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间，琼林宴外停着数十辆马车，按着各自的信息，将一众学子送回各府。
朝廷委派的马车精致统一，至于细节如何宁可可并未细看。
“二哥！你这是喝了多少？”
宁许听着怀里闷声的气话，本就有些醉意的脸上更是红透了耳尖。
刚才有驾车护送的侍卫在场，上前接人的只有宁可可，而现在马车已经驶远，便没太多的规矩。
“小螺快过来帮帮忙，我要撑不住啦！”
她也不知道自己脑袋顶着的是下巴还是肩，反正手里拽的是肋巴骨两边，也得亏现在四月的天儿还冷，穿有薄棉还有得抓。
而且宁许像极了一个即将倒下的大布偶，没着支撑点只顾往前趴，害得她只弓着身子能不停挪着脚跟原地踏步似地找平衡。
【宿主，小螺还在酒楼三层检查单间呢。】
柳婆着急地围着宁可可转了几圈，也没找到下手点帮忙，突然看到了旁边的椅子，正准备搬过来让其先坐下。
然后宁许就离地板越来越近，就倒了下去。
实际是宁可可一个脚滑重心不稳，那一瞬间她都以为宁许会砸在自己身上，已经做好扑向地板的准备却神奇地坐在了地上，只有腿被压着。
刚才发生了什么？
【刚才柳婆去搬椅子了。】
宁可可只是下意识问着，她看着趴在地上的宁许，无比庆幸送人的侍卫将人送进了铺子里面，不然在大街上这样被旁人看了去还不知会说些什么呢。
“柳婆，不用管我，先把门给关上。”
这边动静并不大，各铺子早就打烊，吃了晚饭也就各回房间，唯独小螺和柳婆需要每间铺子看过没问题了再上锁。
“主子，您这是怎么了？”小螺下楼一转弯的功夫就看到了坐在地上的宁可可，连忙放下手头的活计过来扶人。
宁可可本意是想让小螺先把宁许挪一边，话音刚落腿上的人就醒了。
“回家了？”
“这里是京城，不是半溪村。”宁可可嫌弃地把人一推，抽出腿后还借势踹了一脚:“地上太凉，醒了就赶紧起来，臭死了。”
宁许无奈地轻笑一声应下:“好。”
宁可可看着走路摇晃的人还是没忍心随他走，几步上前半扶着回了屋，也累得够呛:“大哥不在你外衣脱了将就睡一宿吧，明个儿等能自理了再洗漱，我去给端碗醒酒汤。”
她说着便转身出门，又回头提醒:“不准像上次那样吹了烛灯睡觉！”
脱了外衫入了被窝，倚在床头乖乖喝了醒酒汤的宁许，在宁可可熄了烛灯关门后，眼神清明捂着脖子乐了半晌才睡。
翌日清晨，宁可可看着闷不说话还总是走神的冯姑娘，心下有些纠结但还是走了过去:“待会儿等学府里的几人回来，你要不要跟我们一起去竹林看看？里面的溪流还有鱼，冷水肉质更紧实正好抓些回来。”
“我没事。”冯姑娘叹了口气:“我喜欢的是他这个人又不在乎地位名利，就是家里人和亲戚邻里难免会有碎嘴，我是怕他过不去心里这道槛儿。”
冯姑娘的相公赵公子也参加了春闱但是没能上榜，前段时间还经常过来，这几天正闭关温习准备考入京中学府。
若能考上便能留京，不说能学到的更多更丰富，单就一个住学府一个住甜品铺做工，有足够的银两支撑三年的生活，就比其他学子幸运得多。
但是若没考上，那便只能回季水县。
“赵公子学业如何我并不清楚，但你们若想要留京这几间铺子还是可以选个做工的，包吃包住。”
宁可可没说让宁许帮忙，其中理由也很简单，就以昨天雅公主说的那些话来看，她总觉得驸马这事儿要黄。
状元也不过有个好听的名头，要是一开始就没驸马这茬倒还好说，现在还真是左右两难。
自身都不知道会如何，哪能给别人什么承诺呢？
冯姑娘笑着拍走眼前的手:“我在你这里还不满足啊，还两个人一块儿呢想得美，回季水县有人伺候着吃吃喝喝不香吗？”
“那你去不去？”宁可可见她如此也放心了不少。
冯姑娘:“当然去，好不容易来趟京城，怎么不得多转转呢。”
等宁围几人回来后，吃了早饭便坐上牛车往满竹村去了。
路上许垣和宁杨分别赶着咋呼呼和呼呼咋，板车上因为绑着竹筐和鱼篓，出城门时检查了好一会儿才通过。
“京城就是跟别处不一样，竹筐怕藏人就罢了，连鱼篓还得翻倒过来看。”
冯姑娘入城检查时是走着排队，只对着城门贴的悬捕告示对照看了眼便被放行，没像方才那样费劲。
“倒也不是。”宁可可解释:“我们刚来京城那会儿检查还没这么严，你这么一说还真是，现在出入城门排队等的时间越来越久了。”
“谁让京城最繁华呢，很多人争着抢着往里进，我倒希望以后去个清闲富裕的地儿，安安稳稳地生活就行。”
“你这要求还真不低，全天下这么大，能安稳的地方也没得几处好找。”
