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隆冬雪夜,羽溦偶遇了位躺在雪地里的少年,奄奄一息。
她将他带回宫中,悉心医治照料,竟得回天。
当他一身白衣,明俊清朗地出现在眼前时,一向心如止水的羽溦忽然春心萌动,有了少女的期盼。
原来,他叫方齐。
她决心护他,为他改名换姓,赐赠新的身份和荣宠,潜心栽培成国之栋梁,助他权倾一国。
而他亦心怀感激,全心全意辅佐朝政,纵容她的一切行为,甚至甘愿成为她的面首。
可他偏要大老远地将那早已名存实亡的千令阁阁主凌轻轻接来,娶之为妻。
羽溦气极,却也无可奈何。
然而,不等成婚,凌阁主竟遭人暗杀,险些丧命。
翌日,方齐气势汹汹地提刀进宫,认定是她所为,然后不由分辨地拿刀抵住了她的下颚,摊牌道:“阿姐,我早晚是要篡位的,什么大将军、摄政王根本满足不了我。”
羽溦骇然睁大了眼,预感到大限将至,急忙安抚:“我当然知道,你不仅看不上这些,更看不上小小的越国,你心怀天下,早晚要做天下的主人。可是,纵然如此,至少有我们母子的位置。”
“没有了。”他说,“整个禁卫只听你的,你不死我什么也做不了。”
羽溦吓得腿软,抱住他哭求:“不要,我给你,全都给你,不要杀我,不要杀我的皇儿……”
“放心,我尽力保全他。”
然后匕首刺入胸膛,冰凉刺骨,痛彻心扉。
太过分了!
恩将仇报,不得好死!
羽溦伤心至极,做梦也没想到人生中的唯一一次情窦初开换来的竟是这样的结局。
与此同时,凌轻轻临死前的惨状再次袭来。
羽溦分明地看见在她身后狂奔而来却终究没能拦住她的男人正是方齐,一张沾满血污的脸上是从未有过的绝望与伤痛……
真是活该啊!又不知做了多少亏心事,果然负人者,恒负之。
羽溦不自觉地转过身去暗爽,两个女人的恨几乎能将她吞没。
“输了吧?”
方齐看着羞涩背过身去的羽溦一脸得意,仿佛胜券在握。
在他看不见的阴影里,羽溦涣散的眼神重新凝聚,终于找回自己。
但对上那张意气风发的脸,还是忍不住感叹,原来少年时期的方齐也曾如此纯良,是什么改变了他?
要选吗?选中他,迷惑他爱上自己,再当他面嫁给别人狠狠甩掉,叫他痛不欲生。
不行,此人行为乖张,绝不是只会生气的主,他定会杀了那个男人再囚禁折磨自己,就像前世对待凌轻轻。
那就找个没人的角落坑了,叫他万劫不复。
可是,自己还是个十六岁的明媚少女,好不容易重生得来的机会,才不要在他身上沾染晦气,惹得一身腥膻。
算了,那便逃,此生不复相见。
主意既定,羽溦转身就跑。
然而,对方早有预判,拉过来就要揭下她的面纱。
“你敢耍赖!”
“不要!”
两相挣扎之中,羽溦发现他腰间的一个小圆球,骤然记起它的用处,二话不说揪下来重重往地上一砸。
“砰”一声,弹丸炸开,炸的两人顿时像雷劈了一般,面目全非。
霹雳弹,方齐常备的武器,杀伤力不强,却能迅速释放烟雾,关键时刻逃命用的。
被炸得蓬头垢面的方齐,看着面前黑乎乎的女子咬牙切齿道:
“你怕不是有病?”
方齐骂完,果断将剑递给了王萱。
尊重,祝福,锁死。
羽溦暗暗庆幸,顶着一张黑灰色的脸翩然下台。
“各位老师,弟子才疏学浅,实在难当大任,还请左使格外开恩,放弟子离开。”
羽溦诚恳跪地乞求。
夏左使原本温和的脸一沉,陡然严肃道:“你当千令阁是什么地方?”
“弟子明白,弟子愿意接受任何惩罚。”
羽溦猜想,没记错的话,不合格的人都将被灌以汤药离开。
偏巧自己懂点药理,这点汤药问题不在话下。
然而,似乎被看穿了心思,只听夏左使冷冷道:“不要以为这是一碗汤药能解决的事。”
“可是,弟子并未习得密语,即使出去亦无法对我阁造成伤害。”
“可你是魁首!”夏左使的声音骤然提高,带着不可逾越的威压,“依照规则选出的魁首却不肯遵守规矩,你这是在打谁的脸?”
