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刺

    两人正看着烟花,忽然,听到院后“嗖”的一声,竟是一枚焰火腾空而起。那枚焰火与旁的焰火并不相同,不仅升得极高,而且笔直笔直腾升上去,在黑色的天幕中拉出一条极高的银白色光弧,夹带尖锐的哨音,极是引人注目。一直升到极高处,才听到“砰”一声闷响,那焰火绽开极大一朵金色烟花,纵横四射的光羽,割裂开黑丝绒似的夜色,交错绽放划出炫目的弧迹,炸出细碎的金粉,久久不散,将半边天际都映得隐隐发蓝。

    来了。

    李承鄞立刻扭头看铃铛,铃铛飞速冲他眨眼。他抱着铃铛跳下房顶,把她放在地上,大喊着“来人”。一群黑衣人涌了出来,李承鄞将铃铛推给那些人,一拱手,飞快地说:“神武军诸位,保护好太子妃。”

    说罢,他立刻跑向明月的小院。

    铃铛提着裙子,却赶不上他的脚步,只能在后面慢慢跑。黑衣人拔出刀保护着她,她这才看清,原来他们都穿着甲胄。

    院子里静得可怕,廊桥下趴着一个黑衣人,身下蜿蜒的血迹慢慢淌出,像是一条诡异的小蛇。李承鄞已经一脚踹开房门,离开这屋子不过才两盏茶的工夫,原本是馨香满室,现在扑面而来的却是血腥,地上横七竖八躺倒着尸体,全都是黑衣壮汉。李承鄞急切地转过屏风,帷帐被扯得七零八落,明显这里曾经有过一场恶斗。榻上的高几被掀翻在地上,旁边的柱子上有好几道剑痕,四处都是飞溅的血迹,这里死的人更多。有一个黑衣人斜倚在柱子上,还在微微喘息,李承鄞扑过去扶起他来,他满脸都是血,眼睛瞪得老大,肩头上露出白森森的锁骨,竟是连胳膊带肩膀被人砍去了大半,能活着真是奇迹。

    李承鄞厉声道:“陛下呢?”

    那人连右胳膊都没有了,他用左手抓着李承鄞的胸口,抓得好紧好紧,他呼哧呼哧地喘着气,声音嘶哑:“陛下……陛下……”

    “是谁伤人?陛下在哪里?”

    “蒙面……刺客蒙面……刺客武功惊人……臣无能……”他似乎用尽了全部的力气指着洞开的窗子,眼神渐渐涣散,“……救陛下……陛下……”

    李承鄞还想要问他什么,他的手指却渐渐地松开,最后落在了血泊中,一动不动。

    铃铛这时候才跑过来,抚着胸口喘粗气。

    李承鄞抬起眼睛来看她一眼,李拾起一柄佩剑,然后直起身子,径直越过后窗追了出去。

    后面是一个小小的院子,中间堆砌着山石,转过山石李承鄞突然停住了脚步,把追过来的铃铛挡在身后。铃铛踮着脚从他肩头张望,看到有好几个黑衣人正围着一个蒙面人缠斗,为首的那黑衣人武功极高,可是明显并不是刺客的对手,穿黑衣的尽皆是禁军中的顶尖高手,眼下虽然都负了伤,可是非常顽强。那刺客一手执剑,一手挽着一个人,那个人正是陛下。刺客虽然一手扣着陛下的腕脉,单手执剑,剑法仍旧快得无与伦比,每一剑出都会在黑衣人身上留下一道伤口。借着月色,山石上溅着星星点点的鲜血。

    就在此时,远处隐隐约约传来闷雷似的轰隆巨响。那刺客忽地剑一横在皇帝颈中,所有人都不敢再有所动作,只能眼睁睁看着他。

    李承鄞说道:“放开他!”

    他是声音夹在雷声里,并不如何响亮,可是一字一顿,极为清楚。

    远处那雷声越来越响,越来越响,又过了片刻,人们才发现那是马蹄声,从四面八方传来,轰轰烈烈仿佛铺天盖地,朝着这小小的鸣玉坊席卷而来,连四周的屋子都在微微晃动,斗拱上的灰簌簌地掉落下来,楼前什么声音都听不见了,只有这蹄声无穷无尽。

    那刺客并不说话,而是横剑逼迫着皇帝,一步步往后退。

    谁也不敢轻举妄动,皇帝却突然喝道:“曾献!杀了刺客!朕绝不会屈服于一个小小的刺客,若是今天朕遭遇不测,李承鄞,就由你继承大统。”

    李承鄞突然轻轻一笑,对那刺客道:“你知道我是什么人?”

    那刺客脸上蒙着布巾,只有一双眼睛露在外头,眼中并不透出任何神色,只是冷冷地看着李承鄞。

    “现在神武军驰援已至,外头定然已经围成铁桶,你若是负隅顽抗,免不了落得万箭穿心。你若是此时放下剑,我允你不死。”

    刺客目光灼灼,似乎有一丝犹豫。李承鄞又道:“如若不放心,你以我为人质,待你平安之后,你再放我回来便是了。”

    铃铛猛地把头转了过去:“不行!”

