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帖

    夏南鸢没想到都经历过上次,她还姐姐妹妹的叫,一时有些尴尬。

    谢云络的目光也集中在姜沐漓身上,生怕她干些什么。

    然而姜沐漓却朝他作了一揖,轻声朝夏南鸢走来,指尖微微划过她身边的衣料,眉眼含笑道:

    “妹妹还真是命好,有世子带着,店家都舍得拿出他平日里不往外放的珍藏了。这料子入手顺滑,跟牛奶一样,连我都没见过这么好的料子呢!”

    “哎呦,姜小姐,您可快别折煞小人了,您是我们店的大客户,小店有什么好东西,哪能瞒着您啊!”

    老板的情商向来很高,一惯善于应和各种样的场面。

    谢云络扫了眼桌上的几匹料,道:“倒也不是我的面子大,着实也是沾了子辰的光。”

    赵衔一听,居然再叫他,立马抱了一匹布过来道:“那是,我可是经常带朋友来。七叔,这匹布,你买给我怎样?”

    姜小姐笑了笑,转而又看向了夏南鸢,却发现她腰间,竟然多了一块玉佩。

    “这是……‘袁’字?”

    她看清了玉佩上面的字,“该不会是妹妹你的姓吧?”

    夏南鸢低头,拿起了她的玉佩。

    “是。”

    她回头,看了一眼谢七叔,随即按他教的话说道:“这是我笄礼时,青州城的长辈所送,弥足珍贵,所以不常被我戴在身上。”

    “原来是这样。”

    姜沐漓笑道:“那妹妹的名字,恐怕跟这梨子树有关吧?”

    眼看她还要再继续问下去,谢云络不由地打断道:“阿圆,你不是还要跟绣娘进去制衣吗?”

    “对呀!”

    夏南鸢也被姜小姐缠的心烦,赶忙顺着谢七叔的话道:“姜小姐,我还要赶紧量个尺寸,一会还想去别的铺子逛逛。”

    谁知,姜沐漓直接抓住她的手腕道:“别急呀!妹妹,姐姐今日来,可是为你送请帖的。”

    “请帖?”

    夏南鸢疑惑,姜沐漓收了温和的目光,从丫鬟的手上,接来了一封烫了金的竹木帖。

    “过几日,就是临州城一年一次的冬狩节了,专门在冬至日后举办。旨在地方练兵,王侯锻炼体能,并且趁着农闲时将猎得的猎物分给百姓,既能与民同乐,也能让百姓在寒冷的冬季,有肉可以吃。”

    她向夏南鸢解释了这的传统习俗。其实,关于冬狩,夏南鸢在京城时便已经听说过。

    记得谢景瑜参加武举的那一年,圣上在京城郊外的北邙山上举办了皇家的冬狩宴。那时,身为武探花的谢景瑜有幸得以参与,却不料在路上被一些人挑衅摔断了腿,为此,夏南柒还嘲笑她这辈子就是个丧门货,连带着未来夫君,都得克得见不了大世面。

    姜沐漓说完,又同谢云络道:“我想,谢世子前几日应该得到梁王的邀请了吧?这还是您第一次参加临州的冬狩节,以往,冬狩节都是可以带女眷的,今年正好,宾客由梁王来邀,而女眷,则由梁郡主来请了。”

    夏南鸢看着姜沐漓手中,那个刻着梁郡主小字的请帖,只不过邀请的名字,则写了“谢姑娘”。

    夏南鸢不免有些疑惑,心道她前几日才和梁郡主的人在街上大打出手,这才过了几天,郡主就要不计前嫌的请她参加宴会了?

    若说没鬼,鬼才相信呢!

    谢云络也心生警惕。

    “阿圆自小便在青州钻研医药,没有参与过什么大的宴饮,眼下这种场合,实在不适合她。何况,青州城的一些长辈年级大了,身边离不开人,急需阿圆回去照顾,麻烦姜姑娘,还是回了梁郡主的好意。”

    姜沐漓许是早就想到他会拒绝,将请帖放于桌上,柔柔地笑道:“临州城向来开放,每一场冬狩节,参与的宾客们不管已婚的未婚的,身边都会跟有女眷,谢世子同袁姑娘的关系整个临州城人都知道,袁姑娘前些日子又帮助了许多城外的难民,如此风光,总该去宴会上,让大家见见吧。”

    夏南鸢总觉得她这话里夹带着什么。

    怎么,谢七叔帮她恢复了名誉,倒成了胁迫她必须去的理由了?

