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北军主营

    萧秉然正在和江远林、江承安父子一起聆听前方战场送来后方的战报,其实很多事在打这场战之前都商讨好了,那么多次的军务大会,该商量的、不该商量的一众将领都决定好了,现在前方斥候来报,多也是预料之中的事,江远林、江承安两位主帅拍板就够了。

    本用不着萧秉然,但他上石南山给某位请医师,下来的过程中一不小心还是给二位抓住了,推脱不得,只能呆在这喝茶。

    但震慑力还是有的,江远林说,萧先生呆在这,十万火急军报的火都烧不了来报斥候的屁股,只是脚下生风,一溜烟过来了,再也看不见那慌慌张张的没出息样。

    萧秉然笑笑。

    江承安在旁羡慕的听着。

    正当他们父子又送走一拨人,营帐前探头探脑出来一个人,随即就被守门侍卫严肃地压地上了,伴随着一声尖利的惨叫声。

    “谁?”江远林久经沙场,声音里透着股不怒自威。

    外面没说话,又是一阵尖利的惨叫声。

    萧秉然坐着,渐渐感到一股不对劲,起来拦截了如猛虎般将要出去的江远林,对他说:“将军,我出去看看。”

    江远林止住了脚步,犹疑尽还没退,不解的看着萧秉然。

    萧秉然掀开帘帐,恰巧看到他派出去的亲兵有一次被守门侍卫被迫做了一次拉伸运动,趴在地上惨叫。

    “大人。”守门的将士看到他出来,立马松了松,下意识对萧秉然行礼,反应过来后,又停止行礼,给欲图挣扎的某人重新摁地上。

    萧秉然觉得有点对不住这个小将士,因为对吕庆小将说“好好照顾公主,有什么事随时通知我”的是他,而现在因为听他的话被人掼在地上的人又是因为他。

    他缓了缓神色,吩咐两个守门将士放吕庆起来。

    吕庆好不容易起来,身上已经沾满了泥,白净的脸上也弄得全是灰。

    他摸着的膝盖,面露疼色,抬头撇着眉毛看着萧秉然,苦艾艾喊了一声:“大人。”

    看着萧秉然那张并没有什么表情的冷峻脸蛋,吕庆觉得,其实二位兄弟的松骨手法挺好的。

    他立马站直了身子,挺着胸,对萧秉然说…他想了想,因为萧秉然的态度过于冷淡,眼睛里面也没有那种特别想知道公主的消息的渴望,为了避免他报告完再次被两位兄弟压在地上松筋骨,还是刚正地说:“属下有要事要说,能否请大人移步。”

    萧秉然跟着他移步,只是脸上越来越不好看了,吕庆摸不着主意,看着往主营内送进送出的战报,以为是自己耽误先生太多事了。

    谁知一时快说成了:“大人,公主在睡梦中喊你的名字,想见你。”

    萧秉然身形一顿。

    吕庆又是等了很久,没有等到反应,再抬头看时,发现江承安少将军从主营出来了,四下张望一番,很明显的朝这走过来了。

    然后吕庆看到,听到脚步声,八风不动的萧大人回头看望了走过来的少将军一眼,头也不回地朝另一个方向离主营而去了。

    承安少将军顿住了脚步,一脸惊愕地看着萧秉然离去的背影,半晌问吕庆:“你对他说了什么?”

    吕庆也没想到他就这么走了,对江承安说:“属下不知。”

    14.

    吕庆走了,李明棠昏昏沉沉又睡了会儿后,实在烧得嗓子疼,也顾不了其他了,准备起来找点药喝喝。

    她挣扎着走到门前,离开被子,冷风一吹,整个身体便不讲道理的疼痛起来,走到门前,刚要打开门,门开了。

    外面的风雪已经停了,月牙儿刚刚挂上枝头,屋檐上还有白日未化的雪,晶盈剔透搅和在一起,整个世界都变得如此干净。

    他站在月光下,高大俊朗,衣服上的裘毛随风微微摆动,清风拂面,萧秉然看着李明棠,月亮和风都很温柔,李明棠心里疑问,自己怎么会再见到他呢。

    于是萧秉然看到李明棠有些不解的喊他的名字,迷茫的问:“你怎么会在这?”

    萧秉然说:“来看看你。”

    李明棠低低“哦”了一声。

    她反应了会后,心想,到嘴的鸭子不会飞,她难不成还会跑不成?怎么着都是要跟你们回帝宫的。

    那个倒霉地,四四方方的,回去了,不知道还要嫁给谁。

    “你感觉好些了吗?”萧秉然关了门进来,依然站在离李明棠很远的地方。

    李明棠窝在床上,身上穿的白锦缎服还是之前被蒙古人咬马追着的那件,她看见萧秉然就想到他要带自己回去,想到要带自己回去就想到了帝宫那四四方方小小窄窄的天,于是她就不想再看见萧秉然了,拒绝配合萧先生的审问,反问:“吕庆呢?”

