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完澡上床已经快十一点了，宋悦打开手机，和周嘉文的聊天框在她微信聊天页面最上方——他的头像还是高中时候用的那个，是他家里养的一只叫咖啡的柯基。
十点的时候他发了一条消息：“到寝室了吗？”
“到了。刚刚洗澡没看到消息，不好意思。”回完信息，宋悦点进了他的朋友圈。
周嘉文的朋友圈是全开放的，但没多少内容，最近一条是一张日落图，浅粉色的天空，是以前在一中常常能看到的景象。
她退出来，看到了他回复的消息：“没事，到了就好，那早点睡觉吧，晚安。”
他好像摆脱了高中时期有些毛躁的性格，变得更加沉稳内敛了。
不过也不关她的事。宋悦有些怄气地想着。
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觉，宋悦想了想，决定告诉室友今天发生的事情。不过此时已经熄灯，她不确定她们是不是都睡着了，于是在微信群里发了个信息。
宋悦：“跟你们说个事。”
魏掩瑜秒回：“关于今天的帅哥。”
宋悦：“嗯嗯是的，他居然就是我高中喜欢的那个男生。”
魏掩瑜：“？”
施然：“？”
书禾：“好魔幻……你在写小说？”
宋悦：“你们都没睡？那能不能拉开床帘讲话？”
“快说！”书禾第一个拉开床帘，手忙脚乱地把被子踢到一边，兴奋道：“怎么会这么抓马？你们讲话了吗？他有没有装作不认识你？”
魏掩瑜和书禾也拉开床帘，七嘴八舌地催促着宋悦。
“嘘~小点声，”宋悦比了个“噤声”的动作，“别吵到隔壁寝室。”
安抚好了情绪激动的吃瓜三人组，宋悦才慢吞吞地把事情经过描述了一遍，包括自己突然来例假周嘉文给她买了热巧这件事。
“就这样啊？”书禾显得有些失望，“我怎么觉得他只是出于礼貌……？不过确实还挺细心的。”
“也不是吧，”魏掩瑜不太赞同，“说不来什么感觉，但这男的……他的这些行为也不像对你没意思啊。”
“我同意书禾说的，高中那会儿离那么近都没在一起，总不可能这两年一直记挂着你吧，男的没那么长情的。”施然也觉得有些无趣，说完就躺了回去。
宋悦蹙眉：“不是，我只是想跟你们说一下这事，没想和他再有什么瓜葛——我不会和他在一起的！”
书禾不忍心再说下去，安抚道：“好好好，别去想了。今天的事你就当成一次艳遇好了，好歹也是帅哥送你回学校……我记得好像是帅哥吧？”
“对对艳遇，”魏掩瑜一直神经大条，也没真的太在意这件事，挥了挥手，“睡吧睡吧，明天白天我还要去做志愿。”
……
躺在床上，室友们都发出了均匀的呼吸声，宋悦却睡不着。她睁着眼睛，有些出神，一些早该被遗忘掉的小事又重新涌现在她脑海里。
那时候刚开学，她因为报道太晚失去了挑选座位的机会，只好在最后一排的空座坐下。那个位置没有同桌，宋悦觉得很惬意。
没过多久，一个穿白T的男生走进教室，环顾四周后在她身边坐下。宋悦如今回想起来也还是会觉得，他那张脸长得真不错，身材也高高瘦瘦的，整个人看起来很清爽。他安静坐在宋悦旁边，随意翻动数学课本。
“你当时为什么要坐我旁边？明明那一排旁边还有两个空座啊。”熟了之后宋悦问过周嘉文这个问题。
“那会儿有点想睡觉，感觉有同桌挡着安全一点。”诚恳老实周嘉文。
宋悦：“……”
不过不管怎么说，彼时宋悦还是个年少善良的小姑娘，对天降的帅哥同桌总抱着一丝怜爱之情。具体表现为，当坐在最后一排的他俩得到了两本皱巴巴的新书时，宋悦思虑再三，把更破的那本留给了自己。
“其实你不用这么客气，”周嘉文愣神，反应过来之后无所谓地把手里的书塞给宋悦，“你看前排的人也没跟我们客气。”
宋悦坚定地把书放回他桌上。
“我喜欢破书，有种囊萤映雪的刻苦之感。”
他沉默了半晌，拍拍小同桌的肩，说道：“放学请你喝奶茶。”
“不用不用。”举手之劳，宋悦并不想邀功。
周嘉文低头刷刷动了几笔，把写着宋悦名字的姓名贴纸粘贴在她的新书封面上，右手食指在上面轻轻点了两下。
“我喜欢请人喝奶茶，有种博施济众的自得之感。”
……
她记得周嘉文的字很漂亮，铿锵有力，后来才知道是他从小练书法的缘故。
