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纵一句话让桌上冷场三十秒，他毫不在意，还笑了两声，“你们还有问题吗？”
在场一片沉默，尤其是三人组脸上写满了荒谬。
他们能有什么问题，提问的不是他吗？
孔月还想再说句什么，宫爽悄悄给了她一个眼神，她默默把嘴闭上了。
倒不是她听话，只是从以往的经验来说宫爽的判断是最准确的，听她的话可以避免很多麻烦。
见没人提出异议司纵说回了正题，他对孔月道：“你说一下发生争执的具体情况吧。”
孔月有些纳闷，明明三个人是一起的，宫爽已经说了一遍他没必要再问自己。
“就像宫爽说的那样。”孔月一边说一边回忆还有什么对自己有利的细节，她停顿了几秒继续道，“我是她主要的攻击目标，她出手的速度很快，我还没看清楚就被打伤了。”
孔月抬起手给对面看，伤口没有经过处理，一条红痕贯穿了她的手腕，就跟割腕过一样，看起来有点吓人，“月季藤上全是刺，我怀疑她是故意用那个抽我，疼得要死。”
“真可怜呢。”司纵一边说一边在资料上写字，写完他又问，“你再详细地把冲突过程描述一遍，跟宫爽重复也没关系。”
宫爽脸色微变，眼睁睁看着孔月把三人对好的说辞又说了一遍。
孔月不是蠢得没救，她已经避免被发现串供改动了部分用词，但内行一听就能听出——没有两个人的叙述逻辑都是一样的，除非他们提前串通过。
司纵还是那副对方说什么他都会信的表情，孔月说完他点了点头，又在纸上记了几笔。
啪的一声，他盖上笔帽，修长白皙的手指捏着笔的两端，一屋子人的视线都落在他身上，他不紧不慢道：“今天的讯问就先到这里了，你们先请回吧的，该治病的治病，该处理伤口的处理伤口，都照顾好自己。”
“我们就没事了吗？结果是什么？”孔月天真地问道。
司纵微笑：“讯问结果不当众宣布，稍后你们会收到信息。”
就好像基地奉行人道主义似的，犯了错也是治病为先，秦瑰扯了扯嘴角，一抬头发现司纵正在看她。
谭义光率先离开，三人组也不再提问紧接着走了。
秦瑰身体不适走得很慢，落在最后出门，司纵就在她前方，意味不明地说了句，“好好休养，争取早日好起来，说不定你就是基地未来的栋梁。”
秦瑰微笑：“好的。”
司纵也是心情不错的样子，他最喜欢有意思的人了。
出了审讯室大家分道扬镳，乌寰汀在门外等着秦瑰。
“能走吗？”他问。
“能走。”武装区离农业区宿舍不远不近，坚持一下很快就到了，就算她坚持不了也没有给她派车接送的待遇。
两人沉默着在武装区穿行，秦瑰时不时看看周围的环境，直到出了武装区乌寰汀才开口。
“我没想到你进步得这么快，我应该提前把过度使用异能的后果告诉你。”
秦瑰当然不会迁怒旁人，“现在也不晚，什么后果。”
“如果超出自身极限使用异能会遭到反噬，最严重的情况是耗空自身能量变成废人。”
“我应该还没到那个程度。”虽然身上很痛，秦瑰精神上很乐观。
乌寰汀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或许你足够幸运，但你在春山做事未免太无所顾忌了。”
这话似乎大有深意，秦瑰探寻的目光落在乌寰汀身上，他依旧是那副云淡风轻的表情，什么也看不出，仿佛只是寻常告诫。
秦瑰：“总之很感谢你把我捞出来。”
乌寰汀：“你怎么知道自己就不会接受处罚？”
“处罚未必没有，但一定不会被优化。”异能者是基地宝贵的财富，在没有确切证据的时候他们不会处理自己。
更何况与她起冲突的只是几个普通人，虽然她也才刚脱离普通人的行列，可这就是春山的规则，或者说末世中每一个基地生存的法则——每个人都是上层的垫脚石，如果这块垫脚石用得舒服或有潜力，他们不会轻易换掉。
短短几天秦瑰又来到医务室，老医生透过眼镜看了她一眼，“没少练习异能？很勤奋嘛。”
“……”今天怎么老是被人讽刺。
“去躺着吧。”老医生戴上了手套，拿出一个看起来颇有些年头的仪器。
仪器上连接了一红一篮两条线，线的末端有两个金属材质的圆盘。
医生贴在秦瑰手腕内外侧，秦瑰感受到一股细小的类似电流带来的酥麻感。
“你这情况可不是普通的过度使用异能啊，就差一点——”老医生看了半晌道。