冯姑娘听了宁可可这话忽地笑了起来:“也对，这么一想还是家里好呀，有人宠着有人伺候，哪像来了京城烦恼这么多呢。”
如果没有更高的所求，自然烦恼不会很多，但是心里一旦有想要实现或得到的之后，就会变得小心翼翼。
就像宁许虽然在琼林宴上喝了很多，奈何酒量天生的好硬是没醉还清醒地很，但机会只有一次，他也装得很成功，就是一早起来头还是不可避免地有些疼。
他坐在桌边问:“芮希呢？”
柳婆盛了碗粥又端过菜:“三主子去满竹村了，说是掰些竹笋再顺带捞些鱼，晌午前应该就回来了。”
“又有食客催了？”宁许随口问着。
“一个月前就催着上烤鱼，但那时河里的冰都还没化，这会儿天暖也就没法儿再拖了。”柳婆站在一旁解释。
宁许听到这儿心下便有了主意，溪水养鱼固然好，但要说方便还是得在一家院里。
他边吃着饭又想起昨天偷摸跑进琼林宴的雅公主，掐腰跺脚偏还只能小声质问的样子，若是宁可可那样估计会更有趣。
“啊嚏！”宁可可手还没碰到笋，就打了个喷嚏。
冯姑娘扔了一个竹笋正中入框:“你穿得也不少呀，怎么还给冻着了？”
宁可可摇了摇头:“不冷，应该是谁想我了。”
“你倒是自觉，怎么不说有人骂你呢？”冯姑娘打趣地说到。
“怎么会呢，我那专门挂在结账地方的建议竹筒，那么显眼都没人投信写意见。”
“不是铺子，我说的是人。”
要说人的话，除了住在铺子后院的人，这两天接触最多的还是雅公主。
她说的那些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麻了，我以前就没猜对过，现在更想躺平了。】
要不再花钱找人打听一下？
【还是宣预阁吗？去多了会不会被抓呀？】
宣预阁是内外城有名的小道消息铺，整间房子只留一个洞，把钱和想打听的内容放进去，最多隔五天，成则有人把信息放到买家指定的位置，不成则会在制定位置收到退款。
因着大事没有小事成堆，没着威胁官府也就没出手管，毕竟谁也不知其背后的东家是何势力。
也有人说就是乞丐帮子的故弄玄虚，但不管怎么传，那宣预阁十几年了一直在那也没被拆。
之前宁可可打听的消息都是些零了巴碎的事，这次涉及雅公主确实得慎重些。
算了，二哥现在都成状元了，被人发现了去那到底说出来不好听，还是不冒这个险了。
【又省下一笔钱，耶！】
想这么多也没整理出个什么头绪，宁可可深呼吸后，继续在充满竹香的地里掰着笋。
南方的笋偏大甚至有几斤重的大块头，而北方受自然条件所限，三月底笋出土后才能食用，且最多是两指粗细半臂长。
正因如此，一掰就断嘎巴一声很是解压。
宁可可和冯姑娘在这边掰竹笋，另一边许垣几人正在拉网捕鱼。
竹林里唯一一处水塘边，许垣和宁杨分别拿着渔网的两头，宁杨站在原地，许垣拿着渔网另一头沿着塘边走到对面岸边，这时的渔网早就在水中拖了半边。
待渔网的两头固定在钉入土里的几个粗木桩上，宁围和宁烈也捡来了两筐石子。
几人各站一处，分别往水塘里扔着石子以惊动鱼乱游，而主动撞上渔网。
如果是野塘这法子能不能有鱼获暂未可知，但这处水塘里却是放入了千尾鱼苗，能长大成活的虽不定有多少，但也足够能用此办法捕到鱼。
也不求多，能有几十条鲫鱼就算成功。
两个时辰后，竹筐里满了竹笋，鱼篓里满了鲫鱼，六人坐在回程的牛车上都累得不行。
冯姑娘锤了会儿肩膀又揉着手腕:“幸亏戴了手套，虽然丑了些却不耽误干活还能护着手，不然现在就不只是红了。”
“那让你走还不舍的，还硬生生多掰了两刻钟。”宁可可直接趴在了框上:“这手套是我的主意柳婆织的，怎么样，是不是很实用？上面还勾了鹿角呢，多好看呀，哪里丑了？”
当下的手套款式无非两种，一种是像小枕头似的，两只手还能拿着小暖炉一起放进去。另一种是大拇指和四指整两个洞伸进去的那种。
冯姑娘听后还是觉得这手套只有实用，但也没反驳，接着说:“我从小到大就没干过这么重的活，要是这次之后长出了茧子，一定得让相公给我画下来作个证据，等回家就跟母亲显摆。”
【这有什么好显摆的？】
这是劳动的成果，你又不能干活自然不懂。
【哼，我不…诶？前面那个是晴宝吗？】
现在人家有大名了，不过那是他嘛，离太远了看不清。
【转过头了，我眼神很好的，就是他！】
而此时才被解了禁足的周祈正往庄子方向走，他已经有些日子没去那里看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