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片的洋槐花从空中飘落,馥郁的香气飘荡其中。
一群戴着阿努比斯面具的祭司和王室成员手持刀剑和另外一群扮演奥西里斯敌人的亡灵们正在进行表演象征性的搏斗,女人们手持叉铃、梅纳特项链以及手鼓等乐器为这场表演带来激烈而又肃穆的节奏感。
王室护卫第一时间发现姜早后,误以为是这个女人想要接近他们伟大的国王,粗鲁地架起她的胳膊强制拖走。
人群又恢复了之前的热闹,他们将手中的花束扔给正在游行的王家成员们,即便在地下世界中,王室成员和国王在这些亡灵心中仍是接近神明的存在。
但亡灵们的喜悦已和姜早无关,眼见卡摩斯毫不关心从自己眼前的过去,自己离他越来越远,就连大声的呼喊都淹没在人群中时,却看到一位亡灵努力穿过水泄不通的亡灵群,向着自己走来。
“乌妮丝洁小姐,陛下在等你,请随我来。”
“陛下?”
亡灵见姜早满腹疑惑,耐心补充解释:“是卡摩斯陛下。”
“哦?”,姜早一时之间摸不准卡摩斯葫芦里卖什么药,刚刚还对自己视而不见,现在专门叫手下找自己?
看不懂卡摩斯究竟是在干什么?
而且乌妮丝洁都为他跳河殉情,按苦情剧桥段,卡摩斯不应该当场奔向自己,紧紧将自己拥入怀里,大喊:“啊,我的爱人,你终于回来了!”
姜早最后还是跟着这位亡灵去见卡摩斯,游行的队伍已停在为奥西里斯修建的神庙中停靠休息,并等待奥西里斯的出现。
步入神庙,亡灵们身上的金子简直闪瞎姜早的眼睛,不过带着打量的目光朝着姜早投来时,姜早缩了缩身体,尽量减少自己的存在感。
担任此次仪式的大祭司事先早已安排好各王室亡灵的座位,卡摩斯一行人居于神庙的西侧,当卡摩斯见到姜早时,只是吩咐内侍找来椅子让姜早在自己旁边坐下。
自始至终,没有和姜早说一句话,诡异的气氛在两人之间蔓延开来,一向神经有些大条的姜早突然想到是不是昨天自己不承认是乌妮丝洁,把卡摩斯惹生气了?
于是在姜早的小本本上,卡摩斯小肚鸡肠加一,不过姜早决定主动出击打破两人之间的嫌隙:“嗨~”
卡摩斯听到后,问姜早:“有什么事吗?”
语气平淡的让姜早以为她所变幻的乌妮丝洁不曾和他恩爱有加,这让想要迅速找到话题的姜早瞬间萎靡,“没事,呵呵...”
在卡摩斯不远处,坐着两位女眷,是卡摩斯的母亲艾赫泰普和祖母泰梯舍丽,始终不懈站在对抗喜克索斯人的第一线,泰梯舍丽在当时的古埃及社会备受爱戴,同时也被后世尊称为“新王国之母”。
她们自然是注意到卡摩斯和姜早这边的动静,见姜早局促不安地坐在卡摩斯身边,吩咐侍女,让姜早过来说说话。
姜早在侍女的带领下来到两人面前,学者侍女的模样向两位行了礼,艾赫泰普见到姜早行礼时有点诧异,挑了挑眉头,转而看泰梯舍丽。
乌妮丝洁自幼父母双亡,又是泰梯舍丽老师的孩子,所以泰梯舍丽将乌妮丝洁带到宫中抚养成人。不知何时,宫中传出乌妮丝洁和卡摩斯正在热恋之中,泰梯舍丽于是为两人定婚。
不过后来,乌妮丝洁自愿去往神庙成为神的歌者,卡摩斯常年征战在外,这场婚事一直迟迟未完成。
一直以来,泰梯舍丽对乌妮丝洁的死感到心痛和内疚,而现在乌妮丝洁完完整整站在自己面前,泰梯舍丽大大松了口气,同时在卡摩斯为寻找回乌妮丝洁的灵魂差点被恶魔阿佩普吞噬掉,她又不得不重新审视乌妮丝洁。
泰梯舍丽问姜早:“孩子,你是如何回来的?”
