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姜雪来便被秦峥从美梦中叫醒，迷糊之中，她以为自己在家里，张嘴就说：“通告不是发你了吗？要是有什么发布会就让她先去，我再睡会，到时候给你打电话……”
秦峥听得是一头雾水，什么发布会，打电话，他是一个都没听懂。
“喂。”他又喊了一声。
姜雪来似乎意识到什么，猛一睁眼坐起来，破屋子，破衣服，还有一个小乞丐。
原来不是梦，她痛苦扶额，外面天刚刚擦亮，隐隐还能听到几声公鸡高昂的叫声。
“要走吗？”姜雪来鼻音有些重，“还有水吗？”
秦峥把竹筒给她，姜雪来喝了几口，喉咙舒服了很多，她拍拍脸起身，“走！”
一路上姜雪来难免抱怨，但还是顽强跟着秦峥乞讨到了云城。
爬狗洞进去的。
“怎么哪儿都有狗洞啊，你们都爱养狗是吧？”姜雪来一脸屈辱。
“起码不会被挡在外面饿死不是？”秦峥宽慰道。
云城看起来虽没有三月城那么繁华热闹，可各种茶楼酒楼一个不缺，两人在云城待了几日，依旧是靠讨钱来过活。
这日，走了半天的姜雪来累得不行，一屁股坐在茶馆门前，柜台前的老板两撇小胡子，一脸不耐地走出来掩袖皱眉道：“去去去，臭乞丐别坐我茶馆前面坏我生意。”
姜雪来不想与他吵，起身打算找个胡同口坐着去，刚转身，身后老板语气轻蔑地说了句，“也不看看自己什么东西，脏了我的茶馆。”
这句话如同炸药一般，积攒了几日怨气的姜雪来彻底爆发，转头对着老板一顿输出，“你又算什么东西，要在二十一世纪你充其量就是一在家臭搓脚的玩意儿，开个茶馆儿给你能的，当自己什么土大款吗……”
姜雪来接连蹦出几个老板听都没听过的词，听得他是一头雾水，一旁秦峥是拉也拉不住，打晕她扛走的心思都有了。
眼见周围看热闹的越来越多，馆内忽然传出一声吼，“吵什么吵！”伴着河东狮吼出场的，却是一看起来娇弱可爱的女子，裙摆飘扬走路带风。
老板一见女子出来，没了方才的气势，身子哆哆嗦嗦抖个不停，眼底满是恐惧，“娘，娘子……”女子横眉怒目，站那儿不说话，老板自己竹筒倒豆一般坦诚告知。
姜雪来顺道补充了他没说的骂人情节，又遭了老板怒视。
听完缘由，老板娘抬手拧着自家相公的耳朵，生气道：“陶大正!我有没有说过来者是客，就算是乞丐也要给人碗茶水歇歇脚再请走？能耐了，敢把我的话当耳旁风？”
“哎呦娘娘娘娘子疼，我错了，我不该骂他们，饶了我吧哎呦……”陶大正痛呼道。
姜雪来看的心里那叫一个痛快，她真没想到老板娘看着文弱实则泼辣。
教训完陶大正，老板娘伸手握住姜雪来的手，“妹子，我家男人不懂事别介意，我请你喝茶嗑瓜子，”她看了眼姜雪来身后的秦峥，“这是你朋友?也一起来吧。”
白蹭吃喝，谁不去谁傻子，姜雪来连连点头，拉着秦峥进了茶馆。
茶馆正中央落了个台子，一说书人站上面讲得唾沫星子飞起，台下听众听得津津有味。
老板娘招呼两人在角落坐下后，唤来店小二给上了壶毛尖，“你们就安心坐这儿，陶大正敢来赶人，你就喊我，我叫罗桑。”
“谢谢桑姐。”姜雪来笑呵呵道谢。
“有什么好谢的，好生歇着吧。”罗桑说完急匆匆去了茶馆后门。
姜雪来一向不喜茶，喝两口解了渴便放下四处张望。
那头两个一身华服看着就是有钱人家的男人之间的谈话引起姜雪来的注意。
“这元二的书听着就是比其他馆里的那些个说书的好。”
“那是，听说他师傅可是京城名嘴宋万金，真想听听那宋万金说书有多神呐。”
“别做梦了，人家宋万金早就不说书了……”
“有那么神吗……”姜雪来不免有些怀疑，秦峥吹走水面上的茶叶喝了一口，“他说一场，可是够吃半年呢。”
“这么挣钱？”姜雪来惊得直接咽下了嘴里的瓜子，“你怎么知道这么多？”
“他去三月城说过书，我听你说的。”
姜雪来愣了愣反应过来，大概是这身子的主人做过的事，“哦，都说我不记得了。”
“正是因为你不记得，才要多说以前的事让你记起来。”秦峥放下茶杯，咬了一口小二端来的桂花糕。
能记起来才有鬼，姜雪来撇撇嘴，想她曾经吃喝不愁，却被那破系统召唤穿到这鬼朝代成了个乞丐成天受气。
想着，她灵光一闪，嘴角一咧大拍桌子，“有了!”她声音太大登时惹了许多人注目，秦峥淡定拉她坐下，“有什么了？”
“挣钱的法子。”
“什么法子。”
“秘密。”姜雪来神秘一笑，拉着他离开茶馆还不忘把瓜子茶店打包带走。
第二日，姜雪来穿着一身从衣裳铺子那里费劲口舌便宜租来的衣服，带着也是收拾一番的秦峥踏进了茶馆。
陶大正一眼便认出昨天的两人，面露不善，“呦，今儿怎么人模狗样？又来吃白食?”
