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话说敬廷自从给耀文吊唁后,回家便一直郁郁寡欢,敬廷同耀文情同手足,他与灵茵,正是耀文的撮合,他才得这一段天羡姻缘。如今灵茵已逝,耀文也走了,儿子一个远谪永昌,一个在京中做官,更是连一个说话的人也没了。虽儿孙绕膝,但终究开心不起来,不久也生起了病来。黄萍见敬廷病重,连忙写信给杨青,杨青收到信,立刻上书,望能回蜀探望父亲,不久便获准,杨青才自永昌回到新都来。

    得知杨青要回来,黄萍开心不已,亲自前往渡口迎接。彼时已入深秋,蜀中已尽显寒意,渡口行人并不多,黄萍一眼便认出了杨青。此时杨青已然满脸风霜,仿佛老了许多。身上依旧穿着当年送他去云南时穿的花袄,只是头上已显白发,让黄萍心疼不已。杨青也早早见到了黄萍,此时黄萍穿着单薄的花裙,画着精致妆容,在寒风中瑟瑟发抖。船才靠岸,杨青便迫不及待的跳了下去,紧紧搂住黄萍,二人相视无语。

    不一会儿,杨青随黄萍回到府中,杨青见父亲躺在病榻上,虚弱不堪,也是心疼不已,立刻跪到榻前,哭喊父亲。敬廷见杨青回来,心中也是十分高兴,竟也得坐起身来,泪流满面。杨青见状,即可搀着敬廷躺下,敬廷不愿。黄萍见状,又招呼姜茶,让杨青喝下:“刚历寒风,莫让风寒浸了身子。”

    杨青闻言,亦端好姜茶,随后问道:“父亲的病怎么样?”

    黄萍答道:“方才有郎中前来诊治,公公的病并无大碍,只是思念成疾,若细细调养,还有望好起来。”

    杨青闻言,不禁痛哭,又跪到敬廷身前道:“儿不孝,未曾听父亲所言,一意孤行,导致今日之祸。儿今戍边,未能在堂前尽孝,实天大的罪过。”

    敬廷见罢,对杨青说道:“吾儿请起!”黄萍又将杨青扶了起来。敬廷顿了好一会儿,才缓缓说道:“前日之祸,并不由你而起,而是由我而起!倘若当初我不上疏劝谏,也不至于群臣激愤,导致你今日之祸。”

    杨青闻言,说道:“群臣议礼,乃父亲本分。而徽平妄自菲薄,不顾圣颜,实乃祸根。”

    敬廷见杨青已开悟,很是欣然,对他说道:“既祸根已种,你自当好生处置。只是今圣上不似武宗,恐怕将来你也很难得到重用,还望你在边界勤恳,努力建功立名,他日或许会得到圣上的宽赦。”

    杨青答道:“谨记父亲教诲,徽平自当全力以赴。”

    敬廷见杨青似乎成长了不少,不免心中多了许多宽慰。不多时,一阵困意袭来,不料竟沉沉睡去。杨青见父亲睡去,怕父亲生出意外,便陪在敬廷身边,不肯离去。黄萍见状,亦贴身照顾敬廷父子。

    不一会儿,杨岚亦从京中回蜀,回家探望敬廷。见敬廷正在沉睡,忙轻声问杨青情况,黄萍见状,将敬廷的情况娓娓道来,杨岚才舒了一口气。随后杨青留黄萍在房中照顾敬廷,自己随杨岚来到后厅,兄弟二人许久未见,免不了一阵寒暄。

    杨岚见杨青满脸沧桑,不禁湿了眼眶,哽咽说道:“兄长才学无双,今日竟沦落到此番地步,老天实为不公。”

    杨青见状,说道:“事在人为,那日不曾有我年少张狂,也不至于有今日之祸,吾弟莫介怀。”

    杨岚道:“青玄自小以兄长为榜样,不论学识、品行,都不及兄长万一,而兄长今日之待遇,实让人义愤难平。”

    杨青怕杨岚因此招致祸患,便开解道:“青玄,在永昌这几年,我想明白了许多事。今日之祸,并怨不得别人,你自当以我为戒,切勿贪功冒进,还需以学识为重。”

    杨岚道:“青玄自当恪守本分,谨记兄长教诲!”

    二人又一阵寒暄,方才各自回去。杨岚见黄萍一人照料父亲,很是疲惫,于是将她替了出来,也好让多日未见的兄嫂能好好团聚。黄萍几番推辞不过,便只好退出房来。

    杨青见黄萍回到房间,心知定是杨岚替了黄萍,便也没有多问。黄萍许久没见杨青,煞是想念,只恨不得随她一同戍边去。刚回房间,黄萍便紧紧抱住杨青,久久也不愿撒开。杨青亦紧紧抱着黄萍,久久不曾松开。过了许久,黄萍才开口说道:“此番回来,可停留多久?”