    姜沐漓见谢云络皱眉,随即又笑着解释道:“索性袁小姐回青州也不急于一时,郡主都已经亲自邀请了,显然就是并未将那日街上的事放在心上,如果您不去,岂不是驳了郡主的面子,日后再碰上,有理也变成没理了。”

    她直接搬出来了郡主,岂料谢云络根本没理,而是越过她,径自牵起夏南鸢的手,“我看今日,店家的客人实在太多,我们还是明日再过来吧。”

    夏南鸢直接拽住了他的手,“七叔,你等等。”

    谢云络垂眸,却见她直接拿起了放在桌上的请帖。

    “阿圆。”

    “七叔,郡主既然都能不计前嫌,并且还邀请了我。阿圆怎好驳了她好意,变得不懂事呢?”

    她说着,便转而朝姜小姐道:“麻烦姜小姐转告,倏黎谢过郡主的好意。”

    姜沐漓笑着握了握她的手,道:“既然这样,那沐漓就等着和妹妹在冬狩节上见了。”

    说完,她便起身离开,谢云络一直目视她出了店铺的门,才恍然同夏南鸢道:“为什么同意?你知不知道冬狩节不只是我,连吴御都收到了邀请,你一个逃婚的嫁娘,平日里躲他还来不及,现下,反倒还自己送上门去了?”

    他声音带着隐怒,夏南鸢将头垂的低低的,许久,才柔柔地道:

    “可我若不去,岂不对你很有影响?”

    “什么?”他愣住,尽量压低声音道。

    夏南鸢咬住唇,猛然抬头,琉璃般晶亮的眸子里,蓄满了盈盈未落的泪。

    “方才,姜沐漓已经说了,我若不去,就是不给梁郡主面子。你虽然不说,但我知道,我同梁郡主打架的事梁王肯定找过了你。我是可以什么都不管的直接走,那你呢?我回青州后,你可还是待在梁王的封地上啊!”

    她说着,微微扬起的脸庞,划过点点泪痕。

    “七叔,阿圆已经在这为你惹了许多的麻烦,如今,我不会再像小时候那般不懂事,他们不是想让我去吗?那就去,何苦藏着掖着?我就不信他吴御能认得出我,夏家把我藏了那么多年,就算我爹,估计来了都不一定能从一群女眷中能把我给找出来!”

    她说着,指尖用力地握住了那份竹木请帖,粉嫩的指节被她按得发白,轻抿的红唇,也微微显示了她心里的慌乱。

    谢云络黑漆的眼眸愈发深暗,许久,他才倏而放下了握着她请帖的手。

    “阿鸢,你大可不必这么懂事。”

    这是他第一次唤她“阿鸢”,以往在京城,众人也都这么叫,可如今,她的名字,再也没人真的敢唤出过。

    “七叔,我……”

    她忽而觉得喉间哽的生疼,店外的阳光仿若刺痛了眼,泪水像掉了线般落下,她倔强的用手背猛地擦去。

    绝不发出一声。

    谢云络朝她走了走,一时间,她再也忍不下去,猛地扑到了他怀中,失声痛哭。

    遥想她在临州这些日子,被逼替嫁,不能出府,人前还要偷偷摸摸的隐藏,被迫换了新的身份,还要寄住到别人的地方,恐怕这一辈子,都不能再用她的名字。

    夏南鸢越想越觉得委屈,为她彻底回不去的过去,更为她前路未知的未来。

    如果,将来她要离开了谢七叔。

    她又该怎么办?

    谢云络任由她哭了许久。看着她哭泣的样子,连一旁的赵衔,都变得十分的安静。

    时间渐渐的过去,夏南鸢哭着哭着,才发觉自己干了什么。从谢云络的怀里起身,发现自己的眼泪鼻涕弄脏了他衣服,这才吸了吸鼻子,很是抱歉的道:

    “七叔,我……对不起。”

    她红肿的眼睛慢慢的低下,谢云络指尖划过她温热的肌肤,慢慢地抬起了她的下巴。

    “夏南鸢,你还记得,你入府时我同你说过什么吗?”

    夏南鸢吸了吸鼻子。

    “什么?”

    “我说过,有我在,这世间,没有人能再欺负的了你!”

    他说着,她的心恍然漏了一拍,微颤的羽睫睁的大开,她想要看清他的眼。

    却见他黑沉的目光微微一撇,转而看向店里的老板,道:

    “我等今日有事,还请店家将这些布料包起,晚间,我会派人将要做的尺寸,亲自送到店里。”

    他说完,店家赶忙道:“好好,谢世子您什么时候方便什么时候都可以送,至于这布料,您看您需要哪匹?”

    谢云络将方才选中的软烟罗和粉白色的香云纱一起让老板取下,顺带着也将赵衔选中的那匹布料以及夏南鸢方才纠结的那块淡黄色的云锦,一同让店家包了进去。

    出了店门,要买的也差不多都买齐了,夏南鸢今日看的心情不好,赵衔也没有太过闹腾,抱着他的那匹布,直接就开溜了。

    晚上,谢云络刚回府,就被卫虎给找上。

    “世子,后院里的人,已经醒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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