灭国

    事成了?

    什么事?

    这件事自然是灭西洲。

    瑜瑾过来,是在告诉她,西洲已经流言四起了。

    铃铛讨厌打仗,因此她提出,或许可以兵不血刃拿下西洲。

    首先,对西洲的边境施压。

    西洲地处沙漠,以畜牧业和商业为主,只要切断了西洲的商路,很容易造成西洲的物价飞升。同时加上战争的压力,赋税和兵役也会随之到来。在兵役、赋税、物资紧缺物价上涨的三重压力下,西洲百姓的日子,只怕是要捉襟见肘了。

    这个时候,就更需要一些精神上的寄托。

    因此第二步,就是造神。这个神,要满足受到掌权人的恩惠,又要从未直接作恶,是一种全然无辜的状态,还要容易制造话题。因此,她亲自敲定了西洲九公主。

    作为铁达尔王的外孙女,西洲九公主身上本就带有传奇色彩,又反复拒婚不愿意嫁,这种不与敌人同流合污的志气,就足够让西洲人津津乐道了。

    既然是神,那么多少夸张一点,又能有什么呢?

    日子过得越苦,这种具有“高风亮节”的“神”,就越讨人喜欢。

    可是事情总有两面性,就好像她说李承鄞杀伐果断也冷漠凶残一样,公主既然当了这个“神”,就得做好被从头到脚审视的准备,更何况百姓们还在水深火热之中,公主必须要比寻常人十倍百倍千倍地让他们满意,才不至于跌落神坛。

    既然这样,那就让铃铛派人推公主一把,加速西洲曲家的坠亡好了。

    在内忧外患这么严重的时候,王室怎么还能让公主穿纯金的裙子呢?

    百姓们不可能想得到王室有多穷奢极欲,他们只会用皇帝的金锄头来思考。一块金子给他们买肉吃,能吃几十年,那么一条裙子,需要他们放羊多少年才能挣得起?

    随着战争的白热化,赋税只会水涨船高。那么他们要交多少年的税,来换公主一条又一条的新裙子?

    很多人想不到这些,没关系,豊朝可以帮他们想到。

    托明远长公主的福,瑜瑾掌握着明远留下的整张情报网。这张情报网可以帮她传递许许多多消息,都是她想让西洲百姓想到的事。

    比如公主一条裙子就能换他们几十年不用缴税,能穿上新衣服,换上新地毯,买得起耐烧的炭火,炉子上几十年如一日炖着羊汤。

    又或者,开战了这么久,虽然一直传闻中原皇帝打仗要灭族的,可是并没有城池因此被屠,反而是他们尊为神明的铁达尔王,一次又一次屠杀了中原人的城池。

    再比如,哪怕知道西洲送过去的是个假公主,从前也是西洲人的奴隶,为了西洲和豊朝之间的和平,豊朝仍然把她供了起来。这假公主与西洲九公主情同姐妹,前段时间还试图劝和,可是西洲王没有答应。

    又或者,豊朝本就有意求娶西洲九公主,是公主先逃到了丹蚩,又誓死不嫁,西洲王为了报妹妹受到的屈辱,悍然发动了战争。

    换句话说,他们如今衣不蔽体、食不果腹的悲惨遭遇,起因是公主的逃婚。

    而且是一而再、再而三、三而四地逃婚。

    第一次公主逃婚,许许多多士兵因此被责备,如果找不到公主,就要掉脑袋。

    公主第二次逃婚,直接把探子带进了丹蚩王帐,让中原人抓住了最疼爱她的阿翁,灭掉了丹蚩部族,并且害得最疼爱她的阿翁掉了脑袋。

    公主第三次逃婚,导致她的阿娘被高显杀死,也导致她的阿爹被逼疯。

    普普通通的西洲人,可能都没有什么金银财物,想不到金子做成的裙子长什么样子,可是所有人都有爹娘姐妹,也有疼爱他们的阿翁。

    如果家里的姐姐妹妹一次又一次招了贼进来,甚至害死了爹娘阿翁,也害死了家里的兄弟,这个姑娘真的还会像公主被王上疼爱那样,继续饱受宠爱吗?

    那不是神,是个遭贼的丧门星。

    这是第四次逃婚,这次给她任性陪葬的,是整个西洲。

    也有人说,公主哪有什么坏心思呢,她才二十岁,还是个孩子。

    这话立刻遭到了反驳。草原上的儿女,谁不是三五岁就开始捡牛粪、六七岁就要给全家做饭,到了十岁左右,就要帮家里放羊,女孩子到了十二三岁就嫁出去,到了二十岁,生下的娃娃都能学会放羊做饭了。

    牧羊人家的娃娃会跑就得当大人干活,为什么公主到了生完一串孩子的年纪,还能被当成个孩子?

    如果她继续做孩子的代价,是真正的贫民孩子,连新衣服都没得穿,连肉都没得吃,只能被冻死饿死呢?

