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回村

    半个月后季水县的岸口边,一行人同总镖头约好了回程的时间以及各项事宜便分开了。

    重新回到熟悉的地方,因为在船上待的时间太久,腿脚都有些不太听使唤。

    于是先买了马车又在客栈歇了一晚这才重新出发,坐在马车里向外看去熙熙攘攘的街道尽是熟悉。

    五邻镇上的铺子已经空置许久,没人住没人打扫固然不能住,所以宁可可只决定在晌午路过的时候进去看一看,顺便再请几个人打扫一番总不至于荒废。

    至于转手卖出去她倒是没想过,毕竟这里的回忆不少。

    晌饭是在八方酒馆吃的,虽然一行人已经换了身平常的衣服,但偌大的阵仗还是把酒馆的东家招来了,再次见面也不相熟,但好歹不是无话可说。

    主桌这边有一句没一句地搭话,其他桌的护卫明显更兴奋一些:

    “咱这出来一趟比在府里吃得还好。”

    “可不咋滴,等回去的时候,我还想买些船上的熏鱼带家里吃呢!”

    “熏鱼炖酸菜,再加个粉条也不错!”

    “有道理!哈哈哈!”

    饭后,宁可可也不想再拘谨着客套:“李老板的心意我们领了,但钱定得按实付,时间也不早了,我们还得赶路,告辞。”

    重新回了马车,晴宝直接瘫坐在了一侧:“姐姐,吃饭的时候干嘛要拦着我撵走他呢,那人用说着有的没的,阿谀奉承都挂脸上了,哼!绿豆粥都不香了。”

    “哎呦!”

    宁可可收回弹脑瓜崩的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他就算只是个商人没当官,但想暗地里使绊子也说不准,防贼千日那就太难受了。”

    没几分钟,一行人就到了曲步街17号的铺子门前,从外观看起来,整体的样貌还是从前那般,只是变得灰尘和沧桑了些。

    大门是落了锁的,虽然有钥匙但也生锈到已经无法打开,只能强力破坏。

    ‘哐、哐!’护卫用刀砍了两下锁边掉落在地。

    意外的是,想象中潮湿发霉的味道并未出现,只是方桌上多了个和衣睡的少年。

    不知多少目相对,一时间气氛凝滞,但转眼就变得热闹起来。

    被锁声惊醒的周围铺子的掌柜纷纷赶来,一下就看到了被摁在桌上不能动弹的人:

    “我就说总听到这铺子里发出动静,原来不是闹鬼呀!”

    “这孩子谁啊,看样住在这许久了。”

    “该不是年前那群难民漏抓的吧!”

    其中说难民的人就是当初宁纵帮过忙的隔壁掌柜,只不过他挤向前的动作也被护卫拦下。

    宁可可本就没想让人捉拿住桌上那人,毕竟这屋里整洁到一尘不染,功劳是谁不言而喻:“先松开他吧。”

    护卫没有动,而是看向了晴宝。

    “松开,姐姐的话就是我的意思。”晴宝被看得有些心烦,这一路过来,他又不是感觉不到这些护卫的想法。

    看不起谁呢?拳脚功夫倒还行,眼光眼力见没一个好使的!回去就让父亲罚他们读书抄礼记!

    护卫的做法宁可可早就料到了,再说他们都是签了卖身契的,保护自家主子才是首要任务:很敬业,羡慕。

    少年没了束缚就跳下了桌子,朝宁可可深深鞠了一躬,便打算转头离去。

    “站住。”宁可可瞥见了那满含泪花的眼睛,再一回想感觉面熟:“我好像见过你,对吗?”

    “多谢三掌柜不计较,我这就走,不会再打扰的。”

    眼看他翻窗就要跑,宁可可一个箭步上前抓住了对方的后脖领:“你是体验种蘑菇的那小孩?”

    “我、我不、不是。”已经半条腿踩上窗框的少年声音越来越小,头也越来越低。

    【他这是离家出走了?】

    谁知道他是长高抽了条,还是没饭吃瘦成这样?

    就在这时,被护卫拦下的隔壁掌柜叫了一声:“你竟然没死!”

    他这话一出,成功让周围所有人的目光都聚在了一起,震惊的一对对眼神里全是:你在说什么?

    这人说完也察觉到不对,连忙摆手解释不是他杀的人,而是听其父亲说已经死了,那坟头的草都长得很高了。

    少年的伤疤还是第一次在众人面前揭开,没错,他在那畜生的嘴里已经是个死人,包括被其扔下山崖的母亲。

    若有半分愧疚,那坟头的草也不至于窜得比自己都高。

    宁可可感受到手里之人的颤抖,松了衣领又把他拽了下来。

    赶在平时,这饿肚子叫的声音骤然发出,少年必定是耳朵根都熟透,但此时的他仿佛又回到了那天的噩梦开始,无暇顾及其他。

    宁可可见状岔开了话题:“各位邻里,感谢大家的关心,这么久没见了,有事还能立刻赶来,多谢。”

    “这有什么?”

