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事

    从如园回来,铃铛一直难受了好几天。

    她头懵懵的,脑袋有点疼,还有些犯恶心,她小肚子,尤其是靠近大腿那两侧,有两团拳头大的地方,一直有些刺痛,两条腿都酸得很,膝盖发软,感觉还有些似乎不太想站起来的样子。

    就更别说她贴身衣物上,总是带点丝丝缕缕的血迹了。

    哼,李承鄞那个坏蛋,以后再也不答应他在如园过夜的要求了!

    好难受啊!

    永娘喂她吃了几口饭,她躺在床上,睁大眼睛数房梁上到底有几根椽木,毕竟睡也睡不着,站起来又难受,只能这样躺着发发呆。

    永娘却望着她笑。

    一整个上午,衣服上都有血丝,又腹痛,莫不是身子骨长好了,要来月事了?

    她赶忙叫了太医进来。

    大概不是月事,是李承鄞手指甲有点长……

    但是这种话怎么好叫永娘知道,铃铛望着梁木,感觉头更疼了。

    却没想到,说李承鄞,李承鄞到。他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整个东宫最擅长妇人科的太医。

    李承鄞站在她床头冷笑:“哼,我倒要看看,你这次又是如何装病的?”

    铃铛还他一个白眼。

    她为什么变成这样,李承鄞当居首功。

    不过看在他这么急匆匆的赶来的份上,铃铛决定,她大人有大量,不跟他计较。

    太医问了症状,诊了脉,永娘满眼期待地看着他,数次欲言又止。

    太医抚须道:“太子妃这不是病,只是身体虚弱,又劳碌过度,只用多休息就好。”

    李承鄞立刻冷笑起来:“我就知道,你一定是在骗人。”

    铃铛“哦”了一声,翻了个身,指着门说:“门在那,自己走。记得把门带上,谢谢。”

    李承鄞却说:“你以为我想留在你这里?王太医,能否跟我去一趟丽正殿,瑟瑟这两天也有些肚子疼。”

    王太医把药方交给永娘,叮嘱了几句,又跟着李承鄞急匆匆去了丽正殿。

    他是李承鄞的心腹,给赵瑟瑟下凉药,就是出自他手。

    进了书房,李承鄞屏退左右,问道:“王太医,太子妃果真没有大碍吗?”

    王太医欲言又止。

    李承鄞说:“有什么想问的,但说无妨。”

    王太医便硬着头皮问道:“太子殿下可曾与太子妃,行过房事?”

    李承鄞愣了一下,耳朵立刻红了。他招手示意太医附耳过来。

    “这样就对了。”王太医抚须笑道,“老臣本来还奇怪,太子妃的脉象乃是沉细脉,如小产、滑胎之人相同,可是太子妃未来月事,根本不能受孕,因此便只有一种可能了。”

    他看着李承鄞,笑容慈祥又暧昧,语重心长地说:“殿下,要节制啊。”

    李承鄞的脸更红了。

    王太医嘱咐他:“太子妃本就气血双虚,常人受得住的事情,她就极有可能受不了。”

    李承鄞追问道:“那么,可有补救之法。”

    王太医看了他一眼,笑容意味深长。

    他附在李承鄞耳边,小声说了几句什么。

    李承鄞愣在原地,久久不能平静。

    发明这种治法的人,一定是个登徒子!

    他没有让自己在这种心情中停留太久,召来裴照,商议张参的事。忽然听闻赵瑟瑟前来,李承鄞和裴照交换了一下眼神,露出笑容,将赵瑟瑟迎进了书房:“瑟瑟,你怎么过来了?”

    赵瑟瑟温温柔柔地说:“瑟瑟听闻殿下午膳没怎么吃,正好今日晨起采了些银菊,做了一些银菊蜜汁糕,殿下尝尝?”

    李承鄞笑着应好,两人在茶桌旁落座,却没忍住,打了个哈欠。

    赵瑟瑟关怀道:“殿下怎么了?昨夜去了哪里?是不是没睡好?”

    李承鄞眼神都没变一下,敷衍她:“昨夜啊,我同你兄长一起在大理寺查案,可能有些劳累吧,没事,过两日就好了。”

    赵瑟瑟有些狐疑地问道:“哥哥?”

    “是啊!”李承鄞大大方方地对她笑,“说起来还都是你兄长的功劳呢,他没几日就在牢中查出害了张参的凶手呢。”

    “都是殿下庇佑,兄长才能侥幸不负殿下所托。”

    “赵士玄是你的兄长,又是有才之人,那我自然是人尽其才,才尽其用了。”

    “瑟瑟代兄长谢过殿下。”赵瑟瑟起身,福了一福,“既然殿下在忙,瑟瑟便不打扰了。瑟瑟先告退。”

    她转身出了丽正殿,走下楼梯,脚下却忽然一崴。

    侍女锦儿道:“良娣可是在忧心殿下?不如我们去厨房,给殿下送碗热汤过来?”

    赵瑟瑟神情戚惘,良久,才说:“你不懂。”

    李承鄞今天没去青鸾殿,却去了承恩殿。

    赵士玄托人送口信进来,这几日都在城外查案,李承鄞却说,他们一同在大理寺查案。

    赵瑟瑟垂下眼睑,快步走回了青鸾殿。

    很快,赵士玄就将杀害高震的凶手捉拿归案。可是那凶手竟然是高震!