    杨青答道:“待父亲病愈,便需返回戍所。”

    黄萍默然,过了好一会儿道:“我想同你去永昌!”

    杨青愕然,此时父亲病重,黄萍是万万不可离开,否则父亲将无人照顾。于是对黄萍说道:“父亲病重,家中无人能照料,还望夫人明鉴。”

    黄萍道:“待公公痊愈后,我尽可随往。好不容易念了你十年,你才终于来娶我,而今没几年,你却被谪边塞,我日日苦念,只盼得能与你相守在一起。”

    杨青道:“边塞多险,我连自身都顾不得,何来顾你?”

    黄萍道:“妾自当自顾,夫君无需操心。”

    杨青道:“前往永昌路途凶险,我不忍你受此劳累。”

    黄萍道:“天下之苦,莫苦过离别相思;天下之甘,莫甘过相守相叙。”

    杨青道:“族中无人能照料!”

    黄萍道:“耀德叔父年轻力盛,定然会护得周全。”

    杨青也无法,说实话,他亦想让黄萍伴在身旁。但戍边凶险,实在不忍黄萍在边塞受苦,看黄萍依依不舍,便也点头应了黄萍。黄萍见状,欣喜毫不逊新婚之夜。二人一阵缠绵,又闲聊了许多家常,才双双入睡。

    话说敬廷入睡后,不一会就听见一人在唤他:“老爷!老爷!......”敬廷听出这是灵茵的声音,他可以忘记世间所有事情,都不能忘记灵茵的声音。敬廷艰难的起身,只见杨岚正伏在桌上熟睡,便唤了几声:“青玄,你娘回来了,快去开门吧!”。一连唤了好几声都不见杨岚醒来,于是自己起身去开门。开门后,果然见灵茵站在门前,两眼含泪,深情的盯着他。敬廷见状,急忙将灵茵迎进来,灵茵亦随敬廷进门了。灵茵见杨岚伏在桌上酣睡,便伸手去摸了一下杨岚的头,眼中尽是爱意。敬廷看在眼中,眼泪不停打转。

    稍后,敬廷躺在床上,灵茵坐在床边。两人相视一笑,似乎早有预料。敬廷道:“那日你走以后,为什么便再也没有回来过了?”

    灵茵道:“妾已去往往生,今日只不过是妾留存于世的一缕残魄,来消除妾在这世间的最后执念。”

    敬廷道:“你既已往生,所降生在何处?”

    灵茵道:“夫君切莫担心,且已去往帝王家,莫说将来和杨家,还有一段缘分呢!”

    敬廷释然,随后说道:“既然如此,我便安心。我今日得见你,是不是我将要随你而去?”

    灵茵道:“夫君不必担心,你阳寿未尽,且好好活着吧!”

    敬廷道:“往生我该如何寻你?”

    灵茵道:“去往生后,所有这世记忆都将湮灭,所以你不许寻我,即便情深,也只得一世缘分。”

    敬廷道:“一世也好,总好过有缘无分。”

    灵茵道:“我只放心不下徽平,他远在永昌,我不得前去!”

    敬廷道:“前日徽平已经回来,你尽可前去看看。”

    灵茵欣喜地说道:“是吗?我竟不知此事。”随后携敬廷前往徽平房间,此时杨青业已睡下,二人不敢呼唤,怕叫走了人的生魂,于是呆呆站在床前看着。此时黄萍亦躺在杨青身旁,二人好生恩爱,见此情景,二人又退了出去,还是回到自己的房间去。直至鸡鸣,灵茵才依依不舍的离开,离开时灵茵对敬廷哭喊道:“仲舒哥哥,茵儿这辈子有你足矣,此番离开,便再无相见之日,仲舒哥哥还望保重。”

    敬廷亦依依不舍,满脸横泪,只是呼喊着灵茵的名字。不多时,杨岚听见动静,前往查看,只见敬廷泪流满面,嘴里还不断呼喊着母亲的名字。伸手向敬廷额头摸去,果然滚烫,于是立刻去叫杨青,杨青闻言,立刻赶回敬廷房中。杨岚如实告知了敬廷的症状,杨青伸手去摸,果然滚烫,杨青一时也惊慌不已,即刻吩咐下人去找郎中前来。可大清早找郎中谈何容易,下人硬是转了一个时辰也不见回来,杨青心里着急,但他也没有别的办法。黄萍闻讯,随后也赶了过来,熬药烧水,事必躬亲。

    又过了许久,下人才领着郎中慌慌张张的赶了回来。经过郎中一番诊治,发现敬廷并无大碍,但高热不退,很是让人琢磨不透,郎中无奈给敬廷开了一剂退热药便离去了,下人赶忙去街上抓药,众人一阵忙碌,好不容易敬廷才醒了过来。敬廷见儿子儿媳一众人都在床前,不免有些惊愕,想到梦中情景,才恍然大悟。随后坐起身来,给众人讲了梦中遇到灵茵的事,众人听罢,无不感动流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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