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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 章

    “他们是大启的将士。”谢明堂声音闷闷,说不上来心里什么感受,堵的发慌。

    白骨露野,她昨夜来的时候,这些将士们就同物件一样被随意丢成一堆,血顺着他们身体间隔的沟壑往下流淌。其中一人手臂上有一道旧疤,头发有一缕泛黄,她认得这些人,有和她一个营帐的,有和她喝过酒的,有和她一起杀过敌的。

    青山处处虽可埋忠骨,来日马革裹尸必将还。

    温晋之出了山洞,“这些将士,本将会派人识别他们的身份,禀报朝廷,予以厚葬。”

    “将军不可。”

    温晋之诧异地看着她,把这两日发生的事情连接起来,猜出了一个大概。

    玉莲山行刺的人,今日发疯的将士,人面皮具,无脸尸。

    军中的将士怕是已经有很多人遇难,暴尸荒野,此刻要是再让人来验尸,那就是打草惊蛇,而眼下他们更要紧的是保证军中将士的安危,找出军中奸细。

    眼下这个紧要关头出事,始作俑者定是大寅,不过温晋之有几点想不通的,昨夜行刺多半是他们已经胜券在握才会有所行动,他们究竟是如何不知不觉将大批将士杀害并且冒充成功的?

    “现在军中许多将士都是被人冒充的,今日上阵杀敌,我军发疯的将士手腕上都系着发丝。”

    谢明堂从山洞中走出来,“大批将士同时作乱,这很有可能是他们身份的标识,要将奸细从将士中——分辨出来,对我而言不是难事。”

    “说来听听?”

    “我自幼过目不忘,凡是过眼的人、事、物,我能一一准确记下,今日将手有黑丝的人都记了下来,待我一—确认属实,再将其名簿呈给将军。”

    “我如何能信你?”

    “将军身边的人都有可能被替换了,若要找出一个适合信任的人,没有人比我更合适。”

    谢明堂目光如炬,句句属实,此时没有人比知道一切的她更适合信任,她很快地又换上那副旧面孔,“将军,大可以在我的计谋之外,另想应对的法子,既能增加对我的信任,又能确保我军安危,此战大胜。”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温晋之懂这个道理,他假意收起探寻,难得笑道:“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本将军就信你一回。”

    谢明堂瞅了他一眼,只觉得他大概是不清楚自己笑得虚假极了。

    月光如瀑布倾泻在山间,黑压压的玉莲山在两人身后,低头入眼就是歪歪倒倒的草丛。

    温晋之意识到这个人确实有几分本事,他就当交个乐子,随意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十五的月亮十六圆。”谢明堂没头没脑地望着月色冒出一句感叹,说罢她抬手指向雾蒙蒙又皎洁的月亮,声音空灵动听,“明堂,我的名字叫谢明堂。”

    温晋之看向她,如实称赞道:“好名字。”

    神色掺入了几分真挚,她一时看不出是不是敷衍了。

    “不过在军营中,我叫谢景明,这是我哥的名字。”

    “也是个好名字。”

    回营后,谢明堂替了军中巡逻的士兵,辗转各个营帐中找带有黑发丝的人,有许多果然和战场发狂的将士对上了号。

    半夜营中一片寂静,只有几个守夜的士兵在生火取暖,谢明堂四处晃悠。

    她走到一顶营帐背面有火烧的地方,拿出竹笔麻纸,借着火光开始记录手上有黑丝的人。谢明堂神情专注,并未察觉有人靠近。

    “你在干嘛?”

    头顶一个飒爽的轻声,吓得谢明堂一激灵,她若无其事将麻纸翻了个面,抬眼便看见一张美艳而不施粉黛的脸,谢明堂一瞬认出,这人是昭宁将军袁安歌。

    “将军好,我是在记录对我有恩的兄弟,此战过后,怕是有很多人都见不到了。”

    谢明堂面不改色地扯谎,显示出一副拘谨的模样,适时露出几分壮士的悲痛与惋惜。

    “有心了。”袁安歌见她不太自在,话没多说,径自离开。

    谢明堂看着她走远,若有所思,昭宁将军随父驻守北州,身受北州百姓的爱戴,这些日子里在战场上杀得最畅快,在军营中最遵军令,夜里入梦最快,晨间醒得最早,北州安定的表率,谁来了都得说一句女中豪杰。

    这会还没睡觉,让人有些意外。

    天快亮的时候,谢明堂才在角落里收了纸笔。

    昨日寅军损失一员大将,今天得了空,双方没有交战。谢明堂借了送饭的名义,入主帐见温晋之。

    她把饭菜在桌上摆放好,拿出写满名字的麻纸,轻声道:“足足有一千多人,这是我所看到的全部人,不知道会不会有漏网之鱼。”

    “嗯。”温晋之拿起名单细看,字迹潦草犹如鬼画符,幸好勉强看得清。

    各个军营中的名字都有,有的帐中只有一两个,有的却一整个营帐都有,是看起来比较极端的状态。

    现在的难题是怎么把这些人筛出来,大动干戈显得过于刻意,温晋之思酌道:“依你之见,下一步该当如何?”