    她尖叫起来:“你逞什么能,你上次受伤才过去多久!”

    李承鄞一眼扫过去,呵斥她:“你给我住口!”

    刺客仍旧不答话,只是冷冷地执剑而立,曾献等人亦不敢逼迫太甚,双方僵持不已。

    李承鄞站在那里一动也未动,外面那轰轰烈烈的声音却像是忽然又安静下来,过了很久,好多人涌了进来,为首的人身着银甲,看到双方僵持,不免微微错愕,可是旋即十分沉着地跪下行礼。他身上的铠甲铿锵有声,道:“臣尹魏救驾来迟,请陛下恕罪。”

    “起来。”皇帝虽然脖子上架着刺客的利剑,但声音十分镇定,“传令全城戒严,闭九门。”

    “是!”

    “神武军会同东宫的羽林军,闭城大索,清查刺客同党!”

    “是!”

    “不要走漏了消息,以免惊扰百姓。”

    “是!”

    “快去!”

    “是!”

    尹魏连行礼都没有再顾及,立时就退出去了。过了片刻他又重新进来,说道:“请殿下返东宫以定人心,这里由臣来处置清理。”

    李承鄞摇了摇头,目光炯炯地看着刺客:“你放开父皇,我给你当人质。”

    看眼睛,铃铛看到刺客就是顾剑,顾剑眼神一闪,没有说话。

    李承鄞又说:“圣上的话你也听到了,这天子之尊,是不容你谈条件的。你也看到了,现在神武军已经把这里围成了铁桶,若还负隅顽抗,就会万箭穿心。若现在放下剑,我允你不死!”

    皇帝皱着眉头,眼神飘向顾剑。

    “你如果不放心,我可以给你当人质!”李承鄞说,“待你平安之后,放我回来便是。”

    顾剑将剑一横,放开皇帝立刻劫住李承鄞。他捏住一枚药丸,把嗓音压得极低:“这是奇毒断肠散,要是你敢服下,待我安全后,我会给你解药。”

    李承鄞毫不犹豫地拿了药,准备服下。

    皇帝的眼神变了变。

    “不行!”铃铛忽然尖叫起来,“你怎么证明你会给解药!”

    顾剑眼神一眯,手中的剑更靠近了李承鄞脖颈几寸。

    铃铛的脸立刻白了:“你别碰他,他身上有伤,你、你……你带我去!我是和亲公主,我若是出事两国都不会放过你,你带我去!”

    “胡说八道!”李承鄞大怒,“大敌当前,你在这里掺和什么?来人!带她回东宫去!”

    顾剑握剑的手动了动,他似乎真的有换人的想法。

    李承鄞立刻拿了药丸,塞进嘴里:“我跟你走!来人,把太子妃拖下去!”

    皇帝被神武军保护在后面,闻言,点点头,确实有几个神武军道了声“得罪”,把铃铛往安全的地方拖,李承鄞立刻喊道:“放箭!放箭!绝不许刺客逃走!”

    顾剑听着,当场就给了李承鄞一下。李承鄞被点了哑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只能“呜呜”地叫。顾剑又给了他一下,李承鄞“哇”地吐出一口血。

    “你别碰他!”铃铛掰着身边神武军的手,想要过去,她尖叫着求顾剑,“你别碰他,别碰他,他伤口没好,他会痛的,你别碰他……”

    她解了自己的狐裘披风,巴巴地送过去:“你拿上这个,出来玩没带披风,他会冷的,你带上这个走……”

    顾剑不理她,挟持李承鄞离开了。

    皇帝若有所思,却立刻被儿媳妇凄厉的哭叫打断了:“你带上披风再走啊!会冷的,你至少让他多穿一件衣服啊!”

    她抱着那件披风,哭到站都站不稳,跪在地上喃喃地重复“会冷的”,皇帝心有不忍,敕令闭九门全程搜捕刺客,然后来扶太子妃,铃铛却膝行过去,抱着皇帝的腿,手死死抓住他的下摆:“父皇,父皇!把他们追回来啊,父皇……!”

    她情绪太过激动,哭得大吐不止,一张嘴弄脏了皇帝的靴子,哭得跪都跪不稳。皇帝把她扶起来,交给明月的下人扶着,自己抱起重伤的明月,嘱咐道:“送太子妃回东宫,一定要保护好太子妃,不能有任何闪失!”

    铃铛一口气没缓过来,白眼一翻,晕了过去。

    太子被劫,皇帝带回一个女人,太子妃昏迷不醒,一时之间,宫闱都为之震动。太子不在东宫,太子妃又曾高烧伤身,为了保护太子妃,皇帝把太子妃送到了寿仁宫。

    他这个儿媳妇,千不好万不好,对太子的心是真的。有这样一个儿媳妇,是李承鄞的福气。

    太子妃是真的很爱很爱太子殿下啊……

    只可惜……

    五年过去了,西境已经安稳了下来,太子妃可以被病逝了。

    毕竟太子妃身体弱,又受了惊吓,情绪剧变吐血昏迷,倒也是很正常的一件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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