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交

    被劫走几日后,李承鄞被救了回来。

    找到他的时候,他面色青白,额头高热,被绑住手脚,扔在城内一处草庐之中。

    铃铛守在他身边,稍有人敢碰李承鄞,她就当场发飙,连赵瑟瑟都不行,也就只皇帝和太皇太后靠近,她才愿意克制一点脾气。

    皇帝简短地问了几句话,可是李承鄞余毒未解,伤口又没有得到精心照料,旧伤发了炎,体温一直居高不退。铃铛知道这是为了计划,可她还是难受得抹眼泪。

    夜色渐深,可是她仍然睡不着,干脆起来,到丽正殿外走走。裴照见她出门,快步走了过来,道:“太子妃,外面风大,您嘴唇都青紫了,还是先回去休息吧。”

    说完,他却压低了声音,说道:“顾剑想要见您,您今晚有时间吗?”

    铃铛愣了一愣,怕顾剑有什么重要的事要交待,立刻道:“现在就行。”

    两人避开耳目,偷偷去了米罗酒肆。这里已经打了烊,但是米罗还给他们留着门。一看到地方,铃铛就感觉事情不大,不然他们会直接去如园。

    一见铃铛,顾剑立刻坐直了身体,还没开口,先细细打量着她,神色凝重地说:“你的脸色怎么这么差?把手伸出来我看看。”

    铃铛下意识把手缩回去:“干什么?”

    顾剑指着她的嘴唇说:“你这个唇色,手给我看看,你是不是中毒了?”

    铃铛豁然变色,伸手去摸自己的嘴唇。这个时候,谁对她下手了?铃铛伸出手,让顾剑给她把脉,自己却眉头紧蹙,细细思索到底是谁给她下了毒。

    会是谁?

    赵瑟瑟,还是……皇帝?

    她心里发慌,想了想自己现在的处境,赵瑟瑟一贯和她不和,最近确实有些趾高气扬,难道是赵瑟瑟下的毒,知道她命不久矣了?

    不,不可能,她还没有这个能力,能在李承鄞严防死守的情况下给她下毒。

    那就只有……

    铃铛的冷汗大颗大颗往下落。

    事出反常必有妖,皇帝这几日对她太温柔了,反而……

    是不是,现在到了时间了?

    皇帝觉得,她是时候病逝了?

    看着铃铛的脸色越来越差,裴照不由得关怀道:“您还好吗?”

    米罗过来,把她搂到怀里:“别怕,我们都在这里呢。”

    顾剑收回手,道:“确实是被人下了慢性毒药,你这几天是否觉得疲惫?”

    “我一直很容易累,身体本也不好,这几天也睡不好。”铃铛摇摇头,说,“但是自从五郎出事,我一直生活在太奶奶身边,太奶奶不比我们的小窝,那里是……”

    是皇帝,一定是皇帝。

    太皇太后那里,不是赵瑟瑟这种人能下得了手的。

    铃铛什么也没说,她只是问:“顾剑,你找我有什么事。”

    顾剑点头,说:“我想让你离开五郎。”

    “为什么?”铃铛只是抬了抬眼睛。

    顾剑心里发毛,她太冷静,好像在说一件与她无关的事。

    “他为人太冷了,”顾剑摇着头说,“他连自己的父亲都能下手对付,你知道他那么多事,他不会放过我们的。”

    铃铛“噌”地一下子站了起来:“顾剑,你什么意思!”

    顾剑看着她,严肃地说:“李承鄞不是个能托付终生的人,趁他现在还没醒,我们可以尽早离开,安排退路。”

    铃铛看着他,忍不住要发笑:“顾剑,他可是一直在为你家的事奔忙啊!”

    顾剑也生了气,说道:“李承鄞他根本不算人,他能为了计划,把自己的父亲推出去,迟早有一天,他也会为了利益把你推出去!你还没看清他的真面目吗!如果他真的可以托付终身,那这些年你受过的苦,受过的伤,现在中的毒怎么算?”

    “你说他为了计划,连自己的父亲都能算计……”铃铛一步一步往后退,“你怎么不说他这个计划到底是为了谁?他是你的表弟,死的是你的父母。他这个计划是为了让你能够好好的活在这个世界上,为你家而翻案。现在他因为这件事一直高热不退,你却叫我出来说风凉话,顾剑,你觉得这样合适吗?”

    顾剑急道:“再怎么样,那也是他的父亲!”

    “哈?父亲?”铃铛嫌恶对说,“谁家的父亲把三个月大的儿子丢给逼死生母的嫡母养,十几年来不闻不问,甚至故意希望母亲能把他养废!”

    “哪家的父亲会把十三岁,声音都没变人还没有刀高的儿子扔进军营里,不建军功不许回家,甚至对别人暗算他,让他背后身中两箭都不敢告诉父母!”

