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若莲已经不再抱任何希望了，反正每次事情闹到爸爸那里，只会一锤定音，确立自己的罪名，从来没有人为她主持公道。

    「你发什么呆？还不过来向尚家主道歉？」余景峰怒容满脸，沉声喝道。

    看，这便是她的亲爸，前因后果什么的，问也不问一句，便急着向她定罪。

    如果是从前，余若莲真的认了，反正不管她如何挣扎否认，李凤仪只会让她吃更多苦头，不会让她好过，只有早早把事情了结，才是她唯一的出路。

    但今次余若莲知道不能认，认了便万劫不复，不光是她，还有妈妈的名声﹗

    你们大人可以黑白不分，但在小孩子的调色盘里，黑和白是两种鲜明又对立的颜色，怎可以傻傻分不清？

    眼见余若莲笔直地站在那儿，动也不动一下，好看的眉眼微微下垂，只专注地盯着一尘不染的地板，不发一言，彷佛一切与她无关。

    余若雪按捺不住了，为什么余若莲就不能像往常一样乖乖认了呢，这件事经不起考验，尚家还有监控在手，她不能在这么多人前丢脸，必须先发制人。

    余若雪大步上前一把抱着余若莲，颤抖的声音充满畏惧：「姐姐别怕，我知道你不是故意打碎花瓶，我会替你向尚叔叔道歉，任何惩罚我来承担。」

    然后，她背着众人大力地捏住余若莲腰间的皮肉。

    突如其来的一阵刺痛感，令余若莲本能地推开粘在身上的余若雪，万万没想到，这不经意一推，竟令余若雪猛然往后摔出去，撞向刚刚朝这边走过来的一位男孩子。

    只见男孩侧过身稳住了身子，但手上拿着的橙汁，却被冲力不偏不倚地洒落在余若雪的头上，令她整个小小的身子从头到脚也染上了橙色，发尾还滴着橙汁，模样滑稽又狼狈。

    余若雪气愤得想杀人，该死﹗是谁这么不识相，好巧不巧走过来挡着她的路，她原本的降落点不是这里，是完美跌落在沙发上，这样便不会受伤又难看。

    她气得脸容扭曲，自小爱美举止优雅，容不下半点瑕疵，突然当众出丑，就像把她钉死在耻辱柱上，四方八面的怪异目光好像要把她凌迟千万遍。

    余若雪不忍了，抬手撕下大家闺秀人设，怒吼出声：「你谁呀﹗不长眼睛吗？拿着橙汁还到处乱走﹗」

    男孩面色惨白，错愕地看着余若雪，轻声嗫嚅着：「是你自己撞上来的…」畏畏缩缩的样子，像极做错事却不敢承认的孩子。

    「眼瞎吗？我们身高差整整一个头，我能有多大的力气撞向你打翻橙汁？依我看，你是看我不顺眼，故意走过来把橙汁倒在我身上吧。」

    余若雪习惯了凡事遇到不顺便倒打一耙，反正眼前这个唯唯诺诺的男孩子，肯定不是什么大家族出身，他注定和余若莲一样，被人踩在脚下挣扎求饶。

    「不…我没有…刚才见你在客房打碎花瓶刺破手心，便想拿一张胶布贴给你。怎料，你突然撞过来，我只顾扶着你，才打翻橙汁…」

    男孩无辜地摇头否认，眼神惶恐慌乱，仍好心送给她一张可爱的卡通胶布。

    「你胡说什么？」余若雪吓了一跳，脑中嗡嗡作响，小手一挥拍掉他递过来的胶布。

    在场众人面面相觑，这个瓜也太大了吧，还愈揭愈有，愈咀嚼愈回味，看向余若雪的目光更是耐人寻味，面前这位无理取闹的小女孩，真是一直以来温婉可人的余家小姐吗？

    最令余若莲久久未能回神，不是余若雪自毁人设，而是，这位看似懦弱无能的男孩，不就是刚才不辞而别的白马王子吗？

    怎么气质完全不同，没有了刚才的从容自在，全身上下散发着恐惧不安，瑟瑟发抖，这真是同一个人吗？

    「若雪，我带你去换洗，否则很易着凉。」李凤仪率先反应过来，扯着余若雪往外走，叮嘱她务必冷静自持，不要轻易受人挑拨。

    「等等…小妹妹，你手心的伤口必须尽快处理，玻璃入血可以很严重…」男孩欲言又止，最终鼓起勇气朝余若雪背影轻声提醒。

    余若雪停下脚步，旋即甩开李凤仪，冲过去搧了男孩一记耳光，「你究竟是哪家的歪种？故意和我对着干，信不信让你再也看不见明天的太阳？」

    「余家小姐好大气派，我倒想看看你如何令我儿子看不见太阳﹗」尚傅衡铁青着脸，一字一顿地道。

    瞬间满屋气压被降至冰点，全场众人鸦雀无声，一双双眼珠子瞪至鹅卵般大，摇摇欲坠差点掉下来。

    贵妇们你眼望我眼，交头接耳：我是不是听错了？尚家主不是只有一名独生子吗？现年十岁便独担大旗，经常曝光于公众面前，尚家唯一继承人尚翊，可说是无人不识。

    但眼前这位男孩看似只有七、八岁年纪，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尚家从来没有公布过第二名孩子的存在，难道又有什么豪门秘辛？

    众人了然于心，今天若不是这孩子被余若雪欺负到这地步，想必尚家主也不会公诸于众。

    「若雪，你不能这样任性，受了小小委屈，便说些孩子气话，还出手打人，快向尚公子道歉。」

    李凤仪用力压制住正在轰鸣作响的狂乱心跳声，尚家不能得罪，只能趁事情未到不可收拾时，扯成是孩子间的小打小闹。

    察觉到自己犯下弥天大错，余若雪一脸震惊地看着男孩：「怎么可能？他怎会是尚家公子？我记得尚翊不是长这样的…我知道了，他和余若莲一样，是上不得枱面的野种…」

    啪﹗余景峰再也忍不住，狠狠地掌掴了余若雪一巴掌，不敢置信这个满嘴毒舌的小女孩，竟然是一直乖巧懂事的二女儿，他目眦欲裂，咬牙切齿地道：「再不道歉，这张嘴也别要了﹗」

    余若雪被打至跌坐地上，浑身狼狈不堪，粉嫩脸颊高高肿起，小嘴溢出丝丝血迹，可见这巴掌力度十足，刚从惊吓中回过神来，头顶再度迎来下一巴掌的阴影。

    余若雪从未见过盛怒中的爸爸，也未被人打过，她吓坏了，哇一声，毫无形象地哭喊起来：「不﹗爸爸别打了，我道歉便是了，对不起，花瓶是我不小心打烂的…呜呜…」

    「孽障﹗」

    「若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