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金蝉花

    房屋按图纸所盖,宽敞的前院有水井有水池,往后便是连成一排的五间卧房和一间伙房,最东边留了几人宽的过道通往后院,预留的菜地被种上了蘋果树,只不过那树苗长得还没一米高。

    树下的蝉籽今年定是出不了的,但每棵树之间的大空,用来晒金蝉花足矣。

    屋内除了伙房有锅灶水缸外,其余几间都是空的,好在晌午饭前买的床会在天黑前送来,被褥在马车里倒也不急着铺。

    只不过这次回来要带走的全是需要晒干的货物,搭架子就成了首要任务。

    过了会儿,被雇佣照看蘋果树的王姐也从地头赶来:“诶呦,你这是发财了?怎么雇这么多人呢?”

    宁可可:“王姐,我可没这本事,是晴宝家的护卫,这不一路赶来也好安全些。”

    王姐了然,她也听说了那孩子的身世,京城门第的人,出行架势必定小不了。

    本来雇佣的钱只说好了照看蘋果树,但此时屋内外都干净这必定少不了平日里的打扫。

    “王姐,这院里和屋内真是麻烦你了。”宁可可说得很是诚恳。

    王姐豪爽地摆了摆手:“这都哪儿跟哪儿呀,顺手就做了呗,不过我们现在是邻居了,东边那房子就是我家的。”

    建房的钱几乎都是靠种蘑菇赚的,外加照看蘋果树的二两银,这才勉强凑齐。

    衣食住行就是根,这让她们怎能不感激?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本来她还想帮忙做饭,但看几个护卫麻利地生好火又把锅刷洗后,也打消了念头:“有需要随时去找我。”

    “好的王姐,定不会跟你客气。”

    晚间,留下修门的两个护卫也到了半溪村,同时带来的还有打听到的一些有关于那个少年的一些事。

    【我就说他不像骗人吧?】

    嗯,但是还是得确认一下比较放心。

    【把他安排和那些护卫睡一起,您确定放心?】

    你是担心护卫造反还是他居心不良手段残忍?互相伤害?

    【不是宿主,我的意思是他那么胆小的一个人,跟腱子肉似的护卫住一起,虽说床够多吧,但心态不一样啊。】

    但是我觉得晴宝在马车里说得那句话很对,人情的冷暖与生活的颠沛流离,都没让阿围和阿烈失去为以后生活争取的劲头,他……还是懦弱了些。

    【一个孩子能干什么呢?宿主,你是不是要求太高?】

    报官与否或者有用与否暂且不论,单说其父亲赌酒成性,寻个烂醉如泥的时候岂不容易?什么家当铜板啊,趁失去反抗的时候再灌几杯迷药,别说衣服被子给卷跑,就是墙皮都能扒下来一层带走!

    【…也许…】

    也许他心里有恨,但并不只有恨,终究不过是跟自己过不去罢了。

    ……

    第二天一早,一行人穿戴整齐地上了山,直奔宁纵还是猎户时所设置的陷阱周围。

    开始的时候还有几条被村民踩成的小路,等没路了便往两边拨杂草,到后来就全凭斩草往前走了,好在护卫的佩剑够锋利,虽比不得镰刀但几人配合着开路的速度也挺快。

    此时的金蝉花也都开始发芽,今天平整的土,隔一早便能鼓起小包,从发芽到舒展讲究的就是一个猝不及防,但你又不能刨土提前撅了。

    等靠近陷阱周围的时候,宁可可就走到了靠前的位置,这里面她是最熟悉地形和地况的。

    虽说按杂草的生长趋势,应该是没有新猎户来布置陷阱,但还是得小心。

    护卫一个个地满脸懵,他们打架擅长但这找草药,还是颇为少有的金蝉花,属实没什么头绪,也不只是不相信宁可可带来这地方,还不相信他们自己能干好这差事。

    蝉鸣在山中不绝于耳,宁可可和一个熟悉布猎的护卫检查了没危险,这才放心。

    宁纵走前都把陷阱的坑填平了,此时唯一要小心的就是得轻手轻脚些。

    宁可可方才检查的时候就已经采了几个金蝉花,分别递给了几个护卫。

    “你们可以仔细看看,金蝉花就是土里是虫破土后发芽开白花,一枝和多枝的都有,待会儿我们找的时候就沿着周围,围成一个圈,慢慢往里聚。”

    晴宝在一旁听得也仔细,因为知道要来找金蝉花,他在京城的时候就特地找了本书看。

    刚才宁可可采虫草的时候他也瞧见了,就是用准备好的木竹片一翘,这东西便能出来。

    就在他四处寻找的时候,突然瞥见鞋边好像有朵小珊瑚。

    蹲下仔细看过后,越发像其母亲房中的摆件。

    “姐姐,这就是金蝉花吗?”

