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芹一身花罗布的扎染旗袍，靛蓝底，素白花，头发盘在脑后。挽着老板的手臂步入会场。努力保持着脸上的微笑，忍受着老板的喋喋不休。
“你怎么回事，这么重要的活动，都能迟到。要不是我在门口等你，这种场合，你想进来都难！——”
不能让老板闭麦，苏芹只能当耳边风。
临出门前，陈丹妮拿着画板堵在门口，非要把画画完才肯放她出来。她能怎么办，自己的闺蜜任性起来，只能自个儿宠。好在闺蜜平时都挺不任性的，偶尔任性起来，也是为了艺术，能理解。
“安海！世俊！”老板高喊一声，会场的人纷纷侧目，他带苏芹，脚步急促地走向会场中间的包围圈。
精气神饱满的成功人士中间，两道高挑的身影。
走近些，苏芹看清了脸，其中一位正是林老板！
“哟，老王今天还带美女过来了！”
腔调浑圆的东北口音。
苏芹将目光定位在林老板身旁的东北大哥身上，没想到对方也在打量她，她便更理直气壮地打量回去。这哥们单看外型儒雅斯文，属于那种闭嘴时，滤镜加持，一开口，滤镜碎了一地的。跟林安海站在一起，两人似乎是这场商务活动的明星人物。
老板王如海激动得圆脸通红，急忙回答到：“刚培养起来的主播，带她出来见见世面。”随即寒暄道：“你和安海可真是大忙人呀，咱们毕业这么多年了，刚好都在创城，愣是一次都没约上。”
“哈哈哈，瞎忙，公司的事，走不开。”周世俊打哈哈道，私下里，这些老同学约他，不都是奔着林安海来的？
王如海趁机打听，“听说你的游戏公司要上市了？”
周世俊颔首，“顺利的话，明年下半年。”
王如海赶紧凑上前去，“安海占了几成股？”
他这话刚问出嘴，围观群众从松散的花生芝麻，变成了紧密的芝麻花生糖。
跟在老板身旁的苏芹被挤了一下，差点摔倒，好在抓住了林安海的胳膊。
“谢谢！”她礼貌道谢后，松开工具人的胳膊。
林安海只瞧了她一眼，便转身离开人群。
围观的人自动让出一条通道。
周世俊挪移地瞧着好友的背影，打趣道：“瞧你们，把林总都给赶跑了！都别挤啊！我这大嗓门，你们站远些也能听得见。”
包围圈才松散了些，苏芹松了一口气，羡慕想脱身便能脱身的林老板！
“安海占了三成原始股。”周世俊高声说道。
“三成！这么高！”王如海惊呼！林安海就是投资圈的风向标，跟着他下赌注，只赢不输。
“周总，我手上有现金，你还有多少原始股，我也投一点！”围观的人说道。
“我也要投！”
“世俊啊！”王如海赶紧踮起脚，攀住周世俊的肩膀，“老周呀，咱们这么多年的交情，你的公司上市，我肯定得支持你！你这一股，得多少钱？”
周世俊比划出剪刀手，“二十万！”
王如海倒抽一口气。
“周总，我要五十股！”
“我要三十股！”
“我要一百股！”
此起彼伏的要价声，跟菜市场买菜似的。
周世俊喜笑颜开，“我手上的也剩不多了，你们要的话，趁早跟我秘书联系！”
轰的一声，围观的人潮像打开栅栏的羊群，争先恐后地朝周世俊的秘书涌去。
苏芹第一次见识到这种场面，回过神来，老板王如海不见了。身边只剩下咧着一口大白牙的周世俊。
周世俊尽量让自己不要笑得像个傻子，只能找身边唯一的活物闲聊，转移注意力，“你是主播？什么类型的主播？”
“游戏主播。”
周世俊露出吃惊的表情。
“不像吗？”
“那啥，”周世俊挠挠耳朵，“你玩过云霄仙侠的游戏吗？”
“最近在玩，这款游戏热度很高。”
周世俊忍不住咧出一口大白牙，自豪道：“我公司开发的！”
