原地站着不走,又或者躺在地上大哭,倒是没有乱跑过。

    哪知道这小子走了几步,干脆坐在地上不肯走了。

    又来,他就是想要人抱他玩。

    铃铛才不抱他,几十斤的大孩子了,他几个月的时候她都没力气久抱,现在还想她抱着他逛街?

    可是瑜瑾疼外甥,一看阿穆要哭,他立刻把阿穆抱在怀里:“娘亲不抱舅舅抱,阿穆不哭。”

    铃铛对他翻白眼:“你就惯着他吧。”

    “你小时候也犯懒天天要人抱着走,这时候想起来勤快了。”瑜瑾说完,开始逗阿穆玩,“舅舅给阿穆买糖葫芦,好不好呀?”

    “不行!”铃铛立刻变了脸色,“糖葫芦有籽,他年纪小,万一吞下去噎住了怎么办!哥哥你别捣乱!”

    瑜瑾讪讪一笑,连忙转移话题:“要不要等下去吃饭?这里有家大酒楼做得不错。”

    “哦?”铃铛来了兴趣,可是听完菜色,她就摆摆手说,“这些菜式,他们不会有宫里做得好,还不如去街边的小摊,反而能吃到不一样的东西。”

    瑜瑾忧心忡忡地说:“会不会不干净。”

    铃铛白了他一眼:“嫌脏还来外面吃什么啊,不干不净吃了没病,阿穆又没有那么娇弱,摔摔打打不会有事的。他是男孩子,你别娇他!”

    “你就得理不饶人吧。”瑜瑾揶揄她,“男人都要面子,你要是天天这样埋汰妹夫,看你们俩不吵起来。”

    “他能和你一个待遇?”铃铛一声嗤笑,推门走进一家看起来不错的馆子,点了几个招牌菜,又给阿穆要了一碗甜蛋羹,塞给他一个勺子,让他自己挖着吃。

    瑜瑾要喂,也被铃铛拦了下来:“别闹,他是大孩子了,你别这么娇着他!”

    顿了顿,铃铛祸水东引:“你要是真的这么想喂孩子吃饭,我给你赐婚怎么样?哥哥喜欢哪家的小娘子?我和李承鄞早就梳理过一遍了,现在各家适龄的小娘子不少——他想做这个红娘很久了,裴照和珞熙都是他牵线才赐婚的呢。”

    李承鄞登基之后热衷于给人做媒,朝野上下早就习惯了。他对自己选妻子的眼光非常自信,并且决定让群臣也体验一下他的英明神武……

    对此,群臣刚开始很惊喜,因为他们以为痴情种皇帝终于转了性,肯为江山社稷考虑,广纳后宫,再生上十个八个儿子了。结果一转头,所有清丽的、娇憨的、柔媚的、清高的美也好不美也好的世家大小姐全都被他定了亲,他还明里暗里跟新人双方的父兄炫耀——朕的眼光,你们放心!

    重臣们纷纷表示谢陛下天恩,实际上在心里把李承鄞这个惧内的家伙骂了个狗血淋头。

    不过转念想想,要换了他们,面对梅皇后,他们也不敢乱提纳妾的事……

    没人想变成西洲第二,那个煞神还是不要招惹地好。

    “煞神”本人则很平静,她在忙着打理朝政、培养儿子呢。

    李承鄞和她,比起君臣,反而更像是一对将相。

    现在看似欣欣向荣,但是有一个问题他们不管如何都不能回避。

    她是全国唯一能弹压李承鄞的人,但是李承鄞的身体比她好太多,她必定比李承鄞先走。到那时,李承鄞受了刺激旧病复发,又失去了能压制他的人,他本人也是战功赫赫、雄才大略,一旦发起疯,后果将不堪设想。

    她只能着手准备预防措施,阿穆必须在她重病之前能挑起大梁。如果到时候阿穆能压制李承鄞,这自然是皆大欢喜;如果在她重病失去理智之前,阿穆能接任国君,但不能压制父皇,她会直接带李承鄞走;如果阿穆到时候还没能长成,那就留着李承鄞,但要逼他禅位,以他的余威为阿穆保驾护航,但是却剥夺他直接插手的权力。

    她能做的,只有这么点了。

    想到这里,她摸了摸阿穆的头。

    阿穆还太小,拿着勺子“叮叮咚咚”敲着碗嬉闹,瑜瑾板起脸制止,他嘻嘻哈哈不以为然。舅甥俩闹腾起来,阿穆手一抖,那勺子掉在地上,“啪”地一下子碎成了几节。

    铃铛连忙回神,念了句“碎碎平安”,去看阿穆有没有被碎瓷片伤到。阿穆看看手,又看看勺子,嘴一瘪,“哇”地一声哭了。

    就在这时,他们身后传来一声阴阳怪气的嘟哝:“一群乡巴佬,我们的勺子可是定做的,把你们卖了都买不起。”

    铃铛懒得搭理,她把阿穆的小手打开,仔细看他有没有伤到,瑜瑾却先炸了毛,要来十数柄勺子,就当着那个小二的面,一把一把摔碎在地上。

    酒楼里本来乱糟糟的,随着瓷器碎裂的声音一次次响起,四周不由得安静了许多。

    掌柜的听到动静,心里连骂小二,赶紧赔着笑过来跟这二位道歉。瑜瑾不依,只是冷笑着继续砸。铃铛把阿穆抱在怀里,拍着他的后背小声哄,见状不由得皱起眉头:“哥哥,别这样。”

    “别怎么样?”瑜瑾看起来纨绔至极,“爷愿意来你们这里,是给你们脸。但是你们给脸不要脸,居然敢惹我的宝贝外甥。你们知道我是谁吗?知道我妹夫是谁吗?”

