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之间的硝烟消散在沈繁舟看似退步又似刁难的条件里，乌寰汀沉声跟秦瑰说了句，“你调整一下状态，我很快回来。”
他来得急走得也急，秦瑰不知道等了多久，她慢慢调整呼吸，疼痛感好像没那么重了，也可能是她已经痛到麻木了。
禁闭室的门再次打开，看守的巡查队员半架半扶着秦瑰，又绕了几道弯来到一个房间。
房间是极简风，白墙，没有任何多余的东西，中间有一张很大的椭圆形会议桌。
桌前已经坐了好几个人，大多都是熟面孔。
坐在正中间的秦瑰却没见过，那个男人打扮得很精致，他穿着深色的休闲西装，里面是一件浅色丝质衬衫，西裤笔挺有型，整个人看上去有一种不像在末世生长的随意优雅。
很帅，但帅得不合时宜。
尤其是他那双桃花眼，不知道看过多少风月，带着几分浪荡的漫不经心。
他左侧是沈繁舟，右侧是谭义光，三个人简直是各活各的，完全不是一个画风。
宫爽三人组在圆桌另一侧，巡查队也把秦瑰安置在她们同一侧，中间隔了三个座位。
“都是农业区的人呢，怎么耕种捕捞满足不了你们，还需要活动活动筋骨？”
中间的男人语气随意，像打趣又像讽刺，他说完这句桌上鸦雀无声。
他也不在意，自顾自地笑了笑，“忘了你们还不认识我，跟大家做个自我介绍，我是春山纪律部的负责人，我叫司纵。见过我的人很少，因为大多数见过我的要么去优化要么在监狱呢，哈哈。”
他有一种只有自己能理解的幽默感，桌上几人依旧沉默，秦瑰和三人组的资料已经在他手里，他随手一翻，先问秦瑰，“井优，一个月前来到春山。”
秦瑰点头，他继续道：“前水源基地被变异丧尸攻破，只有一人生还，就是基地负责人唯一的女儿——井优，被卫队护送到春山。”他看了秦瑰一眼，语气感叹，“很幸运啊。”
一般人听到自己的悲惨过往被人当众挑明，还被这样评价八成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秦瑰只是微微勾起嘴角，“算是一种幸运，也是一种不幸。”
司纵一边点头一边在资料上画了几笔，“来春山生活上的变化很大吧，你从小就是众星捧月，想必大小姐的尊严不容侵犯？”
“是这样的。”秦瑰承认的速度快到三人组都感到吃惊，孔月都听出这位负责人在套话，她竟然就这样承认了对自己不利的部分。
“侵犯了会怎么样？”司纵继续追问，态度随意到好像在闲聊。
“以前没人敢侵犯，现在不能怎么样。”秦瑰温声道。
“好可怜。”司纵又感叹了一句。
他就像又八卦情商又低又爱跟陌生人聊天的那种人，每句话都能踩在别人的痛点上，他还浑然不觉。
秦瑰的表情始终没有太大变化，让人看不出是因为身体不适还是藏得太深。
他还没有放过秦瑰，但终于问了到关键：“你什么时候觉醒异能？”
“大约五天前，发烧了两天没有意识，醒过来以后在宿舍休息，三天前第一次成功使用异能，之后一直在宿舍。”
司纵其实很喜欢跟这种人交流，说话条理又明白你想知道什么，还能做到知无不言，“怎么出宿舍的第一件事就是出来打架？想试试异能？”
秦瑰猛地抬头，看进司纵的眼睛，司纵眼里隐有笑意，态度依旧随意，但他说中了秦瑰一部分想法。
秦瑰自然不会傻到自投罗网，“首先纠正一下你的用词，不是打架，是合理的自我防卫。我出宿舍的第一件事是被谭区长约谈，问我今后的打算。”
“谭区长？”司纵接着向旁边的人求证。
谭义光点了点头，证明秦瑰说的是真话。
司纵：“为什么起争执？”
“三位很好奇谭区长对我的打算，并且表示不满。”
这句话一出在场好几个人脸色都不对了，即使早就猜到这种可能，也没想过秦瑰就敢明目张胆地说出来。
孔月耐不住性子，还没等司纵开口就大声问他：“为什么你只对她问话不问我们？证词应该听双方的吧。”
司纵的态度让她有点不爽，他对秦瑰太温柔了，不听内容跟谈情说爱似的。
司纵扭头看向她，眼里笑盈盈的，说话不疾不徐，“你不要急，讯问当然是对双方进行，但不会同时进行。”
孔月看到他的眼睛莫名就放低了声音，“她在撒谎，故意把谭区长扯进来，其实都是私怨。”
三个人关禁闭没有分开，已经串通好了说辞，孔月心里挺有底气的。
司纵态度很好，似乎相信了她的话，“好，我知道了。”
孔月心里的底气又多了一分，她看向同伴，却隐约感觉她在不安。
宫爽一直更受谭义光喜欢，见过的场面也更多，她隐约猜到司纵不是普通的问话那么简单，他在通过问答判断每个人的性格以及应对特殊事件会做出的反应。
