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9 章

    待到市舶司的官员赶到,姜知已在园子中坐下了。

    红木椅置于园子中央,右手边是张矮桌。

    姜知翘着腿,身子后靠在椅背上,一副懒散模样。

    她垂首摆弄着腰间配饰,时不时发出阵阵清脆的“铃铃”声。

    她衣服半天不带重样的,只是过了个晚饭的时辰,她已是换了身服饰。那身繁饰矜贵,但是指套上那一颗颗镶嵌的宝石,就已是不菲,更别提那满头的花绒玉簪。

    秋荷递来茶水,她翘着小指接过,微抿了口。

    在人没到齐前,她自始至终没有看下面人一眼。

    侯师爷被用麻绳绑着,脑袋上套着个黑色布袋,袋子里时不时发出呜咽声。

    他身旁男人只是冷眼瞧着,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黑夜里,他的这身黑衣总让觉得不舒服,似乎是杀气太重。

    陆续到来的官员,见状,神色巨变。

    “这……这是做甚!”

    侯师爷虽不是朝堂命官,但以是这市舶司几十年的老人了,如今被困了手脚,随意扔在地上,那些自命清高的读书人自然看不过去。

    随着那声起,四下议论反讨的声音越来越多。

    “你这什么意思!”

    “侯师爷好歹是读书人,岂容你一个女人这般羞辱!”

    “下……下官这就要去禀明皇上,看你如何收场……”

    “啪”茶盏的杯底重重砸在矮桌上。

    姜知悠悠撩起眼帘,脸上明明笑得温柔,却散发着森森寒意,“走?今天晚上谁也不许走。”

    她的声音不大,却回响整个院内。

    园中的人皆静下声。

    黑衣男人只是对上她的一个眼神,随即便走去将市舶司的大门关上。

    “这是要干什么,你难不成还想用严刑逼供吗!”低下的人越发气盛。

    姜知看着,内心不觉想笑。

    这些尸位素餐的老腐朽,怎可能因为这点震慑被吓到。

    一个个嘴硬得,让姜知自己都不由怀疑自己是不是真抓错了人。

    “各位大人先别着急,等我把有些事情理清楚了,无过的,自然会放你们回去。”姜知淡言道。

    “无过?我们在座都是朝堂功臣,岂是你一介女流随意评论的!”

    秋月听得冒火,正要上前。

    被姜知伸手抓住,她冲秋月摇摇头,秋月才乖乖退了回来。

    “我不会评论,我只会把我拿到的证据拿给陛下,让陛下定罪便是。”

    此话出来,再无人敢反驳。

    也对,若此时再辩解什么,那就真是做贼心虚了。

    一时,那些人个个开始变得清风傲骨起来,仿佛当真是错怪他们一般。

    几个官员围站在一块,嘴里全是述说明日要如何上奏陛下此事的话题。

    “明日定当上奏陛下,还各位大人名节。”

    “是啊,这女人,太过分了,简直有辱斯文!”

    议论声不大,却是此起彼伏,像夏日飞舞的蚊虫,在耳边翁叫个不停。

    姜知对此并没有什么反应,依旧淡淡地坐着,淡定地喝茶。

    看着那些抱着侥幸心里的朝廷命官,姜知心中不禁一沉。

    一个小小的市舶司都是这副样子,还不知道其他地方会是什么样子。

    姜知似乎已经能感觉到,这个王朝已经在开始由内向外漫漫瓦解了。

    不时,姜知带来的下人已经将从侯师爷处发现的账簿搬了出来,账册上积满了厚灰,有些更是已被虫子咬成了缺页。

    看到这些,好几个官员不由露笑。

    “大人莫不是想拿这些,就治在下们的罪?”他眉毛为挑起,眼中讥讽早已不言而喻。

    姜知朝他颔首笑笑,“自然不是,只有查出有问题的才送到陛下那里去。”

    “查?你知道这里有多少年的账吗,你现在查,我们得等到后年猴年马月去了!”

    “就是,你要等自己等吧,下官要回去睡觉了!”

    “亢。”姜知声音刚落,亢已经把人捆好,脑袋上依旧套上黑袋,然后扔在了侯师爷身边。

    侯师爷感觉到有人过来,扭动了下身子,发出一阵阵“呜呜”声。

    “各位大人别心急,我的人,查起东西来很快的。”

    待姜知说完,园中四门涌进一群手持算盘的人。

    这些人从那些官员身边走过,最后在姜知面前跪下,声音整齐,“坊主。”

    他们个个都是账房老手,即便最年轻的,也有十几年算账的经验。

    找到这些人对姜知早已不是难事。

    她如今手上多的是产业,每家店铺挑一个账房过来,那就是一句话的事。

    和店铺上的账目比起来,市舶司的这点儿账簿对于这些经验老道的账房先生来说,根本就是不够看的。

    姜知没说话,只是朝他们摆了摆手,示意开始。

    方才还嚣张的人,顿时脸色巨变。

    园中整齐地响起打算盘的声音,劈里啪啦就像是春节放不停的爆竹。

    每一声都像是在敲响一声警铃。

    场面看着混乱,但接过已经井然有序地陈列在了姜知面前。

    姜知没有看,而是顺手丢在一旁的桌子上,一时也不知是在对谁说话,“我不看,一会儿差人送进宫拿给皇上。”