一言既出,左使两旁的侍卫立刻握紧了刀柄,随时预备处置。
场面瞬间变得安静,落针可闻。
场中诸人也跟着纳罕起来,这女人疯了,敢以一己之力对抗千令阁,前所未有。
“我……”
羽溦一时竟无法辩驳,她需要一个完美的借口,可是去哪里找完美的借口?
她再也不是高高在上的太后,没有强大的母族后盾,更没有先帝亲自为她打造的“护溦卫”。
终究是唐突了。
羽溦始觉恍然,一双手不自觉地来回摩挲,紧张到无以复加。
千令阁这种江湖组织一向杀伐果断,不留异己,如今没有靠山的自己命如草芥,朝不保夕。
“姑娘不如选我,元某定不叫姑娘失望。”
中央广场忽然走下来一名蒙眼少年抬手作揖发出邀请。
所有人的目光跟着聚焦过来。
“我说了谁也不……”
羽溦断然欲拒,忽见对方左手压着右手,比出一个奇怪的手势,像是某种暗号。
这是何意?同党?
凌轻轻莫非不止这一个身份?
怔忡中,少年已然将佩剑塞入她手中,同时自行解下脸上的黑布。
一双含情脉脉的桃花眼露了出来,如同一对绝世珍宝镶嵌在一张平平无奇的脸上。方形的轮廓里有知己知彼的信念,更有温润如玉的谦逊,姿态清雅,目光缱绻,翩然若世家公子,而非粗鄙武夫。
羽溦不自觉地想起自己前世的兄长,也如他这般持序守礼,进退有度。自己一死,他还好吗?整个羽族可还安好?还有皇儿……
“在下元澈,敢问姑娘芳名。”
元澈?
羽溦努力从两个人的记忆里搜了搜,不记得有这么个人,也没有什么特殊的爱恨情仇,想来多半是个路人。
既是路人,就别祸害了。
可是,剑已收,脸已露,她的手被人牢牢握住,再不肯松开。
与此同时,夏左使选择默认,不再计较。
结果当场公布,羽溦元澈拔得头筹,成功完成选配。
方齐与王萱则屈居第二,同样入围……
羽溦在浑浑噩噩中完成了这场选妃,分不清是幸还是不幸。
再清醒时,二人已避开众人密谈。
“你隶属于哪部?”
没有了外人的审视,元澈原形毕露,一脸不善地将她堵在荒凉的角楼开始质问。
“你又是哪个部的?”
羽溦跟着反问,默认自己是对方阵营,脸上却始终蒙着一层白纱,不肯露脸。
“找死?”男人的声音迅速变得暗哑,“像你这样低阶的杀手也配质问本指挥?”
指挥使?哪国的?
前朝覆灭后,天下四分五裂,群雄争霸。
周、煜、楚三国鼎立,周围一群小国,你争我抢,在这样的乱世敢于自称指挥的不多,所以多半来自大国,自然与小小的越国无关。
然而只有周国参照前朝制度,沿用监抚司,司内设有四部,每部首领为指挥使。所以,他来自周国,而元澈这个名字多半也是假的。
羽溦接着试探,“莫非指挥使大人和鄙人目标一致?”
元澈果然来了兴趣,原本审慎的表情立刻变得好奇,“得手了?”
“当然没有。”
羽溦即刻回收。
“那本书很重要,找到前你必须留下。”元澈严正提醒。
书?羽溦眼珠一转,当即明白原来他的目标是《悯书》,千令阁承载密语——悯言文的重要母本,得到了它,千令阁的密信便不攻自破。
可是那么重要的一本书又岂是轻易能够得见?倒不如先想想该如何解了这燃眉之急。
“你是怎么认出我的?”
羽溦忍不住好奇,至今未能悟出他两手比出的手势所谓何意。
“你自己发出的求救却来问我?”
元澈说完立刻就走,不便久留。
求救?我几时向他求救了?
羽溦一头雾水,望着男人远去的身影百思不得其解。
“我们做个交易如何?”
元澈刚刚转过屋角,就听见对方一声低问,转身回眸,“什么交易?”
“我帮你找书,你帮我离开这,以及监抚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