贵人呐！苏芹殷切问道：“我现在是金丹期第四级，怎么快速突破升到化神期？”
“如果有金乌兽的话——”
“我有！”
周世俊定住眼睛瞧她。
“你不信？”苏芹解释道：“我的金乌兽是队友送的，运气好，碰上一个大神！”
周世俊强迫自己移开视线，“有金乌兽，你可以去云泉山庄，后山有个秘境。”
苏芹瞬间眼睛发亮，“明白了！”
周世俊试探到：“你在哪个平台直播？”
“诶，不能掉马甲。”苏芹捂住嘴，剩下一双黑溜溜的大眼睛。
周世俊神秘兮兮地诱惑道：“说不定我能给你一些资源哦！”
老板的口头禅！苏芹很现实地摊开手：“钓鱼违法，你先亮出筹码，咱们好商量！”
这话在周世俊听来，有些幼稚，又有些可爱，他爽朗地笑开了，“比如专属的皮肤或者量身定制的仙侠角色。”
苏芹瞬间堕落了！赶紧自爆马甲：“我的昵称是芹芹子！”
“这昵称很可爱！”
感受到来自周世俊的好感值，苏芹笑得更甜美了，“你游戏玩得怎么样呀？”软软糯糯的尾音，开启套娃圈粉模式。
周世俊只觉苏芹的笑容很讨喜，“我现在也是金丹期，不过是第三级。”
“你们开发游戏的，还会自己上手体验的吗？”
“游戏的体验感很重要，自己上手玩几把，才算真体验。”
苏芹掏出手机，眼巴巴瞧着他，“我们加个游戏好友可以不？有问题的话，我可以向您请教。”
周世俊手伸进裤兜里，刚摸到手机，想起自己还没爆马甲，“我玩游戏的手机没带出来，你把游戏ID告诉我，我回去加你。”他从西服的内口袋掏出巴掌大的记事本和一支钢笔。
苏芹笑眯了眼，伸手接过，“很久没遇见周总这样，随身带笔和本子的了。”
翻开小本本，里面的字迹潦草，苏芹翻到空白页，用漂亮的花体字留下自己的游戏ID。
“世俊和我的美女主播聊什么聊得这么开心？”王如海的视线在两人之间徘徊，他不过离开一小会，两人就勾搭上了？
苏芹嘴角的笑弧逐渐消失，美女主播这四个字，存心将她的名字模糊化。将本子塞回周世俊的手里，落落大方地自我介绍道：“我叫苏芹，苏州的苏，草斤芹。”
周世俊掏出名片，递到她面前，“周世俊。”
苏芹莞尔一笑，妥帖地将名片收进自己的小包包内袋里。
“世俊对我这主播感兴趣？”王如海试探到。
眼尾瞥见苏芹翻了个大白眼，周世俊轻笑一声：“肤白貌美大长腿，最重要的是——”他举起手上的小本子，“业务能力强。”
苏芹傲娇地扬起头，像镁光灯下优雅的白天鹅，“周总谬赞！”夸得真到位！
“世俊喜欢，可以多来我公司转转。”
“有空的话，一定。”
王如海的眼睛在人群在梭巡，一瞧见林安海从阳台的方向回到会场，立马拉着周世俊迎上前去，“走走走，咱们尽在这聊天，把安海落在一边了。”
“安海！”王如海过度热情的声音。
林安海的视线扫过周世俊身后坠着的两条尾巴，“恭喜周总呀，不到半个小时，筹码都到手了。”
周世俊笑得见牙不见眼，伸手搭着好友的肩膀，“沾你的光！你刚跑哪去了？都找不到你人！”
“在阳台，接了个电话。”
漫不经心的话，手指却摸向裤兜，周世俊瞧他：“安娅回来了？”
“嗯。”低沉的声音。
“把人带回来了？”
“嗯。”
周世俊也跟着头疼，“安娅那性子，你再不同意，她能磨死你。”
“先拖着吧。”林安海眉头轻皱，摸出手机，飞快地回复消息。
周世俊取笑道：“你也有使不上劲的时候！要不要喝一杯？”他招手让端酒的伺者过来。
“安娅！”王如海的脸上露出蜜蜂闻到蜂蜜的表情，亦步亦趋地跟在两人身后，探头问：“安娅不是留在英国了吗？回来了？”林安娅回来了！