    “就是。”

    见一众人还都持以好奇没打算走,宁可可无奈说着:“我们还要回村里,不好多待,下次有机会再见面。”

    晴宝瞬间听出其中之意:“姐姐,我们走吧?”

    他说着又吩咐了两个护卫将门修好,再买个新锁落上。

    离开曲步街好一段路,甚至出了城门那少年依旧缩在马车的角落里,抱着膝盖埋着头:“可以不送我去衙门吗?我、我知道错了,以后再也不住了。”

    晴宝见此很是皱眉,他虽然从小病恹恹的,但脾气到底还是随了镇北将军:“你看起来该是比我大几岁的,怎么还跟个三五岁,不,五岁的阿烈都没你这么胆小!”

    “我没有!”少年委屈到不行,因为他住铺子里本来就理亏,而且还正被心里在乎的人抓个正着,这让他怎么不难过?

    宁可可并不知道自己被被人在乎,还只是因为给了个菌菇袋,让其在小伙伴面前出了风头而种下的种子。

    “你说什么?”晴宝没有听清后半句话,又问了一遍。

    “我十二岁了,你这个小豆丁有八岁吗!”

    这话无疑戳到了两人的肺管子上:

    南方娃、还是个女娃长得不算高怎么了?

    我要是不被下毒,肯定长得比你高!

    可是争论这些又有什么用呢?所以两人很默契地跳过这个话题:“没想送你去衙门,这是往半溪村走的路,但是放走你之前,得把为什么住在铺子里讲清楚。”

    少年一开始并不想多说,但半晌后还是从头到尾讲了一遍。

    他有些期待,如果还能像退菌菇袋那次被温暖到就好了…

    他的故事足以用震惊来形容,上头版头条的那种:

    其父亲是秀才但家境贫寒,为了继续读书科考娶了一个家境尚可的妻子,但直至孩子都十岁依旧未成举人。

    心灰意冷下逛了花楼、进了赌坊从此便一发不可收拾,好在有个强势的妻子管着也没闹出多大的乱子。

    只不过这一切的日积月累,在年前的时候,仅被狐朋狗友的一句‘怕老婆的窝囊废’打破。

    他亲眼看着母亲被父亲扔下山崖,意气用事之下只想报仇,却反被踢落,那一刻他才看清对面那熟悉的脸上布满了阴狠恶毒。

    可他活下来了,因为母亲当了垫背,也许是身体的疼痛让迷药失了效用,‘孩子,别恨他,活下去。’这是他听到母亲的最后一句话,也成了无法拔出心口的刺。

    【好可怜啊。】

    晴宝听了同样愤愤不平,见其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终是没再说什么。

    良久,宁可可问:“你以后做何打算?”

    “不知道,母亲说别恨他,所以我放弃杀了他的想法,只想亲眼看着他被赌坊追债,那东躲西藏的狼狈样子还不如我…”

    声音戛然而止,少年重新想了下自己的处境:“反正街边也能睡,我就是要看他被逼到走投无路会做何选择!”

    “总算还有点骨气,但不多。”晴宝摇着头:“让对方生气,扎心窝子的那种生气,难道不是让自己混得越来越好,偏对方一个银子也落不着而心急如焚夜不能寐吗?”

    【他这是从哪儿学来的?】

    关于这些宁可可并不想分析,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命运,单看怎么面对怎么活了,总之第一点,不要跟自己过不去,才能往前走。

    说着话,半溪村也到了,只是本来位居村头的房屋不再是边缘,旁边又建了一排屋子。

    村头的大树下,还是坐着一群人,面孔有些新加入的,也有寻不见的,但依旧是闲唠嗑轻松欢乐的氛围。

    见马车停在村里建得最好最大的房子前,她们也知道来人是谁了。

    “诶呦,这不是宁三丫头吗?”

    “这是发财了呀,还跟着这么多人?”

    “瞧那个哭红眼睛的孩子,该不会是刚被父母卖了当奴的吧?”

    “有钱了心也变硬了,多可怜的孩子呀。”

    这些话不仅听到了宁可可耳朵里,也听到了那少年的心里。

    拉住转身就要理论的小螺,宁可可带其走到了大门前:“钥匙在你那,开锁。”

    小螺不情不愿地找出了钥匙,打开锁推开门,干净的院落和崭新的房子便出现在众人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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