    “把这些内鬼通通抓起来。”谢明堂大概意识到这话说的太过愚蠢,眉心微动,眼睛一亮,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好主意,“或者说把不是内鬼的人抓起来。”

    温晋之挑眉把眼睛稍稍眯了一下,他正打算找个由头,把除名单以外的人抓起来,让剩下这些人去战场上打一仗,便知内鬼名单的虚实。

    不过找什么由头呢?要有个人来当告密者,谢明堂虽然合适但大可不必用在这个地方。

    “行了,你出去吧。”

    谢明堂决定去补个回笼觉,勤勤恳恳劳作一夜,她已经是有心无力。

    好像是肖百户和李哑巴闹得厉害,反而稳定了军心,将士恢复了日常,练武的练武,休息的休息,谢明堂在吵闹的声音里找到自己的位置沉沉睡去。

    她在杂乱的声音里睡着,在整齐划一的声音中惊醒。

    谢明堂从营帐里走出来,将士分成两边站立,肖百户站在温晋之旁边,目光有些飘忽闪躲。

    “还有她。”肖百户突然指过来,声音放得极大,“她也是内鬼。”

    在场的人都朝谢明堂看过来,其中有人小声嘀咕:“这肖百户怕不是疯了吧,冤枉别的人就算了,那不是平时跟在他身后的那个小喽啰吗,这话说得他也不摸摸自己的良心。”

    “是啊,替他出过不少馊主意那个。”

    “我看他平时就专站人身后拿人当枪使,这下被肖百户捅一刀,也是活该。”

    “行,把她也关起来。”温晋之仿佛不认识她,随即又琢磨道:“算了,把她也带上战场吧,如若她是奸细,本将亲自送她上路。”

    昭安将军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将士们不敢置喙,温晋之是打算将她架在火上烤死她,无论她是不是奸细,风口浪尖总是不能少她的身影了。能不能踏平风浪,全凭她自己的本事。

    谢明堂向肖百户看过去,他心虚地低下头,不敢和她对视。

    这下可好了,明天得上九死一生的战场,她粗略扫了一眼那些被点出来不是内鬼的人,大多数都是内鬼。

    嗯,好极了,谢明堂乐死了。

    “将军,您这是单靠肖百户一面之词断定了内鬼,这他要说谎,那岂不是要我们这些大启将士摆摆送命。”谢明堂走到大队伍面前,伙同一直嚷嚷说被冤枉的人面前,满脸怒气,“我们不服。”

    “对,我们不服。”

    “不服。”

    “不服。”

    “我们不服。”

    .....…

    此起彼伏的声音响起,温晋之听得聒噪,草率做出决定,他指着谢明堂,转向肖百户直言,“安静,明日你们一起上阵杀敌,互相监督。”

    显而易见,他心向着肖百户,抗议无效。

    “好。”

    将军大点兵在两方将士的僵持之下勉强结束,肖百户被解了禁,却一直避着谢明堂,丁点儿大的地方害她好找。

    “百户大人,好不厚道。”

    谢明堂站在肖百户身后,那道视线火热地能在他背上灼烧出一个大洞。

    肖百户停在原地,他猛地转过身来,紧缩眉头,瞪大眼睛看着谢明堂,大有一副慷慨赴死的意志。

    谢明堂捻着手指,脸上早已没了一点严肃,笑得很亲切,“百户大人,你这是干什么,吓我一大跳。”

    “谢贤弟,我知道是我对不住你。”肖百户堂堂七尺,一直挺着脊梁走路,现在却像是煮熟了的龙虾,肩膀往胸膛内蜷紧,原本直直的背弯了,他愧疚极了。

    谢明堂循循善诱,“百户大人,我就知道,你是不是遇上难处了,为什么要冤枉我呢?”

    “我——”肖百户刚要说点什么,重重地叹了一口长气,又把话收了回去。

    他要说的话其实早就呼之欲出,军营中有权利这么折腾的,除了昭安将军,她实在是想不来还有谁会这么做的理由。

    温晋之这是疑心不死,那她就只好请君入瓮了。

    她拍拍肖百户的手臂,不勉强他说出什么,大步回帐,为明日之战养足精力。

    刚进帐,谢明堂又拿着一些换洗衣物,轻快地往西边小湖过去。

    都说人死了要么下十八层地狱,要么就是去了极乐世界。像她这样好的人,死后应该是要去极乐世界的,明天指不定好赖,要是把命送了,也该干干净净地去极乐净土。

    听说人死了,还有可能会变成孤魂野鬼,没得归处。她要是死了,再怎么说也是为国捐躯的烈士,烈士可不应该死了不安生,不过这要是黑白无常找不见她的名字,做个孤魂野鬼也自由。

    这样想着想着,就快要穿过森林,谢明堂听见两个人说话,一个人声音里透着笑意,听得人如沐春风,一个人像是说话放不开,弄得人很拘谨。

    听声辨人,她一下就听出这是温晋之和卢副将。

    平时她都会绕过这个地方,去女将士洗澡的那边,这会她突然恶趣味地决定在这偷听一会,谁叫有人今天不仁不义呢。

    “喂,你今天那阵仗什么情况啊?”

    温晋之在水中闭眼假寐,略显烦闷道:“就是那个情况,你也看到了,军中有奸细。”

    卢副将滔了一瓢水,漫不经心往身上浇,“别来这套,我可不相信你是个听风就是雨的人。”

    “嗯,这两天有不少人给我写举报信,那些抓起来的人里有奸细,我不确定是谁。”

    “这事儿,说来也真叫人着急。”卢副将搓了搓脖颈,问道:“那两个唱反调的人什么情况?”

    “就给我写信的。”

    “那你可得擦亮眼睛,我知道你擅长兵法,但玩弄心机的那一套你最不屑,别把自己绕进去了,平白无故惹得一身腥气。”

    “嗯。”

    好一个最不屑玩弄心机,防谁都跟防贼似的,亏了卢副将这耿直的性子才受得了他,在这睁着眼睛说瞎话骗自己出生入死的好兄弟,说出去估计能让人笑掉大牙。

    谢明堂不打算继续听闲话,背影渐渐融入月色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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