    一时间宫内外传得沸沸扬扬,可是铃铛却没有心情去关心那些。今年的盂兰盆节祭祀马上就要到了,皇后要忧心高震,弥补李承鄞和高家之间的关系,如何操办盂兰盆节,就落在了她的头上。

    盂兰盆节,就是所谓的中元节,民间叫做七月半。这天王公贵族们都要把祭品送去万佛寺祭祀先祖,皇帝和太子要率领文武百官祭祀天子七庙,午休过后再去万佛寺。而在民间,万佛寺会在盂兰盆节前三天开始举办盂兰盆会,发素斋、开俗讲,载歌载舞地玩上好几天。

    但是这一切都和她无关。

    众所周知,负责筹办典礼,就等于全程都得操心,完全没一点时间去玩。

    铃铛这几天累得够呛,不得不天天用浓茶提神。茶喝多了就容易腹痛,为了遮盖憔悴的脸色,她干脆多涂了几层脂粉。

    因此,当她去给太皇太后和皇后汇报进程的时候,李承鄞就嘲笑她,脸上的粉都能拿去刷墙了。

    皇帝听罢,皱着眉头喊了一声李承鄞。

    他恰好来给太皇太后请安,因此顺道听听太子妃的安排。

    李承鄞立刻住嘴,低下了头。

    大概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近铃铛者一张嘴乱杀一片,毕竟这几天永宁洛熙和顾剑,也都有一张嘴就精准扎人心窝子的趋势了。

    这种时候本该和和睦睦,可是没人笑得出来。铃铛脸上的冷汗越来越多,顺着脸流下一道道红白痕迹。她脸色的惨白连脂粉都盖不住,一张嘴,唇舌都白得没一点血色。

    皇帝见状,问道:“太子妃,你可是身体不适?”

    铃铛没回答。

    她也没法说话,她现在难受得眼前发黑,肚子里像是针扎一样,腿软得站不住。她跪倒在地,“哇”地一口,吐了出来,晕倒在地。

    太医被召进宫中,进揽月阁给太子妃问诊。

    良久,他终于结束了诊脉,皇帝便问道:“可是太子妃旧疾复发了?”

    太医却摇摇头,给几位贵人道喜:“恭喜陛下,太子妃终于养好了身体,身上来了月事,可以孕育子嗣了。”

    “什么!”

    一席话犹如晴天霹雳,还是皇后先反应过来,问道:“既是月事,太子妃怎么会难受得晕倒?”

    “回皇后娘娘,太子妃体寒,本就容易不适,加之连日辛劳,又吃了浓浓的冷茶,一时腹痛难忍,也是常有的事。只要好好的养上几日,月事过了,自然就没有大碍了。”

    皇帝道:“你说,太子妃的身体,已经可以孕育子嗣,不用担心生命危险了?”

    “是。”太医答,“太子妃气血渐荣,只是寒气甚重,虽不好怀孩子,但若是真的怀上,心肺虽偏弱,好生将养着,也能平平安安养到生下来。只是……”

    皇帝问:“只是什么?”

    “只是太子妃的症结,不在于保胎,而在于不好怀,足月了之后,怕是不好生。”

    “什么意思?”

    “太子妃身体比寻常女子柔软许多,盖因肌肉筋膜虚弱无力,关节不如寻常人牢固,因此才更易活动,才显得更加柔软。太子妃比寻常人更容易脱臼,可因为绵软无力……也更容易生不下来。”

    李承鄞看着父母,没有说话。

    光是压制自己的喜悦,他就已经花了全身力气了,这个时候,说话容易露馅。

    太医还交代了许多,铃铛要注意保暖,不碰生冷,增强锻炼,并且日日药浴泡脚、按摩,食疗药补,祛除了寒气,或许就能怀上子嗣。李承鄞听着不由得笑,就铃铛那个既懒且馋的性子,要她日日晨跑锻炼,怕不是要听她日日跟永娘哀嚎。

    她可是吃饭都会嫌弃嚼着累的懒人。

    正在心里乐着,他忽然听到太皇太后说:“太子妃来了月事,日后为太子生下嫡子,就是宫里一等一的大事。这种日子不宜操劳,也不宜随便挪动。樱乔,你去把揽月阁收出来,这几天啊,太子妃就留在老身这里,也好好陪陪老身。”

    皇后眼神一闪,立刻接话:“太子妃既然还需要养着,那太子的绪宝林,孙媳就将她接到清宁宫待产。”

    皇帝点点头:“也好,就有劳皇祖母了。”

    太皇太后拉着李承鄞的手,笑着拍了拍:“太子,太奶奶帮你把你的太子妃养得白白胖胖的,你俩可得早点让太奶奶抱上玄孙,啊!”

    李承鄞撇了下嘴,才笑道:“太奶奶,您放心,承鄞一定让您抱上玄孙。”

    他眼珠子乱转,脸上明明白白写着,至于是谁生的,那可就不一定了。

    皇后不由得有些生气,却给李承鄞找补:“皇祖母,太子的绪宝林已经显怀了,太子的意思是,皇祖母马上就能抱上玄孙了。”

    老太太乐乐呵呵地和儿孙说了会话,临走时,皇后瞪了李承鄞一眼,把他带到清宁宫,一番叮嘱,这才放他离去。

    消息传到青鸾殿,赵瑟瑟放下手中的针黹,静静地思考片刻,笑了笑。

    回到丽正殿的李承鄞站在书房内,烛火摇曳,他半张脸笼罩着阴影下。良久,他也露出了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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