姜早一怔,随口找了一个理由,“我...受到神明的祝福回到这里,回到你们之中。”
“你们无法想到我经过了什么考验才回到你们身边...”,姜早双手捂脸,喉咙发出轻轻哽噎的声音,鼻子一抽的一抽的,不停使劲逼自己回想伤心难过的事情。
艾赫泰普见状,来到姜早身后轻轻圈住姜早,拍着后背抚慰,泰梯舍丽仍坐在椅子上未动,灰色的眸子中带着一丝警惕上下扫视姜早,试图评估正确与否。
卡摩斯听到姜早的抽泣声时,眼神略显古怪地瞟了几眼。就在此时,一群身着豹皮白衣的祭司手持权杖,抬着圣船进入大厅内来到一扇由黄金制成的大门前,恭敬低下头等待着奥西里斯神的出现。
大门缓缓打开,门内黑色影子从小变大,在场所有亡灵噤声,一致从座位上起身弯腰行礼,姜早见状也立刻起身,用眼神余光好奇地看着黑影。
头戴类似白色保龄球帽子,两侧插着羽毛,全身绿色肌肤被白色布料缠绕,双手持着姜早之前在纪录片中看到的钩子和权杖的男性出现在姜早的视野中,古老繁缛的唱诵响彻神庙大厅。
——“肃静,世界边缘之王,玛阿特之主奥西里斯驾临。”
奥西里斯在祭司们的簇拥下,来到王家成员面前驻足停留赐福与他们,不过在亡灵间广为流传的一个传说中,倘若在特定时间内可以向奥西里斯提出一个要求,奥西里斯将无条件答应实现。
实际上大家已经记不清上一个向奥西里斯提出条件的时间,只能在零星的典籍中窥得一点那亡灵最后的记载,记载上写道在向奥西里斯提出要求后,奥西里斯果真如传说那样实现了他的条件,但那亡灵却永远消失在芦苇原之上。
或许是出于恐惧,或者是其他方面的考虑,现在亡灵们闭口决不提此事甚至开始忘记,安心地在芦苇原上过着舒适安逸的生活。姜早眼见奥西里斯正要朝自己的方向靠近时,乖乖收回视线,心却莫名焦躁不安...
在奥西里斯走近后,他察觉到在这群亡灵中散发出活人的气息,仔细辨别后,目标锁定在姜早身上。
姜早察觉到奥西里斯探究的目光,努力将自己藏在卡摩斯身后,身后传来的动静让卡摩斯误以为姜早在害怕,低声安慰她:“去吧,不要害怕,神明将祝福与你。”
奥西里斯的目光落在姜早脖子上的提耶特项链,那里有着自己妻子伊西斯的魔法,通体血红的复杂绳结如血液般静静流动。奥西里斯于是停下赐福的动作,他没有当面揭穿姜早,用手中的连枷指了指姜早:“你跟我来。”
艾赫泰普和泰梯舍丽面面相觑,卡摩斯一头雾水,祭司们表情碎裂,犹豫着仪式是否继续下去,奥西里斯点名姜早和自己独处的事情很快一传十十传百,传遍在场亡灵的耳朵中。
姜早无奈地只能跟在奥西里斯的身后,一人一神来到神庙内的一处花园内,洋槐树刺槐等珍贵树木甚是茂盛,巨大水池上白色睡莲尽情绽放,一些人面鸟嘴里在不停嘀嘀咕咕着姜早不懂的语言。
“你不是死者,不属于这里,为何你有我妻子魔法的物品?”
面对奥西里斯的发问,姜早没有隐瞒,“我是被哈托尔女神带到这里来完成她所托的任务。”
奥西里斯语重心长,俨然一副长者对待后背的温和:“哈托尔托你完成什么任务?你可知活人来到亡者世界是不被允许的。”
姜早撇了撇嘴,自己又不是自愿来的,打破规则的是你的同事哈托尔,不过她还是将卡摩斯和乌妮丝洁的事情告知了奥西里斯。
在听完姜早的陈述后,奥西里斯的眉头紧皱,似乎是不能接受哈托尔和自己妻子伊西斯的决定。自己身为冥界杜亚特之主,维持冥界的稳定安宁是自己的职责之一,这也是冥界第一次出现活人的踪影,自己也无法预见之后会不会因此发生不可测的异变。
他必须得找伊西斯谈谈,这个想法在奥西里斯的脑海中油然而生。
至于此人,先暂时把她关在这里,也便于自己掌控情况。
伴随奥西里斯的咒语,一道长满绿色嫩芽的土地径直出现在姜早面前。姜早看见奥西里斯扬长而去也想跟着离开,当踩进松软泥土中,炽热的火焰窜出,姜早赶紧退到原地。
该死!