    晴宝的声音吸引了宁可可的注意,她走上前也蹲下看了看:“对,这就是了,你要试一下把它翘出来吗?其实这里土壤松软,直接把周围的枯叶拨开,用手就能拎出来。”

    “我还是用竹片吧。”晴宝说着就试探翘土。

    金蝉花埋地很浅,又因为是龟的形态没有羽化,本身的个头就小了许多。

    但晴宝手里的这颗完整度很高。

    宁可可:“很好,就是这样,上面有土没关系,直接放到铺好草的篮子里就行,回家再小心清洗。”

    晴宝:“好的!”

    有了第一个收货的他很是有成就感,对找金蝉花的积极性也被调动起来,一上午的时间便找到了十五个。

    晌午之前,已经走完了所有陷阱,而大部分的时间则是浪费在开路上。

    不加在山脚下收集蝉壳的护卫,她们二十个人共收获了一百七十个左右的金蝉花,虽然每个人都挺狼狈,但笑容也更扎眼。

    就这还只是开始,一两个星期后才是金蝉花最多的时候。

    不过这是最后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宁可可会把蝉拟青霉菌种在这里了,因为相比山间,竹林才是最好的生长地点。

    没错,她又看上了木竹村的那片林子,租个八成的范围圈起来,剩下的既能保证周围的村民拔些笋打牙祭,也不至于太招人嫉妒。

    随着时间的一天天过去,山里的金蝉花越来越多,家里后院的架网上,晾晒着的被洗得极为干净的金蝉花也越来越多。

    远远看去,有还挂着水珠的雪白,还有已经晒成棕褐色的成品。

    因为土壤范围单一,蝉拟青霉菌种下的时间又集中,所以一个月后,金蝉花的数量也越来越少。

    此时分成了三拨的护卫,也都完成了这一个月来的任务:隔日采金蝉花、隔周收集蝉壳平时再做些杂活,每日割草喂马。

    其实到后来每个护卫都能熟练上手后,宁可可和晴宝大部分时间都在负责晾晒金蝉花和打包储存。

    小螺负责带领几个一起跟来的丫鬟婆子洗金蝉花,那少年去山里采金蝉花,与那些护卫反正是互不信任,也算是相互监督。

    这些丫鬟婆子还是第一次跟主子睡一间房,她们很是羡慕小螺:“小螺姑娘,我还没见过宁姑娘打骂过下人呢,不对不对,就是发火也很少见。”

    这个问题小螺一听,美化过的语句便脱口而出:“主子当然是最好的,有什么好吃的也会给我留一份,什么苛待呀更是从未有过。”

    “小螺姐姐,你真幸运。”

    “小螺姑娘,宁姑娘的脾气一直都这么温柔…吗?”

    这边说话的声音未落,后院的一声暴怒随即传来:“你脑子放这儿是摆设吗?”

    虽然戴着苇帽,但还是被太阳烤得正郁闷的宁可可,突然被旁边的人递过来一张纸,先不说字写得如何,那一字字一句句就是古代的卖身契都不敢写成这样!

    什么生死不怨、当牛当马、分文不要只求收留?

    赶在平时宁可可看后说不定还能开个玩笑,但此时她的情绪显然没那么稳定,有一半是被对方气的。

    假死一事本就荒唐,去衙门补办个身份牌子也并非难事,又不是万念俱灰一丝光亮都探寻不见,哪见有人这么没尊严卖身的?

    “你!”宁可可看着眼前低垂着脑袋,像是个鹌鹑的少年,又拽上了后脖领,越过前院村里地头,直接将其薅到了溪水边。

    “能看见自己吗?”

    少年的脑子都懵了,这时候只愣愣地答应:“能。”

    宁可可松了手:“能看见自己就行,等什么时候看清了,记住!是能看清自己了,然后再回家,一天不行那就明天继续来这儿接着看!”

    说完,她还叫了几个正在放马的护卫,让看着点别轻生往深处走。

    至于刚睡醒午觉的晴宝,他感觉院子里的气氛不太对,挨着看了遍正在晒的粘松团,确定不用翻面便问:“小螺,姐姐醒了吗?”

    “找我有事?”宁可可此时正巧回来:“这些粘松团我看过了,太阳下山就能收起来。”

    察觉到院子的氛围和宁可可情绪的变化也许有关系,晴宝很自然地转了话题:“姐姐,今晚炒河蚌舌吃呗,那盆里的田螺也吐泥三天了,再不吃就瘦了。”

    “这话你跟我说?”宁可可调整了情绪:“我就是一时被气到了,没事儿。”

    她是没事了,但院子里正在洗金蝉花的几人却更加卖力地干活了,小螺不知道她们心里是怎么想的,但看着她们对宁可可越来越谨慎规矩的态度,觉得好像也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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