    他还要说,铃铛已经眉头拧紧,叫了声“哥哥”!

    她毕竟心狠手辣又久居上位,虽然长得软,但是这么多年,已经练了出来,身上的威压自不是随意可见的。别说小二,瑜瑾都被她吓得禁了声。大厅内一时无人敢说话,阿穆更是吓得小脸苍白,张着双臂,战战兢兢地喊她“母后”。

    铃铛也不说话,只是淡淡地扫了一眼瑜瑾。瑜瑾立刻坐直了身体,丝毫不敢放松。掌柜和小二更是跪伏在地,吓得浑身发抖,连求饶都不敢出口。

    这不是他梅瑜瑾的妹妹,只是借他家血脉出生的——皇帝。

    伴君如伴虎,铃铛给瑜瑾的感觉,甚至远比李承鄞还可怕!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声长长地唱喏:“皇帝陛下驾到——!”

    瑜瑾立刻睁大眼睛,向前两步,同李承鄞跪地行礼。原本就跪在地上的人更是直接跪在地上转圈,把头转向门前。李承鄞大步走进来,阿穆一见到爹爹,立刻松了口气,抽抽搭搭地喊着“父皇”,要李承鄞抱。

    母后生气起来,太可怕了!

    铃铛这才起身,抱着阿穆屈膝,却被李承鄞扶住。他将阿穆接到怀里,问道:“你们做了什么,竟惹得皇后如此生气?”

    在人前,铃铛从来不驳李承鄞的面子,她犹豫一下,道:“阿穆勺子没拿稳……”

    李承鄞立刻明白了。

    “既然吓到了太子,那就赏十棍好了。”他眼皮都没抬一下,拿出帕子给阿穆擦干净眼泪,一手抱着孩子,一手牵着妻子离开。铃铛乖顺地跟在他身边,直到他们回了行宫,她才淡淡地让乳娘带阿穆下去吃糕。

    李承鄞要说话,她只是一个眼神扫过去,意思很明确:不想她现在发飙,就老老实实闭嘴。

    说实话,瑜瑾还是头一次见妹妹这么发怒。

    铃铛晾着他,请李承鄞上座,命瑜瑾跪下,然后叫了瑜瑾的大名:“梅观寒,你可知罪?”

    瑜瑾低着头。他的宝贝外甥受了委屈,他给出了一口恶气,怎么了?

    铃铛看着就是冷笑:“阿穆贵为太子,背后无论何时都会有陛下撑腰,你可曾想过,今天你在教他什么?”

    “我只是教他不被人欺负!”瑜瑾涨红了脸,为自己辩解。

    “哦?”铃铛挑眉,“你今天砸了勺子,如果你无权无势呢?”

    她站起来,用折扇一下一下打着掌心,发出清脆的声响。

    “你之所以能这样给阿穆出气,无非就是仗着你是国公,他是太子——还是那句话,如若你是平民,你可敢如此乖张!”

    瑜瑾张张嘴,没能说出话。

    “你是在教阿穆,仗势欺人。”铃铛双目如电,“你在教他,因为他是太子,因为他是皇子,因为他备受父皇母后的宠爱,所以他可以为所欲为,因为他是整个豊朝未来的继承人,他会是未来除了父皇之外权势最大的那个人——”

    “可是——”

    “西洲先王曲文泽,丹蚩和亲公主、西洲王大妃阿史那云也是这样想的!”

    “西洲末代王也是这样想的!”

    “因为西洲那个亡国公主是王室女儿,因为王室是西洲权势最大的家族,如果谁惹了他们的小公主,他们会用十万铁骑踏平所有阻碍!”

    “所以他们成了末代王,他们骄纵的公主成了亡国公主!”

    “怎么,难道你想看阿穆,和西洲那群蠢货一样,被人砍了脑袋挂在旗杆上吗!”

    她将手中折扇扔到茶桌上,“砰”地一下,镇得瑜瑾身体一抖。

    “我不允许有任何人,教我的阿穆仗势欺人。”铃铛冷笑,“我决不允许他成为第二个曲小枫,明白吗?”

    瑜瑾面色惨白,伏在地上称是。

    铃铛摆了摆手,斥退瑜瑾,这才把目光转向李承鄞。

    李承鄞在颤栗,他刚从战场上下来,还带着浓重的狠厉。这样的铃铛,叫他兴奋得灵魂都在发痒!

    铃铛低声说:“我对曲小枫的一句话,印象太深刻了。”

    李承鄞知道她在说什么。

    “你知道我是谁吗?我是西洲九公主,我的父亲是西洲的国主,我的母亲是丹蚩王的女儿,我的阿翁是丹蚩的铁达尔王,你如果惹了我——”

    我就让人把你绑在马背后……

    ——活活拖死!

    这样的仗势欺人,这样的草菅人命,她决不容许阿穆沾染上这种习性!

    任何人都不能教授阿穆这样的观念,李承鄞也不行!

    李承鄞沉默片刻,才道:“我今天……”

    他对被父皇冤枉,下狱大理寺那段经历,印象太过深刻了!

    “我不想让阿穆觉得,父皇眼里只有冷冰冰的教条,我不想让他记得父皇母后,只在意名声,一点也不在意他的感受……”

    铃铛沉默片刻,慢慢叹了口气。

    瑜瑾还记得当年逃亡的憋屈,所以他宁愿不要原则,也要给宝贝外甥出口恶气;铃铛始终忘不了调羹儿光秃秃的腿和吊在笼子外的脚,所以她宁愿和哥哥撕破脸,也绝不愿再养出一个败家子;李承鄞一生追逐父母的肯定,所以出了事,他第一反应是给阿穆一个回应……

    她沉默着,抱了抱李承鄞。

    真是悲哀,他们……都不是什么健全的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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