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章

    农十月末,大雪。

    京城外,二十万大军列成阵队以闻若弦为首,眉宇中没了些大家闺秀的秀气,眼神坚毅。一身银色盔甲包裹,后披暗红色的锦袍,领着军队告别城门,

    城墙上昭东帝俯首看着城外闻若弦渐远的背影,眼底寒光乍现。良久,他头也没回,对站在身后的夏邑呈悠悠开口:“听闻你府上前几日死了个教书先生?”

    突然被问到府上的事,夏邑呈心底慌神,“回父皇,确有此事。那位先生早几年身体便不大好,今年冬天又比往年冷上许多,先生老了,这一病……”夏邑呈有意顿住,留意昭东帝的反应。

    昭东帝没说话,转过身,直直盯着他,什么表情也没有,看的夏邑呈心里发虚。

    夏邑呈不是不知道自己手底下有昭东帝的人,要不是那日着实被闻若弦的‘欺君之罪’四个字吓到,也不至于对老师父起了疑心,心急到当天夜里就把人处理了。

    送别昭东帝,夏邑呈望着城外的眼神愈发冰冷,闻若弦最好这次能活着回来让他亲自了结。

    寒风呼啸,愈北愈冷。

    玄齐的军队在路上已经走了小半个月,生在豪门世家中的闻若弦从没这样日夜赶过路,坐在马背上被风吹得瑟瑟发抖后只好又下马跟着军队一起用脚走,让身上热乎起来。

    “小——将军,今日东至,要不我们歇一歇吧,也好让将士们发个火暖暖身子。”紫妍习惯性喊闻若弦小姐,差点没改过口。

    紫妍是闻知楠留给她的亲卫之一,从小秘密培养,六明六暗,本领各不一样,只效忠于与闻家。算是一张杀手锏。

    临走时,闻知楠把她带到这十二人身边时她才知道他们的存在,父亲不愧是一代武将,能在天子脚下悄无声息的养出这么一支暗卫,令闻若弦佩服。

    闻若弦将缰绳夹住,捧着手哈了口气,白色的热气散在面前,模糊了轮廓,“也好,不过眼下这地方没有什么可以挡挡风,前面应该就是湖沼了吧,不如再坚持坚持,在城内休整两日吧。”

    消息传了下去,大概是听见马上可以休息,队伍的速度有加快的趋势,闻若弦跨上马,也加快了驱马的速度。

    湖沼正处于京城和汝洲折中的位置,离春节还有些日子,闻若弦估量,应该能让将士们在春节之前到汝州过个安稳的年。

    湖沼城门口,二十万人的军队浩浩荡荡,城内百姓看见从京城来了这么多穿盔带甲的将士,纷纷站在路边迎接,又看到领头是个女人,顿时有些无措,以为真正的将军还在队伍后面,于是便又往队伍后望去。

    闻若弦哪看不懂他们的意思,百年更替,连女官都不曾出现,更别说史无前例的女子为将。

    不过让这些人早些适应也是好的,指不定日后还有更为让人难以接受的事发生呢,闻若弦视线扫过百姓脸上的疑惑,笑了笑。

    许是被这件事分散了注意力,闻若弦并未注意到此时路边一个小女娃突然跑到了路中间。

    “诺儿——”一位妇女从女孩跑来的位置也冲了上来,似是想把人抱走,奈何马儿已到跟前,想抱走已经来不及。

    闻若弦被这一声叫喊终于回神,忙不迭的夹紧腿勒住缰绳。马儿被她用尽力气勒停,忙跳下马上前查看。

    小女孩被吓得哇哇大哭,闻若弦一身重甲没地方塞一些糖果吃食,到了跟前无措地左右摸摸,决定把腕上的还未来得及取下的银手链摘了下来,“小妹妹,可有哪里伤到?”

    那女娃娃哭着摇头,方才冲上来的妇女满脸感激的替女孩开了口,不停作揖:“谢谢将军相救,谢谢谢谢。”

    闻若弦浅笑,蹲下身子,将刚才摘下来的银手链递给女孩,“不哭了好不好?你看,好不好看?”说着,她还故意晃了晃链子,上面镶着的宝石还闪着,好看极了。

    “好……好看……”女孩抽泣道。

    “那你不哭了,我将这个送与你可好?”闻若弦也是第一次哄孩子,语气生疏变扭。

    好不容易把人哄好,闻若弦重新坐回马背上,队伍还在继续往前,她们要到城、湖沼的出口处驻扎,那百姓更少,也要更开阔。

    她扫了一眼路边的百姓,视线不禁撇到在不远处,一个卖糖葫芦的商人前面,白衣在一堆破旧且满是补丁的粗衣蓝褛面前显得尤为富贵,一尘不染,闻若弦还没来得及去看那人的脸,那人便不见了踪影。