    姜知的淡定与园中如坐针毡的官员们形成鲜明的对比,姜知没去看他们,只是低头静静的喝茶。

    也不知过了几个时辰,最后一声算盘声停下,为首的账房先生将最后原本核对的账册递到姜知跟前。

    姜知捂嘴打了个哈欠,瞧了眼天际泛出亮光,“各位大人都回去歇息了吧,再过会儿还得赶早朝呢。”

    院内格外安静,立在园中的官员皆望着他,脸上神色难看极了。

    没人知道姜知到底查出了多少东西,那具体的数字,怕是脸她自己都不知道。

    姜知全程没有看过一眼调查的结果,最后原本账册递来,她就直接命人拿走,至于拿去哪儿,谁也不知道。

    她前脚刚走,市舶司的后门就急急出去了好几辆车,有去太子府的,也有去二皇子府上的。

    孟珏瑄得到消息的速度很快。

    彼时,他正同江雪入眠,听见屋外动静,不耐烦吼了句,“吵吵吵,吵什么吵,都不想活命了是不是!”

    过了会儿,门外一阵颤抖的声音响起,“太……太子殿下,市舶使拿到了这些年的贪墨记录。”

    “你说什么!”孟珏瑄从床上窜起,几步走到门边。

    他将门一把推开,一身白净的亵衣被夜风挂起,脖间隐隐瞧见一个红痕。

    他将衣襟拢了拢,眼中瞒是惊愕与恐慌。

    这些年市舶司这块肥肉,他与二殿下一阵争夺个不停,一直都是你一口,我一口。

    市舶司里面的官吏两方也还算均等,虽说谁也不让着谁,可为了利益,他们也无人会把这事捅到陛下面前去。

    毕竟这是砸了碗,谁也吃不成饭的结果。

    之前他还想着力荐姜知为市舶使,为的就是将来能有机会帮到自己,好让这肥肉归自己。

    到头来,竟变成了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想到这儿,孟珏瑄生死地挥了挥手,让人退下。

    他转身走回屋子,瞧见了坐在床上,半身雪白的江雪。

    她露出半臂白嫩的手在被褥外,殷红的被褥衬得她肌肤白里透红,露出的锁骨上必满了咬痕,看上去宛如一朵娇艳欲滴的花。

    “殿下怎么了?”她的声音温柔。

    像那夏日骄阳后清凉的雨水,瞬间抚平了孟珏瑄内心的怒火。

    “江芝想动我安插在市舶司的人。”他坐回到床上,背对着江雪。

    江雪从后将他环抱住,两人的身体紧贴在一起,孟珏瑄的后背甚至能感觉到那娇嫩的肌肤带给自己内心的瘙痒。

    “姐姐她一定不是故意的,她也不知道那些会是殿下的人呀。”

    这话说完,孟珏瑄明显比刚才心情好些了。

    他转身一把将江雪揽进怀里,眼中瞒是柔情。

    孟珏瑄虽说样貌不及若渊那般精致,但也是京都姑娘们热捧的对象,尤其是那双极具魅惑力眸子,眼中藏有千种风情。

    他的发丝从肩头滑落,落在江雪的身上。

    江雪伸手环住他的脖颈,主动贴上去,在他耳边低语,“殿下,姐姐喜欢你,你去找她,她说不定就只将二殿下的人捅上前了呢?”

    提到这儿,孟珏瑄眼中突然泛起光,可又一下暗下。

    “可我感觉,她现在似乎不一样了。”

    “怎会呢,姐姐暗恋殿下这么多年,大婚之日不惜想杀了自己新婚的夫君也要和殿下在一起,怎会说变就变,在臣妾看来,姐姐就是欲擒故纵。”

    经过江雪的一同分析,孟珏瑄仍有些将信将疑。

    江雪抬头轻轻在他唇边点了下,“殿下不相信我吗,我毕竟和姐姐一起长大,她虽从小不喜我,可我还是很了解她的。”

    孟珏瑄最终还是相信了,他轻轻回吻上去,眼中瞒是疼惜,“那些年真是苦了你了,若是我……”

    江雪抬头将他的嘴轻捂住,微微一笑,“殿下不必说这样话,殿下能给臣妾一个家,臣妾已经心满意足了,过去那些年的事,断是没有理由怨殿下的。”

    孟珏瑄很是吃这套,两人一番缠绵之后,趁着天未亮透,他乘着车来到了姜府。

    孟珏瑄刚从车上下来,正巧遇到准备赶去早朝的姜知。

    两人相视一眼,姜知不禁短暂地蹙了下眉,一句话脱口而出,“你怎么来了?”

    这话孟珏瑄听着有些不舒服,因为以前的江芝是绝不可能用这样的语气与他说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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