“她用异能跟人打架了。”乌寰汀面对老医生的态度颇为随意。
“哟，这么厉害。”老医生感叹，“好苗子啊。”
“……”
秦瑰躺在床上默默看着天花板。
医生收了贴片，翻箱倒柜拿出一支针剂，看起来很久没用过了，在柜子的最顶端落灰。
他连消毒的工作都没做，末世人活得粗，没听说哪个异能者是因为细菌感染死了的。
这一针扎在秦瑰胳膊上，一股剧痛袭来，又迅速蔓延，似乎他注射的不是药剂，而是某种带有能量的流体，会在血管里疯狂流窜。
“一周内切忌使用异能，再乱搞神仙都救不了你。”老医生收起针管，“行了，回去吧，这针打完不会太舒服，你回去好好休息。”
秦瑰就这么被打发回去，在乌寰汀和其他巡查队员眼里看起来天大的事对老医生而言却似稀松平常。
回到宿舍以后秦瑰明白了他为什么这么快赶自己走——打完针的反应何止是不太舒服，简直要了她的命。
秦瑰又发烧了，要不是庄茹几人晚上回宿舍救她一命她又要在沙漠里走一天。
迷蒙中她听到三个队友感叹。
左灵：“她的一天跟我们的一天好像不一样，她似乎经历了很多事的样子。”
李向柳无语：“都这时候了你积点口德吧。”
“她去干什么了？”庄茹消息最不灵通，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左灵从别人那里听了一耳朵，“好像把宫爽她们三个打了，据说打得挺惨，真解气！不过接着就被关起来了。”
“啊？”庄茹声音弱弱的，“这不会是在巡查队受刑了吧？”
左灵狐疑：“不能吧，没听说巡查队有私刑啊？”
“别乱猜了，刚觉醒就跑去跟人打架，多半是过度使用异能的后遗症，想办法再联系乌老师吧……”只有李向柳还有理智。
庄茹感觉有点头疼：“半下午乌老师就不见人了，不知道能不能找到他呢。”
左灵想出一个好主意：“要不我们直接把她抬到医务室去？”
“李老头脾气最古怪，突然找上门他不一定给看呢。”庄茹面露担忧。
左灵：“现在也没其他的办法，除了医务室还能去哪？”
李向柳也没什么好办法：“也只能这样了。”
在被抬回去之前秦瑰费力开口，她声音沙哑，“不用了……我已经看过了……这是治疗的后遗症……”
“哇！你醒着！”左灵很惊喜，“听起来好没精神啊！”
“……”谢谢，你好没礼貌。
秦瑰嗓子干到说不出话，庄茹赶紧到了一杯水递给她，“真不用再去看看吗？就这样烧着？”
秦瑰喝了点水嗓子清亮了一点，“会恢复的，你们不用管我了。”
“可是你看起来不像不用人管的样子。”左灵又想到一个好主意，“要不抬你去冲个澡？浴室的水最适合降温了。”
“……”
谁也想不到左灵混熟了会是这个德行。
最后还是李向柳靠谱，“打点水拿毛巾给她敷一敷吧，别跟她聊天了。”
五分钟中，秦瑰头上出现一条冰凉的毛巾，她安然睡去。
再醒的时候天还是黑的，秦瑰恍惚了一瞬，分不清自己睡了多久。
她拿起手机一看，又睡过去了一天，异能者的时间是真不值钱呢。
手机有一条新消息，来自今天白天。
纪律部的处理结果已经出来了，基本还原了矛盾经过，虽然没找到那个电击器，但异能出现过就有痕迹。
三人组的处理结果是记过处分，大概谭义光出了力，她们还是在原岗位继续干活，只是多了为期一年的观察期，如果再犯错误直接送去优化。
对秦瑰的处理就耐心寻味了起来，虽然她不是主动过错方，但她的行为造成的影响恶劣——异能者攻击普通人，会让两个阵营之间产生矛盾。她虽然没有受处分，但对她的处理是，除了今后自主选择的工作岗位以外，要在空闲时间辅助农业区的发展，为期三年。
……
不就是最大程度的压榨她吗？
秦瑰都能想象到司纵的嘴脸——“刚好你也是植物系异能，多做点贡献嘛，也不好让人觉得纪律部太过偏袒你了……”
她的猜测确实不错，讯问当天司纵的助理问他，“这样的处罚是不是有点太过了，毕竟她的异能可以用于战斗，日后培养好是可以上战场的，让她耽误时间在种地上会不会有点浪费？”
司纵浅笑：“她没问题的，年轻人嘛，就应该多历练历练。”
助理知道无法改变上司的想法，只得去下发通知。
司纵看着秦瑰的资料，似乎发现了点什么。
司纵年纪轻轻坐到高位，远不止看上去的那么轻浮随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