    萧秉然不回答。

    李明棠把脸埋在被窝里细细想了想,觉得自己这么说的语气不对,太生硬了,不像问萧秉然,像吩咐下属一样,带她回去是萧秉然的职责,哪有公主活着并且还未嫁人天天在江湖里逍遥快活的?

    但李明棠没心情关注这些了,萧秉然以后应该也不会和她再有交集,索性破罐子破摔,把脸从被窝中挪出来,看着萧秉然,特别凶的继续问道:“吕庆呢?”

    萧秉然表情没什么变化,只是不由分说的突破了那三米的安全距离,走到了李明棠床边。

    两人一下近了许多。

    李明棠有些不适应,往被子里面钻了钻,将下半张脸都埋进被沿里,但看他装聋作哑不回答,更生气,萧秉然却丝毫没有被她生气的脸给唬到,一直到坐在她身边,表情都淡淡的,和平常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接人待物没什么变化。

    这让李明棠感觉自己的生气行为很不讲理,然后,他用手轻轻的覆上了她的额头。

    李明棠的睫毛被他的手碰到了,于是她闭了下眼睛,再睁开时,萧秉然的手已经拿开,李明棠看到了他的眼睛,那是一双漆黑、毫无波澜的眼睛,冷静、理智的人往往能让人感觉到可靠,但鲜少能让人生出亲近。

    不知道为什么,李明棠觉得他有些生气。

    李明棠不说话了,不知道为什么,她感觉到有些懊恼。

    萧秉然问她药在哪里,李明棠说不知道,萧秉然又沉默地看了她一会,什么也没说,就走开了。

    再回来时,手里已经端了一碗药。

    李明棠问:“你找着吕庆了?”

    萧秉然拿勺子搅匀药汤的手一顿,看了李明棠一眼,生硬的回答道:“没有。”

    “那你怎么找得到药的?”李明棠问。

    萧秉然又看了她一眼。

    李明棠不知道他什么意思,也懒得猜了,索性不说话,乖乖的坐在他身边,看着他搅匀汤药,滚烫的汤面被他赶出一阵阵热气,带着药味的苦芳,扑洒到李明棠脸上。

    李明棠被熏得眯了眯眼睛,应该是药味能够让她安心,她蜷在一层软软的棉絮里,不说话了,不说话来虚张声势了。

    萧秉然弄好了药,将要凑近,李明棠伸出了手,萧秉然的动作有所停顿,只好把药递给她。

    能让自己身体变好的事李明棠都乐意做,她喝完了药,萧秉然自然的接过了她的碗,正当李明棠认为萧秉然又要一言不发的走掉时,只听他喊了自己的名字,稳稳当当坐着她的床边,用一种极其无奈、李明棠以前怎么也没想象过的柔软语气对她说:“你要好好照顾自己的身体。”

    15.

    李明棠抬头,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说这样的话。

    萧秉然又说:“生病了,你自已也会不舒服的。”

    李明棠还是没明白,她傻愣愣地看着萧秉然,既认为他是在督促自己治病,好交一个完好无损的公主回去,又拿不定主意。

    因为他的有些动作,实在是多此一举了。

    萧秉然看她这样,也没用再多说,留下一句应有的、体面的关心,便起身了。

    李明棠见他要走,心里没来由的感到一阵慌乱,抬手想要抓住他的手,下意识的动作,连自己都没有反应过来。

    可她的动作太迟太缓了,这么多年,她其实一直很胆怯,也幸好因为这个胆怯,她没有做出额外的、让萧秉然感觉到不悦的动作。

    萧秉然却似乎感觉到了什么,停下脚步,回过头来望了她一眼。

    李明棠觉得他的眼神若有所失,恍然在寻找什么。

    直到看到她的眼睛,他才收回神,这次什么也没有说。

    李明棠觉得这次他是真走了,而且是那种下次不知道什么时候再能看到的走。

    于是李明棠喊了他的名字。

    萧秉然停住了。

    李明棠直接问:“你之后要去哪?”

    萧秉然看着她,也知道她所说的“之后”似乎不是出了门之后要去哪,而是更远的,在未来占据更多的一大段时间。

    他想到了和江南故人的那个约定,昔日品茶,尚梨花满堂,园子里的金桂自愿让出了光彩,郁郁葱葱站在一边,给阳光留下缝隙照耀到满园的沁香白雪上。

    当时那位故人就注意到了这些桂树,萧秉然停了,随口一允。

    两人便相约,在今年九月再次相见。

    他自己的好友,和朝廷无关,更和江湖门派无关,呆在那边,世人当然以为他销声匿迹了。

    他原也不想让人找到他。

    但萧秉然说:“去给你煮药。”

    李明棠呆怔了片刻,不知道要说些什么,她感觉脑袋空空。

    她一直知道自己反应慢,但有些趁她反应慢来欺负她的人未免太过分了。

    最后:“不是刚喝过吗?”

    “嗯。”萧秉然应了一声。

    李明棠便不再说话了,但萧秉然没走,似乎还在等她说完。

    李明棠只能再说一句:“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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