    闻若弦虽好奇,但不敢再继续分心,以免又发生刚才那一幕,她收回视线,专心瞧路。

    “将军,属下还是第一次看见您哄小孩呢。”紫妍声音里带着笑意,显然是才笑完。

    和紫妍关系熟络后闻若弦才发现,这人性格和极端,沉稳时冷着一张脸能把人活活吓死,心情好时比平常人家还有活泼许多。

    闻若弦无奈,开口逗她:“下次替你择一夫婿,让你生个娃娃给我练练手,哭了就由你来哄。”她向来觉得小孩子是世上最麻烦的生物。哭了要哄,饿了要喂,做不好便又要哭,麻烦得很。

    紫妍脸颊一红,扭过头有些害羞道:“将军何时也会开玩笑取笑我了!”

    闻若弦笑了两声,便快马往出城的城门赶去。

    到了这边,闻若弦立马吩咐人手搭建帐篷驻扎,忙前忙后好一阵才和紫妍一起午膳,准备看看湖沼城边的布局图,看有哪里还需要着重加强兵力的地方,对湖沼这个地方她并不熟悉,无论是前世还是这一世,这个地方相对来说一直比较安稳,没有什么战乱干扰,离边境也较远,闻若弦对这还是比较放心。

    闻若弦刚要展开湖沼的布防图,只见一个士兵推开营帐的门布,大步走过来,朝闻若弦单膝跪下:“报告将军,李县令派人来说想请您前往茶楼一聚。”

    李县令?闻若弦蹙眉,湖沼前几年突然被提拔上来的那位落榜书生,李双?自己到这来了也有些时候了,这会才相邀见面,意思很明显,并没有把她放在眼里。

    闻若弦苦笑,看来自己这第一步还没完全迈出去。

    越往北走天气越冷,地上屋檐上落满了雪白,和李双见面之前,闻若弦已经换好便衣,比那厚重的盔甲方便许多,领走时还硬被紫妍塞了件狐皮披风,毛茸茸的领子挡住不少寒风。

    李双的手下把闻若弦带到楼上一间包厢门口,“将军,到了,县令等候多时了。”

    等候多时了?闻若弦挑眉,这是怪她太慢了,为他家主子等了这样久而打抱不平吗?闻若弦推门进去,看了眼,退出来,又把门关上,扭头问刚才带她上来的小厮:“确定李县令是在这对吧?”

    小厮一脸疑惑:“回将军,县令就在里面。”

    “好,我知道了,你退下吧。”闻若弦顿了顿,把披风取下递给一起来的紫妍,“你在外候着,有事我会叫你。”说完,她再次推门进去。

    屋内,一坐一躺两个人,躺着的脸朝地,大概是晕了过去,闻若弦看不出是谁,她又将视线放在圆凳上正喝着茶的男人身上,熟悉的白衣一如来时在路边不经意看见的那个身影。

    难道是同一个人?

    闻若弦打量了一眼男人,相貌俊朗眉眼柔和,清浅的眼睛敛在睫羽下,让人看不清。她走近中间的圆桌坐到男人面前,给自己倒了壶茶水:“公子故意打晕县令与我见面,所谓何事?”

    沈珩终于把视线落到闻若弦身上,青丝高束在脑后,脸上未施粉黛,娇嫩白皙的皮肤哪有几分能上阵杀敌的将军模样。

    和方才在街上看见的又不一样了。

    沈珩淡笑,“姑娘怎知道我不是这县令?”

    “不知道,”闻若弦把茶杯拿在手里,迟迟没喝下第一口,“莫非你是?没想到李县令不惑之年竟如此水灵,瞧着比寻常未出阁的姑娘皮肤要好上不少。”

    沈珩被她逗笑,没否认她的话:“未出阁的姑娘?将军是在说自己么?”见闻若弦没因此动怒,他又添了把杯盏里的水添满:“将军好眼力,早听说朝中派了个女将军,新官上任想必缺些得力的手下。在下姓洵,单名一个枫字,想问问将军可需要军师?如需要,洵某斗胆自荐。”

    自荐?闻若弦前脚刚到这湖沼,后脚就有人来谋官职自荐,她没拒绝。放下杯盏起身走到躺在地上的人跟前,蹲下身子探了探那人的脉搏。是被下药迷晕的。

    她又瞥了眼背对着的沈珩,把人迷晕了还能这么神态自若的坐着喝茶,想必有些胆识和手段。姓洵?玄齐这个姓的人少之又少,她无从得知此人的出处。

    “当然可以,”闻若弦站起身,“但凡是讲究一个价值,我目前并没看出你值得我越过众多规矩,直接提拔成军师的价值。”

    沈珩转过身,和她对视。闻若弦终于看清被隐在阴影底下的那双眼睛,深不见底的黑沉,一如这个人一样看不明白。

    “自然,我所送给将军的第一份礼,便就是这被迷晕的县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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