秦瑰心机很深，没露马脚，但孔月冲动暴躁，还没等别人试探都把裤衩子露给别人看了。
宫爽很想帮孔月解释两句，但她压下冲动没有贸然开口，她直觉不要违逆司纵。
司纵继续问秦瑰：“发生冲突的过程还记得吗？记不清楚也没关系，只说你记得的。”
“都记得，当时孔月从上衣口袋中拿出一把电击器，根据当时的情况我判断她有空间系物品，可以收纳。陈白卉和宫爽两人试图压制我，我先是打掉孔月手中的电击器，造成手腕处伤痕，她们仍旧没有放弃攻击，我就用异能控制月季花藤将三人绑住了。”
“情况符合正当防卫的过程。”这么严肃的内容从司纵嘴里说出总让人觉得没太有信服力。
司纵没有继续问很细节的内容，转而询问三人组，他的开场白依旧让人听着怪怪的，“你们的父母都是春山农业区的普通工人，你们的经历很励志啊，只用一代人就进入中级圈层的外围。”
谭义光表情不变，司纵向来是这个德行，犯不着跟他生气。
孔月最藏不住心事，她皱了皱眉，最终忌惮传说中的高层没有反驳。
“你们跟谭区长的关系怎么样？”
陈白卉心里一咯噔，没轮到自己的时候只是看热闹，这种问题问到自己才知道多扎心，她攥紧了拳头，刚要开口宫爽说话了，“今天的事跟谭区长没有关系，只是恰好我们都是农业区的人，谭区长是我们的共同领导。”
“哦？”司纵饶有兴味地看着她，等着她继续说下去。
“谭区长对属下一向温和，想必这也是井优敢攀扯到他身上的原因。”宫爽看似回答问题其实偷换概念，司纵问的是她们跟谭义光的关系，她只说谭义光人好。
“闲聊而已，你不用这么紧张。”司纵轻笑了一声，“看来谭区长确实很得人心啊，小秘书都很维护谭区长的面子。”
宫爽神色不变，只是胸口起伏了一下。
“谭区长对你辖区内的这几个人什么看法，你更相信谁？”
谭义光不意外这把火烧到他自己身上，司纵就是条疯狗，看见什么咬什么。
他笑了笑，打了个官腔：“我们都是工作上的交流，对她们私底下的情况并不了解，我也不方便窥探她们的隐私。”
宫爽听到他这话没有特别的表情，倒是陈白卉抿了抿嘴，即使知道这样的回答无可厚非，她仍不可抑止地感到难过。孔月听到这话更没反应，她自在乎自己能不能继续在农业区耀武扬威，秦瑰会不会顶替她的位置。
所有人的表情变化都被司纵看在眼里。
他不再扯东扯西，对宫爽道：“你描述一下发生冲突的过程。”
宫爽拿出那套说辞：“我弄碎了她的花盆，她对我怀恨在心，今天她从谭区长的办公室出来以后竟然找到我们工作的区域来了，一开始言语挑衅，后来跟孔月吵起来，直接就动手了，从头到尾都不存在她口中的电击器，反倒是她一出手就下死手，把我们三个压着打。”
司纵问了一个看似无关紧要的问题：“你为什么要弄坏她的花盆呢？”
宫爽早有应对，“之前我们在餐厅发生过冲突，那次确实是我们有错在先，我们看她是生面孔询问她是谁，态度不算好，所以当时闹得有点不愉快。但后来井优多次找茬，我们气不过就吵起来了，争执的时候不小心碰碎了花盆。”她补充了一句，“食堂那次有个巡查队员可以证明。”
说辞半真半假，真的部分确实发生，假的部分无从查证。
沈繁舟一直静静听着不发一言。
“哦，对了。”孔月想起来什么似的提醒道：“她才来基地几天啊，就有花盆有种子，建议你们查查她哪里来的钱。”
她看了乌寰汀一眼，对方眼眸低垂，不知道再想什么，又补充了一句：“乌寰汀老师是不是对她有什么特殊照顾也说不定呀。”
说罢孔月得意地看了秦瑰一眼，对方挑明她们和谭区长的关系，她就说出她跟乌寰汀的关系。
司纵看向秦瑰等着她解释，秦瑰硬气道：“私人问题，不需要回答。”
司纵点头：“当然，这是你的自由。”
司纵没有过分追问，孔月却不依不饶，“为什么不敢回答，是心虚吗？”
宫爽都想按住她的嘴让她少说话了，胡乱攀咬对她们没有任何好处。
她这样想着，不料陈白卉跟受了刺激似的也开了口：“这么快就审查是因为乌老师的缘故吧，乌老师都做到这个份上了难道不需要解释一下吗？”
司纵看热闹似的看着战火越烧越大，烧到乌寰汀身上。
乌寰汀神情还是淡淡的，“我希望尽快调查事情经过是因为井优的状态很差，她过度使用异能需要及时救助。”
孔月：“你为什么对她这么关心？”
“保护和培育初醒者是每个异能者分内之事，换做任何一个人我都会这样做。”
“嗯，我能证明，乌老师一向宅心仁厚，很照顾初醒者。”明明是夸人的话，从司纵嘴里说出来却阴阳怪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