林安海冷下脸。
周世俊直接回头泼冷水，“关你什么事！”
王如海像乌龟见了人，缩起脖子，装孙子，“都是老朋友，这么多年不见了——”
周世俊目露凶光，警告到：“这名字从你嘴里说出来，就是一种亵渎！闭嘴吧！老王！”
王如海反射性地后仰，瞥见苏芹，胀红了脸，“我，我跟安娅好歹也是同班同学——”
“同班同学，仅此而已。”林安海冷声说道，端起一杯冒着气泡的葡萄香槟，下颌线一扬，冰凉的汁液入喉。
诱人的葡萄甜香，苏芹鼻尖微动，从托盘取了一杯一模一样的香槟，浅尝一口，甜香柔和，入口顺滑。
王如海舔着脸，“是是是，我这嘴，不配提安——”视线触及周世俊警告的目光，识相地闭上嘴，“不说不说！”他见安海把一杯香槟喝完，赶在伺者出手前接过空杯，“安海占股世俊的公司，是看中公司前景？还是，”他瞧了周世俊一眼。
周世俊直接呛他，“老王，你这是啥意思？看不起我公司？那还抢着给我送钱？”
林安海接过新的香槟，端着手里，漫不经心的回道：“自然是看中公司的发展潜力。”
“那就好，那就好！”王如海连连点头，抛出自己的话题，“这几年，直播行业的势头勇猛，我公司的业绩，今年比去年翻了两倍，”他将苏芹扯了过来，“就只这个主播，就给我挣了快两百万，培养十个就是两千万。我明年打算再开两家公司，安海有没有兴趣加入进来？”
林安海的视线扫过苏芹，“一个主播一年挣两百万？”
苏芹眉头微皱，身边的老板却点头，继续吹牛，“挣两百万还是少的，每天就播四个小时。商务找上门来谈合作，还挑三拣四的，不肯接。她要是听话些，别说两百万，一千万都是少的。”
哈！苏芹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哈哈哈哈哈！”周世俊爆笑出声。
王如海一头雾水，“你笑什么？”
周世俊挥挥手，“你想拉安海投资，单靠嘴皮子可不行。”
“那？”王如海虚心求教。
“得有厚厚一本商业计划书！你还不知道他吗？大学的时候，除了创业就是泡图书馆，他这人只信数据。”
王如海眼睛放光，见林安海没有否认，连忙说道：“我回去就弄！保管整得漂漂亮亮的。”
周世俊用力拍了拍王如海的圆得像个球的肩膀，“给你打打气，我可是花了三个月的时间才说服他。”
林安海觑了周世俊一眼，“失陪。”
“安海怎么又走了？”王如海茫然地抬头。
“你没商业计划书，光吹牛逼，这种话他听多了，耳朵都起茧了。”
王如海压低声音，“这，商业计划书，怎么写？”
周世俊露出惊讶的神色，“这你都不会？”
“我，我没写过——”
“不会就抄作业，你不是挺能抄作业的嘛！”他拍了拍王如海的后背，“你自个好好琢磨。”朝苏芹挥挥手，走向会场中间重新聚起的包围圈。
王如海收起脸上的殷勤，眼神复杂的看着苏芹，“周世俊倒是对你上心。”
苏芹晃了晃酒杯，“这酒不错。”
王如海正想趁机炫耀一番自己的见识，还没开口，旁边围观许久的人上前来打招呼。
“我是伽如集团的运营总监廖世强。”随手掏出印刷精美的名片，“刚见你们和林总周总聊得愉快——”
王如海显摆起来，“我跟安海和世俊好些年的交情了——”
廖世强奉承道：“王总年纪轻轻，身家千万，又有林总和周总这样的老友，让我们这些拿着年薪打工的，实在是羡慕！”
几句话把王如海捧得飘起。
苏芹不耐烦这样的应酬，找了个借口，脱身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