    说实话,王上是谁不重要,公主是谁也不重要。

    如果不影响底层这些——主子们眼里踩一脚都脏了鞋的牛马,不影响他们衣食住行,能让他们手里有一卷毛线相互攀比,有一件新羊毛衫出门炫耀,公主穿什么衣服,根本就与底层百姓这些贱骨头无关。

    但是,太宗皇帝说过,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只怕王子公主的故事听惯了,就会忘了,其实这个世界上最多的是挣扎在温饱线上的底层百姓。

    他们刚开始会对王室有奢望,希望自己供养了那么年的“神明”可以垂下目光,看一看这些苦苦挣扎的人们。

    所以,就要先吹捧公主,以王室对公主的宠溺,这些吹捧的歌谣一定不会被阻拦下来。

    可是,人都是有逆反心理的。这里吹捧的,不管是公主,还是王上,只要铺天盖地地过度吹捧,都会让人厌烦不已。之所以选公主,是因为女人本就弱势,相对于勇猛的男人,更加无害,因此被人吹捧时,阻力会更少。

    因为女人更不受重视,也更容易成为……背黑锅的对象。

    但是,西洲王必然舍不得从小被他捧在手掌心上的妹妹受这样的委屈。他只会派人去,捂住那些抱怨的人的嘴。再加上西洲为了发动战争确实有穷兵黩武的意思,百姓苦不堪言,慢慢就会激起民愤。

    果然,在豊朝的蓄意挑拨之下,西洲的民愤逐渐演变成了民怨。西洲王派出军队镇压,可是造反之势却愈演愈烈,直到一伙暴民冲进西洲的王宫。

    与此同时,豊朝大军压境,一路有人开门带路,大军直指西洲碎叶城,所到之处,所向披靡。

    高显被这两面夹击搞得不胜疲倦,他走回营帐,除去铠甲,有些疲惫地躺了下来。

    就在这时,一柄利刃从床下透出,将他刺了个对穿。

    他忍住剧痛,用最后的力气拔出佩剑,对着床板捅了下去。床板下的阿渡被利刃穿透,鲜血从床下一直流到了营帐外。

    曲小枫看着阿渡和高显的尸体,慢慢地走了过去,把阿渡抱在了怀里。

    不多时,瑜瑾手持长刀,先李承鄞一步,率队冲进了王宫。

    他的任务,是先辖制住西洲王和大妃,防止其逃逸。

    他望着西洲王曲天泽,忽然露出冰冷的笑容。

    玎珰年纪太小,大概根本不知道,原来他们的母亲曾经被丹蚩掳走,在丹蚩两年,怀了三次,生下二子,然后因为生不下那个最后的孽障,被丹蚩人活着剖开了肚子,取出了肚子里的孩子。

    为了玎珰的郁证,他和李承鄞联手把这件事死死隐瞒了起来,这些年他不断追杀,杀遍了当年所有参与此事的人,如今,只剩下西洲的嫡王子嫡公主了。

    谁让他们的母亲,是丹蚩阿史那云公主。

    西洲王曲天泽,是太子殿下的战利品,可是李承鄞也许诺,除曲天泽外,西洲的嫡王子嫡公主,全部留给瑜瑾,以报丹蚩王的杀父害母、重伤其妹的大仇。

    就在这时,西洲九公主忽然一袭白衣、浑身是血地跑了过来,把手中高显的人头往地上一扔,高声道:“住手!”

    “高显已经死了!”

    “这个中原最大的叛臣,已经得到了他应有的下场!”

    “停战吧!你们到现在还不明白吗?这一切都是高显的骗局,都是他的阴谋。因为他一个人的贪婪就要赔上千千万万百姓的性命,这样值吗?”

    曲天泽急道:“你这是干什么呀!”

    曲小枫立刻拔出手中的弯刀,怒道:“别动!你们要是敢动,我现在就去追随阿渡!”

    瑜瑾挑了挑眉,伸手把她的刀打飞了。

    曲小枫脸色惨白,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瑜瑾淡淡地笑了:“战败国的公主,根本不值钱。我是中原的将军,对于我来说真正值钱是豊朝的太子妃。可现在那是我的妹妹,不是你。”

    她愣住了。

    “你还说到千千万万百姓的性命。”瑜瑾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你连你的家族都代表不了,就更不要说代表你的国家了。睁开你的眼睛看看吧,如果不是你口中的百姓给我们带路,我们哪儿能这么快就攻入你们的王宫呢?”

    瑜瑾举起了刀,冷冷地笑了一下。

    而后,他手起刀落,一刀一个,从西洲二皇子杀起。西洲嫡王子嫡公主的血溅了他一身,曲天泽愣着,忽然撕心裂肺地大叫起来,却被刘胡子等人按住。

    瑜瑾脸上满是血迹,他用大拇指揩了一下,露出笑容:“太子殿下有令,西洲曲家,凡是有曲家血统的人,无论男女老少……”

    “一个不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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