姜雪来也不恼，微笑着摇摇头，“今儿个是来谈生意的。”
“生意？”陶大正一脸不屑，低头算盘拨得咔咔响，“不考虑。”
姜雪来依旧保持着淡淡的微笑，“请元二来一次，花了不少银两吧。”
说起这，陶大正脸一皱，拨算盘的手顿住，连带着嘴上的两撇八字胡也轻颤了一下，连连点头，“我这些日子挣得差点全进去，不过……”他顿了顿，又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缝，“这几日光茶水钱，挣得可是比平日多了好几倍呢。”
他斜倪两人一眼，“要不是你俩占了我一张桌，还能多整个几两。”
姜雪来神秘一笑，“我昨儿这茶可不白喝，陶老板你听过说书，听过戏曲，不知有没有听过舞台剧？”
“舞台剧?”陶大正狭长的双眼中有了那么一点兴趣，“怎么说。”
姜雪来凑近了神秘兮兮地说道：“你想想，有时候听那说书的讲江湖，可光听他说那些惊心动魄的故事，却只能在脑海里想象，偶尔也很想能亲眼见到那种画面吧。”
陶大正把算盘放到一边，“所以？”
“舞台剧就是把那些故事画面演出来，有点像那唱戏的，你可以如临其境般沉浸在故事中，只要陶老板您肯出点钱投资，顺带把台子借我一用。”
“想得美，”陶大正一听要投钱拉下脸，“光凭你一张嘴，就想我掏钱？万一到时候没人看，你们屁事没有，我可亏大发了，走走走找别的冤大头去……”他挥手赶人。
“不白干啊老板，”姜雪来忙拉着秦峥站到面前，“咱茶馆不是刚走了一个伙计正缺人吗，我跟他一起，给你免费打工半年，店小二跑堂什么活都行，挣了钱四六分，不挣钱再给你打工三个月，总行吧？你只要包我们吃住就行。”
陶大正停下赶人的手，低头沉思看着有些犹豫，姜雪来见有机会，接着抛大饼，“这事成了，您挣得银两，可是比请元二来一次，要多的多。”
陶大正有些动心，拿起算盘拨得咔咔响，良久，他放下算盘，摸了摸自己的八字胡，“成交。”
他唤来店小二交代几句，店小二便带着二人穿过茶馆去了茶馆后的一间杂物房，屋里堆了一堆杂物，角落里立着一张木床，看着摇摇晃晃只怕是一碰就要四分五裂地散开。
“我叫牛大春，大家都叫我牛小二，你们也这么叫就行，你们以后就住这间杂物房，寒碜是寒碜了点，可好歹有张床，”牛小二转过头，“总比露宿街头要好吧。”
“是是是。”姜雪来连连点头。
“早上只要鸡叫你们就要起来……”小二喋喋不休交代事情，又悄摸凑近两人小声说道，“老板比较抠门爱斤斤计较，你们要是有什么事，最好去找老板娘。”
猜也猜到这陶大正是个小气鬼，姜雪来点头道谢。
“还不知你俩叫什么？”牛小二问道。
“我叫姜雪来，他叫秦峥。”
“姜雪来，秦峥，”牛小二重复一遍，“我记住了，咱以后也算是一起干活的伙计，有什么不懂的问我就好了。”他笑着拍拍胸脯。
“牛小二！让你带个路怎么还没回来？又在偷懒？”陶大正的喊声传来，牛小二一哆嗦，拽下肩上的抹布，“我得走了，你俩可以收拾一会儿，等晚上我给你俩带床被褥来。”说罢牛小二脚底抹油般快速向茶馆大厅跑去。
真是个好人呐，姜雪来心底感叹一声，这是她穿越到云国后，遇到的第一个这么实诚的人。
