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爷

    在等待瑜瑾进京的时间里,铃铛几乎是坐立难安,日日登高眺望西方。等那一天真的到来了,她反而不敢出宫了。

    “别怕。”李承鄞握住她的手,十指相扣,紧握在一起。

    铃铛的小脸绷得紧紧的,眼眶一直红着,好像随时会哭出来的样子。

    走到小楼的大门处,她却退缩了。她把手伸出来,推了几次,手抖的厉害,一直推不开门。

    李承鄞拍拍她的肩膀,伸手替她推开了门。

    门里站着一个壮汉,大睁着眼睛,探着头死死盯着门缝看。当年失散的时候,瑜瑾已经是十五岁的大孩子了,如今九年过去,他五官长开了很多,看着很像,却又似乎大不相同。可铃铛一下子就能确定那是她的哥哥,她挣脱李承鄞的手,飞扑过去,“哇”地一声大哭起来。

    瑜瑾哭得比她更凶。堂堂八尺男儿小心翼翼地搂着妹妹,哭得撕心裂肺。他哭到几乎缓不过气,死死搂住玎珰,抬手抹了抹泪,仔仔细细往怀里的小姑娘看了一眼,然后忍不住,又嚎啕大哭起来。

    他把妹妹抱起来,掂了掂,哭到满脸通红,哭到上气不接下气,哭到几乎背过气去。

    上次分别,妹妹还能坐在他的臂弯里,这次见面,都已经是快让人抱不动的大姑娘了。

    他死死抱住他的小玎珰,一刻也不愿意再撒手。

    李承鄞紧紧地抿住嘴,努力不让自己潸然泪下。

    他克制住自己的占有欲,悄悄退出,把时间留给兄妹俩,让他们自己相处。

    怕走出去很远,还是能听到做哥哥的那撕心裂肺的哭声。

    这就是正常人家的兄妹吗?

    皇家的兄弟姐妹之间好像根本没有这么亲近的,前几天铃铛把手镯送给了他的妹妹,他愤怒到觉得好像肺都要被气炸开。所以他一回宫就给珞熙和裴照施压,让他们乖乖把手镯还了回来,现在还就带在铃铛的手腕上。

    李承鄞愣愣地想了很久,脑海中不由得出现了一个幻想。如果他的亲生母亲还活着,只是因为什么奇怪的原因流落民间,他们二十年未见,如今再度相见的时候,母亲会不会也抱着他哭的这么撕心裂肺?

    说实话,他真的很嫉妒兄妹之间的感情这么好。

    恍惚间,他忽然听到有人叫他:“五少爷,少夫人和舅爷找您呢。”

    兄妹俩都哭得眼睛肿的像个桃子,连鼻尖也红红的。见他进来,铃铛拉起他的手,努力露出一个笑容:“哥哥,这是我夫君,你们还不认识吧?”

    瑜瑾冷哼一声:“我怎么会不认识当今的太子殿下?”

    李承鄞被他这个态度激发出了杀气,两个人战意十足,针锋相对,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血与火的气息。

    “乌曙将军麾下的瑜半城,我当然也早有耳闻。”李承鄞淡淡地说。他们两个相互望着对方,谁也不肯退后半步,颇有一种虎狼相争的意味。

    “要不我看这样吧?”铃铛把手伸到他们两个中间,“你们两个干脆文中武斗一下,我做裁判谁赢了谁今天吃肉,输了那个人喝汤,洗碗。”

    两个人同时把头转过来,盯住她,眼神很明确:你到底是站哪边的?

    铃铛很无奈地把手摊开:“一边是我亲哥哥,一边是我亲亲夫君。要是不接受我的建议,你们两个自己说怎么办嘛?”

    “为什么他比我多一个亲字?”瑜瑾顿时有些不平衡起来。他瞪了一眼李某人,嘟嘟哝哝的,别开目光。铃铛一听,全是各种各样的丹州埋怨话,中心思想就是女大不中留了妹妹,她嫁过去几年啊,就已经不认哥哥,就已经不心疼哥哥了。

    那边的李承鄞,却一脸春风得意,如果有尾巴,现在只怕已经翘到天上去了。

    铃铛只能歉意地看看哥哥,又对李承鄞说:“刘伯还在外面呢吧,出宫一趟不容易,所以我们也一起去看看?”

    她打定了主意,要给李承鄞收拢人才。毕竟人才不是教出来的,而是用出来的,她自己不也没学过什么东西,就能分析出王帐的位置所在吗?

