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待叶清和走后,凌子遇着急不安地跳下地来,转头用一种十分担忧的神情注视着凌柒月,叫她觉得好生奇怪。

    “怎么了小子遇,怎么这般看着我?没事的,他奈何不了我的。”

    凌子遇被这么一安抚反倒是鼻子一酸,一下趴在凌柒月的腿上哇地哭起来,抽噎着说道:“先生不要做杀手了,不要……太…太危险了。”

    “没……”凌柒月方想说没事,垂首却发现子遇已经抓住了她疤痕遍布的右手,这话僵硬地吐出一个字来便再说不下去,而她的左手还缩在袖中,不愿再给他看。

    本是在血海里翻滚,刀刃上行走,数十年如一日过着刀尖舔血的日子,冷心冷情的她从不渴望那些毫无用处的关切,但胸口却在此时闷痛得厉害。

    她展开宽大的衣袖盖住了那伤痕累累的右手,叹息一声道:“得到一些总是要付出一些的,你想啊那些人为何看不惯我却仍要摆出一副对我万分敬重的样子,就是因为我啊对自己下得去狠心,别人这辈子都不敢做的事我每日都在做。”

    “子遇愚钝,先生为何不能交给别人去做?”

    “得有人敢去做还能活着回来啊。”

    “好了,不要愁眉苦脸了行不行?”凌柒月觉得有些好笑,不过还是捧着他的小脸,蹲下身来温声哄着他道:“再等等好不好?剩下的任务不多了,等一切结束以后就带子遇四处游玩,不背那些枯燥的文章了,我们可以去看塞北的皑皑白雪,大漠的长河落日,江南的蒙蒙烟雨,你想去哪里都可以。”

    “子遇记下了,先生不可以食言。”

    “好,好…”她拍拍他的手背应道,却是不怎么上心,接着便硬生生扭开话题道:“子遇,不如一道去看看我们的新客人吧。”

    凌子遇思索一会儿才惊觉这位新客人就是他见过的大哥哥,瞬间蹦蹦跳跳地走在了凌柒月前头,“先生跟我来,新客人还陪我做课业了呢。”

    “虽说他不会解先生出的题,但却对杀手一道颇有…见解!”

    “哦?”见他一本正经地讲道,凌柒月忽然起了兴趣,侧身附耳道:“去叫你的梦兮姐姐准备好酒好菜,好生招待一下他。”

    凌子遇听罢笑嘻嘻地俯身,两手交叠置于胸前,学着楼中其他人那样冲她行礼,又转而神情肃穆地厉声道:“马上执行任务!”

    “噗嗤——”凌柒月被他这副模样给逗笑了,这孩子一向是这样古灵精怪的。

    不多时,空气中便飘来一阵甜腻的酒香,金灿灿的桂花置于酒壶边作点缀之用,琥珀色的酒液盛在一旁的白玉碗中,紧跟其后的便是各色各样的菜肴,其中也不乏江南特色,诗经有言:“思乐泮水,薄采其茆”,春天的茆菜被放置在瓦罐中,失了青色却不减滋味。

    眼看快至中秋,大闸蟹也被梦兮自作主张地蒸了几只,却是不知她是否会错了意。

    雅座上,一袭青衣的男子望着眼前一桌丰盛的菜肴迟迟不愿动筷,饥饿感袭来却还秉持着礼数。

    “公子,你伤势未愈又两日未食,就不用再客气了。”梦兮见状催促道,眼底情绪晦暗不明。

    一众下人退下,男子终是耐不住饥饿动了筷,吃了几口便在垂暮后听见了异响,他即时站起身来走过去,一只飞镖“嗖”一下刺破幕布,迎面低飞过来,他脚尖借力一下腾越而起,飞镖砸在桌角深陷进去。

    男子“唰”地挑开垂幕,眉目间尽是凌厉的肃杀之气,“阁下何不现身与我较量一番?”

    此话一出,便听对面那人冷哼一声,脚底在房梁上一蹬便倒飞过来,振臂一挥,数枚飞镖打了过来,男子抽出折扇“哗”地展开,向前劈砍下去,招招看似进攻却作格挡势,你来我往数十回合,他却毫发无损。