“你那什么舞台剧靠谱吗？”秦峥对她不经自己同意便连带他一起卖给茶馆的事有些不满。
其实姜雪来心里也没什么底，可箭在弦上，她只能硬着头皮搞下去，“大不了就是免费打工八个月嘛，还包吃住，不亏。”她脸上笑咪咪，秦峥却一眼看出她眼里的心虚。
“我同意了吗？”秦峥反问道。
“同不同意的，”姜雪来抬手搭在他肩膀上笑嘻嘻地说，“咱俩都已经是一根绳上的蚂蚱，分不开了。”
秦峥肩膀一抬甩下她的胳膊，冷哼一声，没有说话。
夜晚茶馆打烊，牛小二带着两床浅蓝色被褥和两套干净衣服来了柴房，“你们运气可是好，刚好的伙计留下两床被褥，老板娘还拿出去晒了一下午呢。”
成天稻草为被的姜雪来看到被子跟见了亲人一样两眼泪汪汪，抱着被子又笑又哭的，牛小二吓了一跳，秦峥无奈指指她又指指自己脑袋。
牛小二意会，叹气，“你们夫妻两个也不容易……”
“等会儿？夫妻?谁跟他夫妻，我们……”
“我们是兄妹，她是我妹妹。”秦峥抢先说道。
“兄妹啊，哎呦我还以为你俩夫妻呢，看着也不像兄……”牛小二目光落在秦峥的面具上，尴尬的笑了声儿，“你俩也不是一个姓啊？”
“我随父姓她随母姓。”秦峥淡定解释。
“倒是稀奇。”牛小二还没见过随母姓的人，他挠挠头，“那什么，老板说你俩太影响茶馆面容，让你俩烧热水把自己洗干净，热水我已经烧好了，在厨房，厨房有浴桶，你们在那儿洗就好，我就先走了。”
送走牛小二，姜雪来黑着脸问秦峥，“干嘛要说咱俩是兄妹。”
“茶馆鱼龙混杂，你我装成兄妹，一是为方便，二是为安全，知道你有哥哥，便没多少人敢对你造次。”秦峥将被褥铺好，冷静说道。
“万一碰到什么横行无赖的家伙或者达官贵人家的公子哥，你这哥哥还有什么用？”姜雪来阅剧本无数，通常没权没势的人，有家人跟没家人，都没什么差别。
“就你?”秦峥上下扫了她几眼，沉默不语
“你什么意思？！从小到大可没人说过我丑!”姜雪来挥着手发誓要挠花的脸。
“哎我可没说过你丑……”秦峥一弯腰躲过攻击跑出了屋子。
茶馆生意时好时坏，忙的时候姜雪来几乎脚不沾地忙到茶馆打烊，闲的时候她就在茶馆的一隅坐着发呆和思索剧本。她大学时的专业是舞台设计，跟编剧不沾边，让她写剧本，还真是一难事。
这日，茶馆不怎么忙，许是不想看这俩人闲着，陶大正打发姜雪来和秦峥去城外的观音村，取他之前预定好的两罐上好铁观音。
出城走了大概半个时辰，穿过一片树林后，一层接着一层如同阶梯般大片的茶田映入姜雪来眼中，新绿色的茶田间稀疏站着几人背着竹篓在采茶，耳边偶有几声鸟叫和溪水流动的哗哗声，宛若世外桃源。
秦峥照着陶大正画的路线图看了几眼，“是观音村没错了，不过……”他有些迷茫，“这上面标的取茶地点，好像不太对。”
姜雪来累得不行，“这陶大正算账他精明的不行，画的线路图跟傻子画的一样，找人问问吧。”说着拉秦峥顺着小路进了村子，就见一人背着一竹篓的嫩茶叶往小路上走。
“哎?前面那个帅哥。”姜雪眼前一亮大喊一声跑过去，那人站定缓缓回头，“请问一下……”姜雪来突然顿住，嘴巴微张看着那人的脸，惊讶开口，“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