    “谁家的父亲会任由自己喜欢的儿子杀自己不喜欢的儿子,就是为了把已经交给小儿子的家产夺来交给大儿子!”

    “你以为,没了你姑丈的默许,那家不过是五郎爹爹的家奴,论家世远远比不上你的父母,他怎么敢屠你家满门,那个人那么珍爱你的姑姑五郎的娘亲,怎么你父母死后,怎么就没试着去给你的父母正名!你真以为当年的事,那个人一点都不知道吗!”

    铃铛一字一顿地说:“顾剑你听着,你真的以为什么人都能在五郎太奶奶眼皮子底下给我下毒吗?赵瑟瑟希望我死不假,但是五郎严防死守,她派来的人送来的东西都被阿照盯得死死的,我在她身边活了一年多了,现在却忽然被公公接过去养病之后中了毒,你动动你那脑子想想,你想想看他到底是什么东西,啊!”

    “天下无不是的父母,再怎么样,父亲也是父亲!”顾剑怒道。

    铃铛冷笑着,咄咄逼人地回他:“你当然可以说父亲也是父亲,因为你的父亲死了,你把明月的父亲夺了过去,让他不顾自己的妻女还在危险之中,带着你远赴西洲享乐去,却让明月从大家闺秀变成风尘女子。”

    “你那个好义父,明知你有心上人,却把你的心上人推给别的男人利用,好吃人家姑娘的绝户,说什么那是她的命。轮到自己女儿的时候,就一次一次的去求五郎,别人家的女儿就可以牺牲,你家的女儿就不能是吧?”

    她指着顾剑鼻子骂:“你和你那个好义父一样,自私自利得恨不得全天下都欠着你。五郎为了报你家的仇,到现在还昏迷不醒。他在拿自己的命去为你家的仇争取哪怕一点点赢面,你算什么东西,在这种时间你居然来撬他的墙角,要抢走他的女人?”

    她气得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浑身都在颤抖,米罗不得不扶着她,防止她因为过于激动而晕倒。

    铃铛哭着说:“顾剑,你今年多大了,二十五总有了吧?五郎才多大,他前天被找到的时候才过二十,才虚岁二十!”

    “你是他的哥哥,你这个做哥哥的,二十多岁的人了,就看着你十几岁的弟弟为你拼命,自己在后面挖人家墙角是吗?”

    “他是你弟弟啊!你怎么忍心这样去害他!他才断了好几根肋骨,他才被人捅了一刀,你居然这样害他……”

    顾剑张张嘴,但看着泣不成声的铃铛,却一个字都没法给自己辩解。

    铃铛哭得要背过气去,她趴在米罗怀里,哭着说:“顾剑,你知道吗,我前段时间收拾他的衣服,比起今年新做的衣服,去年的冬衣短了一大截。顾剑你知道吗,李承鄞他,他还在长个子呢……”

    一旁的裴照低下了头。

    除了铃铛,李承鄞在他们中年纪最小。

    顾剑是李承鄞的表哥,裴照也是。

    他看着李承鄞一路走来,披荆斩棘,杀出一条血路。

    从感情上来说,裴照不管怎么,都是更偏向李承鄞的。

    顾剑想带铃铛走,裴照也感觉被顾剑从背后捅了一刀。他们之间,可能已经不再是朋友了。

    铃铛解了头发,拔出裴照的佩刀,红着眼睛,盯住顾剑,决绝地说:“从今天起,我们不再是朋友了。你我恩断义绝!”

    当年在丹蚩,李承鄞剃掉了她的头发,如今五年过去,铃铛的头发已经长到腿弯了。当年那头哭黄毛草的野草,如今被养得绸缎一样乌黑发亮。

    铃铛握住那一把长发,削下去一大把,然后扔了刀,身体晃了晃,几乎晕倒。

    顾剑要来扶她,铃铛却别过头,不愿意看见他。米罗过来把她抱在怀里,揉着她的头,想要安抚她。

    铃铛伏在米罗怀里,低声啜泣,米罗看着三人,早就对三人的身份有所了解。可是事关者大,她只有装不知道,才能保住自己。

    更何况,铃铛方才说的话,也够让她觉得心寒了。

    说实话,她是更偏向裴照和顾剑的,小梅姑娘对她来说到底生疏了些。但是小姑娘满脸病容,又哭得凄惨,够让人疼了。米罗低声问她:“你要不要吃点东西再回去,我去给你热你最喜欢的包子。”

    铃铛擦干眼泪,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摇了摇头:“五郎还在家呢,我得赶紧回去看看,万一他烧退了,又烧了,或是醒过来渴了饿了,我不能把他丢给他那个不在意他的人渣爹爹啊……”

    李承鄞回忆母后的时候,哭诉了那么多次高烧,现在真的高烧不退,要是醒过来身边孤零零的一个人,心里该会有多冷啊。

    她摆了摆手,摇摇晃晃着,走上了裴照的马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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