新书事件之后，他俩迅速建立了革命友谊。后来他们又跟前桌的于微微和陈冽同桌俩打成一片，周围一圈人的关系都不错。周嘉文其实是个性格很好的人，没有看起来那么难相处。而且他和于微微成绩都很好，经常帮助相对偏科的宋悦和陈冽。
还有一次，学校突然制定了一个很莫名其妙的规定，不允许学生把任何零食饮料带进校园，被值周班抓到一次扣2分班级分。
宋悦不爱吃早饭，说大早上的没胃口，但是一到大课间她又会饿。以前妈妈会在她的书包里塞一点吃的，自从这项规定实施后，她就再也没带过零食，只好饥肠辘辘地度过上午的课。
有一天大课间下了雨，不用出操，宋悦恹恹地趴在桌上，一句话也不说。周嘉文本来在写作业，看到她趴了好一会儿，又不像是在睡觉，就问她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饿了，”宋悦的声音有气无力，“我爸那天跟我妈说了学校不让带零食，然后我妈就再也没给我和我哥书包里装过吃的。”
宋悦的爸爸在高二当班主任，哥哥宋封是高三尖子班的学生。
“哪有高中生课间不吃东西的，不知道谁想出来的规定。”周嘉文嗤了一声，从抽屉里摸出一盒酸奶递给宋悦，“诺，垫垫肚子。”
“woho！谢谢！”宋悦没客气，接过酸奶，用吸管戳开吸了一口，“你好勇敢，我怕扣了分被毛毛臭骂一顿。”
毛毛就是他们的班主任，是个有些怪异的小老头，平时讲话带着些冷笑话式的幽默。他把集体荣誉看得很重，关于学生扣班级分，他给出的惩罚措施是，每扣一分就做一张自己弱势科目的试卷。
“他不会骂人，只会夸你最近学习刻苦，奖励你一张数学试卷。”
她的弱势科目是数学。
宋悦一噎，嘴里的酸奶顿时变得索然无味。
她刚想说要不我还是不喝了，比起做试卷饿肚子其实没那么痛苦，突然一道幸灾乐祸的男声在她耳边响起：
“同学，学校里不能带饮料，酸奶也不行。”
宋悦一听这个声音就知道是楼下班的邓和树，一个行事作风很夸张的男生——这周好巧不巧轮到他们班值周。听他的语气，宋悦猜是查了好几个班才逮到了一个违规的。
“我带的。”周嘉文冷不防地开口。
值周生来班里巡查后会在该班的小黑板上记下扣分同学的座位坐标或名字，方便班级后续管理。比如宋悦坐在第六排第三列，如果她位置上有垃圾，值周生就会在小黑板上写：（6，3）位置上有垃圾-1。
周嘉文这是准备帮她背黑锅。宋悦连忙对邓和树说：“没没没，是我自己带的，你记我就行了。”
谁想到邓和树顿时来了兴趣，他“哟”一声笑了：“带的人扣两分，吃的人也要扣两分，你们自己想好了回答。”
周嘉文也乐了：“你定的规矩？”
“一直都是这样的，你不信可以去问问石老师，他管值周。”邓和树并未软下语气。
“行。”周嘉文站起来就往门口走。
“别别别！别去别去！”宋悦生怕他真的去找教务处的人理论，连忙拉住周嘉文，小声在他耳边说道：“本来就是我们理亏，说我带的就行了，不然要多扣两分多不划算呀。”
周嘉文坐了下来，有点怄气地转过了头。
宋悦知道这是同意的意思了，她赶紧对邓和树说：“我带的我带的，自己带自己吃应该只扣两分吧？”
“行。”邓和树顿觉无趣，扣了分就走了。
“为什么不让我去？之前我们班值周的时候也没听说过这么不讲道理的规定。”快上课的时候，一直沉默的周嘉文突然开口，声音听起来有点闷闷不乐。
当然是因为这个规定是最近刚定的啊！宋悦在心里大叫。但她只是解释：“这件事情确实是我们的问题嘛，真要理论起来还是我们吃亏。而且是你分我东西吃，我怎么能让你替我顶包呢？”
周嘉文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没再反驳。他“嗯”了一声，说道：“毛毛应该会罚你做两张试卷，我帮你写一张。”
“好。”
回忆至此，宋悦有些烦躁地扯扯枕头。
既然他们当时那么好，他怎么能说拒绝就拒绝？
她知道这是他的自由，但无论如何，这件事让她生气了整整两年。
而今天，他居然像个没事人一样跟她说话，平静得就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宋悦不禁有些怀疑自己，难道是她太小心眼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