很明显,奥西里斯想把自己关在这个地方。
姜早狠狠的咒骂了奥西里斯神一番,却突然在她的右前方处一道火焰凭空出现又消失,吓得姜早魂都没有了,像小鸡一般缩在乌木椅子上瑟瑟发抖。
卡摩斯这边,见姜早没有回来,很是疑惑和忐忑不安,但他没有权利向神明发问,只能按捺住暂且不表。在给王族的赐福仪式后,奥西里斯会坐上圣船围绕芦苇原一圈回到审判大厅,这时自己再去找乌妮丝洁再不迟。
在这支庞大历代王室成员的队伍末端,是前不久通过审判进入芦苇原的塞提一世,奥西里斯还未让他代管芦苇原上的土地,于是他选择在芦苇原上各大城市游历飘荡。
关于塞提一世在芦苇原上飘荡游历的传闻,卡摩斯早已耳闻,对这件事情没有放在心上,直到塞提一世闯入属于自己的围猎地后,卡摩斯对塞提一世的看法开始改变。
不仅擅闯围猎地,还不管束自己的手下出言嘲讽:“再英勇如何,不过短命罢了。”
虽塞提一世当场呵止了手下,并表示歉意,卡摩斯没有接受扭头离开,塞提一世多次上王宫拜访,被卡摩斯拿各种理由搪塞不见。
过早离开人世没有亲手复兴凯迈特,是卡摩斯心上永恒存在的伤疤,它就这样被塞提一世的手下血淋淋的翻出撕裂,让他再次陷入过往的梦魇中。
奥西里斯结束对塞提一世的赐福后,坐上太阳船升至半空中,众人俯首跪拜送别奥西里斯,拉神圣的光芒照耀在太阳船上,带来虚幻的不切真实。
趁此机会,塞提一世找到还未离开的卡摩斯,卡摩斯见到塞提一世走来,原本春风和沐的脸上变得冷若冰霜,他快步来到那群祭司中找到自己的弟弟阿赫摩斯,急切的交谈起来。
塞提一世的脚步停滞下来,他明白卡摩斯因为手下的出言不逊不欢迎自己,想与卡摩斯和解是一段艰难的过程。
卡摩斯的弟弟阿赫摩斯今年被奥西里斯选中成为奥西里斯节上的祭司,担心姜早去向的卡摩斯在阿赫摩斯处确定了大致位置,走到半路时,发现后面传来脚步声,转身一看是塞提一世。
四下无人,正是塞提一世向卡摩斯冰释前嫌的好时机,不过卡摩斯此刻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息,塞提一世也没有立刻上前,反而是亦步亦趋跟在卡摩斯身后。
两人就这样沉默地走到姜早被困的花园,一声声尖叫此起彼伏,让卡摩斯的心揪着,他快步想要冲进去,却被一道火焰逼退。
姜早现在心里十分后悔为何自己要嘴贱骂奥西里斯,空中漂浮着白布幽灵状的怪物,没有双手嘴巴鼻子,却有一双人类的双腿,眼中不时向姜早发射火焰。
古埃及的神,到底是什么玩意?
自己到底造了什么孽?惹到这帮祖宗,上了贼船,害得自己有家不能回...
塞提一世见卡摩斯一副焦急又无可奈何的模样,眸中出现意味深长的目光,正当卡摩斯准备冲进去时,塞提一世迅速抓住卡摩斯的胳膊把他拉了回来。
——“你疯了吗?那姑娘就算是你的爱人,也不值得冒这么大的风险。”
爱人?
这又是什么意思?
一生一心扑在对埃及复兴的卡摩斯他对这些男女之情了解甚少,难道未婚妻就是一直被人们歌颂那至死不渝的爱,相伴一生的人吗?
他不断寻找乌妮丝洁的灵魂想要复活她,只是因为他的母亲曾告诉他,乌妮丝洁是自己的未婚妻,是凯迈特未来的女主人,他要尽力保护好她。
思及此处,卡摩斯挣脱赛提的手,不顾一切地冲进去,塞提一世见拦不住,快速跑向大厅求助。
漂浮在空中的打击者见外人进入,身为奥西里斯手下的它毫不犹豫喷出火焰试图吓退卡摩斯,卡摩斯灵巧地躲过其攻击后,轻轻地拥住姜早,抚摸着她的长发,冰凉不带丝毫温度的肌肤相接后迸发出温暖。
姜早听见卡摩斯说:“我来了,不要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