    兄妹俩给刘胡子磕了头,几人分别落座,铃铛笑着对刘胡子道:“本来说将来生了娃娃,带着娃娃一起去给大伯磕头,但是我现在才刚嫁人,还没来得及生一个出来,所以今天就只能我给大伯磕头了。”

    十年过去,刘胡子已经老了,闻言他拍着腿哈哈大笑,道:“小妞妞,我当年救你,可不是为了你这个头。”

    “那我也得报答。”铃铛认真地说,“大伯说想置几亩地,过安生日子,这么些年我一直都记得呢。我夫君家里倒是不缺钱,大伯看上了哪里的田产,只管和我说,我一定给你办妥了。”

    “你是个有福气的孩子啊,嫁了这么好的男人。”刘胡子感慨。瑜瑾的妹妹嫁给了谁,他猜不出,但是他推测是太子殿下身边的人,从四年前战败,他们寨子就开始为太子殿下做事了。

    只是,那些事情都不太能见光。

    铃铛笑着,眼神闪了闪:“只是大伯救了我,我拿命报答都行,但是大伯那些兄弟们,说实话,我真没那么大面子。除非——”

    在场的三个男人心知肚明,全都配合她演戏。刘胡子说:“除非什么?”

    铃铛笑眯眯地说:“我保不住人,但是太子殿下可是能保住。大伯要是愿意派几个子侄弟兄们,帮太子殿下跑跑腿,办办事,太子殿下一定就会帮忙的——我夫君在太子殿下面前可有面子了!”

    李承鄞努力绷住,没有直接莞尔一笑出声。

    见铃铛头扭过来,他调整好自己的表情,颔首道:“你先和舅兄出去,我们聊聊。”

    铃铛兴高采烈地“哎”了一声,高高兴兴地跑了出去。

    瑜瑾和刘胡子没忍住,放声大笑起来。

    他们四个都是知情人,怎么还在相互演戏啊!

    玎珰立刻回过头来:“你俩笑什么?”

    瑜瑾揽着她的肩膀,在李承鄞利剑一样的眼神中往外走:“笑你张口夫君闭口相公的,才嫁过去多久啊,就一副以夫为天的样子了。走走走,跟哥说说,看看你那个好夫君对你怎么样,要是不好,哥揍死他。”

    说实话,她真的心虚,要是把一切都和盘托出,她不敢确定李承鄞的态度。

    这是重罪,她一个字都不敢透露。

    李承鄞对她怎么样,她真的不敢全盘托出,只敢挑着捡着说几个字。她不敢说李承鄞同她吵架、太皇太后故意养歪她、皇帝的捧杀、皇后刁难和下药,只敢说李承鄞送来的人参雪莲、如园、镯子和豆腐干,连受伤原因都不敢说。

    一席话听得瑜瑾眼泪汪汪,他知道妹妹在宫里过得不好,但没想到她故意挑好了说,也能苦成这样。他流着泪说:“要不咱们和他和离吧,嫁了人就得去此后别人,那咱们不嫁了,跟我回丹州,哥哥养你一辈子。”

    “你养我,你自然是愿意的,可是嫂子会怎么想呢?”玎珰摇着头,说,“哥哥你也二十好几了,什么时候成个家?”

    瑜瑾立刻“这”了起来,挠着头顾左右而言他,恰逢李承鄞推门而出,他立刻对李承鄞投去了感激的目光:“姑爷找你,你赶紧去看看吧。”

    玎珰揪着他的衣服把他揪回来:“别给我打岔,咱爹娘可就你一个儿子。”

    李承鄞戏谑地补充:“舅兄要是有心仪的小娘子,承鄞可以为舅兄做媒。”

    瑜瑾佯怒道:“好啊,你和妹夫一起排谴我。”

    他张开十指,张牙舞爪地扑过去,要去逗妹妹;铃铛娇笑着,往李承鄞身后躲;李承鄞则张开双手,去拦瑜瑾。

    “你们两个……”瑜瑾玩闹出了一身汗,擦着汗说,“果然女生外向,嫁了人就是别家的人了。”

    铃铛从李承鄞背后探出头,冲他扮鬼脸。

    李承鄞却一本正经的跟他示威:“既然嫁进我家做新妇,那自然就是我李家的人了。”

    他对瑜瑾瞪他的眼神视若无睹,转而对铃铛笑道:“我已经吩咐过了,以后刘胡子手下的人就由你来驱使,刘胡子,还不快来拜见少夫人。”

    瑜瑾却不愿意了:“刘伯既然是我们这边的人,就该用我们这边的称呼来叫我们家妹妹。我们丹州不兴叫大小姐,要不就叫个大姑娘,干脆叫你大姑爷算了。”

    大姑爷……

    李承鄞跟瑜瑾大眼瞪小眼,只留铃铛在旁边憋不住笑:“这个好,我们那都是这样叫的。”

    李承鄞试图让自己别显得那么接地气:“我觉得大小姐就挺好的……”

    “觉得无效。”铃铛直接伸手来捂他的嘴,“我喜欢大姑爷,就让你做我家的大姑爷。”

    瑜瑾在一旁帮腔:“你要是不乐意,我妹妹随时能找个乐意的。”

    好吧,李承鄞妥协了,铃铛难得笑得这么开心,就算为了哄她笑,大姑爷就大姑爷吧。

    好歹是承认他作为夫婿的身份了。

    他叹气不止,一旁却笑翻了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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