    对面那杀手隐在帷帽下的脸气得五官几近扭曲,点脚落地后便拔出腰间的匕首猛刺过去,势要拼个你死我活。

    料想那折扇必要被戳个稀烂,却只听“叮”地一声,一阵酥麻从腕间传遍整只手臂,那竟是把铁扇,见自己占不得半点优势又频频吃亏,杀手急了眼,掏出一包粉末扬了过去。

    “咳咳咳”辛辣刺鼻的粉末直冲眼鼻,男子不仅睁不开眼还呛得不住地咳嗽,混乱间他只好再死命一搏,猛地抬脚倾尽全力向前踹去,只听“哎呦”一声,那人应声倒地。

    男子抓住时机,脚踩着那人胸脯跪坐下去,持着铁扇一顿胡乱砍劈,血色洒了一脸,映在那张俊俏的脸庞上,狠厉而诡谲。

    “啪啪啪”身后传来击掌声,一道娇俏的人影忽地出现在屏风上,脚步轻而缓,好一会儿才见那藤萝紫色的裙边在地上拖曳着挪过来。

    “公子好武艺,方才你二人打斗着实精彩。”凌柒月仍作击掌样,徐徐地自他身旁走过,自然而慵懒地在那桌边落座。

    男子擦拭了面庞,勉强睁开了眼,这一看便明了方才发生的一切并非偶然,而是对他的试探,是有意为之。

    他立在原地,看不出神色,只问道:“是不是我若打不赢他,便只有一死?”

    凌柒月手中还拿着一只闸蟹,正细心拨弄着蟹腿中肉,听他问道便轻飘飘地回了句:“那是自然,楼中不养废物。”

    “放我走,我不会任你们驱使的!”男子一听面上便浮上怒色,握紧了手中的折扇正要动手时却觉胸口传来一阵刺痛。

    他的脸色因这痛楚一瞬变得煞白,额上也随即冒着细密的汗珠,眼神却如利刃一般锐利,带着浓烈的怒火,死死地盯着前方。

    被盯得久了便总觉得不自在,连手中的闸蟹好像也不香了,凌柒月无奈地拿起帕子擦了擦手,便向他走去。

    “公子生了一副好皮囊。”凌柒月浅笑着抬手勾起他的下巴。

    “拿开你的脏手!”男子忍着痛厉声喝道。

    只见下一瞬她收手猛地给了他一巴掌,眸子也阴沉下来,“就是这神情着实惹人生厌!”

    “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吗?不过是我可以随意呼来喝去的一条狗罢了,狗怎么可以给主人摆脸色,再有下回可不只一个巴掌这么简单了。”

    “你……”男子脸色涨红,一时语塞,只觉得胸腔内一股血气堵住喉咙,让他难受得几欲窒息。

    “方才打斗间,那杀手已在你身上种下了蛊,喏这是解药。”

    “不过这解药须每月服用一次,若不然则要受噬心之痛,若是你愿意留在此处做事,我倒是可以考虑救你。”凌柒月说完,便将一个瓷瓶丢到了男子怀里。

    男子怔愣了许久,才将瓶塞打开取出一颗褐黄色药丸塞入口中。

    “好,我答应你。”

    “很好。”凌柒月唇畔漾起一抹满意的弧度,“报上名来吧,看你这身衣着…想必身份也不简单吧?”

    “我…不记得了。”

    凌柒月微讶,“不记得了?”她伸指摸着下巴思忖片刻,便突然笑道,“不记得也没关系,名字在这里并不重要,如此便同其他人一样只有个代号吧,你呢就叫…墨玄,玄者,无极也,你可明白?”

    “我……”

    “砰砰砰——”一阵敲门声响起,门外传来清脆的女声:“楼主大人,有急报。”

    “进来吧,都是自己人了。”

    话落,一袭鹅黄色罗衫的少女款款而入,面若芙蓉,眉黛如画,身形玲珑袅娜,虽只穿了一件罗裙却丝毫不显单调,反而衬出了几分仙姿卓绝。

    她盈盈福身行礼,“楼主。”

    “穿成这样做什么?哦…叶清和早回去复命了,你不会又没搭上话吧?”凌柒月看着女子一袭长裙,笑语中带了分揶揄。

    “才、才没有,这回说上话了…”梦兮面色微窘,小心翼翼地看了凌柒月一眼,又垂首道:“方才城中传来消息,说是太后娘娘要纳男宠,此事陛下也无异议。”

    凌柒月闻言不由蹙眉,“朝臣也无异议?”

    “是有的,但耐不过陛下施压。摄政王虽觉此事荒唐,但又说不干预后宫事,苏太傅倒是有胆识,把那些圣人之言全搬了出来,还说陛下不让步便长跪不起,其他朝臣只懂得附和便也跟着跪在殿中,也不知此时是否起来了。”

    听得梦兮禀报,凌柒月微叹一声,“日后只会有比这更荒唐的事,不过…苏河清可真是半点觉悟也没有,每回都要做那只出头鸟,也不怕惹火上身。”

    “听说…他的兄长苏涟明日会随选男们入宫,且是自愿去的,大好的仕途都不要了,苏家势大也不必上赶着讨好太后啊。”梦兮很不能理解,越说便越觉得可惜。

    凌柒月听过他的名字,才高八斗,丰神俊朗的状元郎,“骑马倚斜桥,满楼红袖招”这样的词句称赞他都不为过。

    不过而今提及,她便只是轻蔑地笑着,回道:“哦…就是那个留恋青楼的花花公子?那可真有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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