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过

    “挺能耐,一个兽奴能得贵人庇佑。”这个声音!夏欢的汗毛一下子倒立起来,她在笼子里的时候听见过这个声音。

    她显然没料到他们不敢明着和周九安对着干,但暗地里没打算放过她。

    夏欢试图周旋:“你想要什么?我想为自己买命。”

    她得想办法让隔壁的周九安注意到。

    男人眼中滑过厉色:“在我手里逃了奴,你不死,我就得死。”

    夏欢错开一步,脚下往门口的方向退。

    男人察觉到她的小动作,不打算再废话,身形一动,泛着冷光的长剑就朝夏欢刺去。

    夏欢眼疾手快抓起桌边的木凳朝他一掷,撒开腿就往门口跑。

    她还未到,门便被人从外面踹开。

    夏欢眼底燃起了希望。

    门被裴策破开,他提着长剑便入了战斗。

    周九安就站在门边,夏欢毫不犹豫就朝他奔去。

    甫一走近,就听见周九安问:“没想过今晚不太平吗?”

    他的眼神没分给她半分,只看着裴策和黑衣人的缠斗。夏欢走到他身侧,心下渐安,学着他的样子看向那两人的打斗。

    裴策占了上风,那行刺的黑衣人被逼得连连后退。

    周九安下了令:“活捉。”

    他不再看,转头就走,夏欢微愣,亦步亦趋跟在他身后。

    周九安进了隔壁的房间。夏欢毫不犹豫,她心里没有这个世界连异性房间门都不能踏进去的大防。

    周九安没有管她,径直在桌前坐下,伸手拿起桌上备好的茶壶斟茶。

    夏欢立在原地。

    过了许久,周九安好似才注意到这里还站了个人,他看了夏欢一眼:“我没教过你吗?”

    夏欢暗自腹诽,他确实没教过她,脸上不敢露出分毫:“学生愚钝。”

    她有些不知所措。

    裴策在这个时候回来的,他躬身向周九安行了个礼,唤了声公子。

    周九安点了点头,裴策便退了下去,顺带把门带了一下。

    夏欢还立在那里,看着门在眼前关上,又看看周九安,张了张口,欲言又止。

    周九安的眼神没有再停留在她身上。

    夏欢心中惶惶,为自己即将开口的请求。话未出口,心脏已是紧缩,心跳咚咚作响。

    夏欢的手攥了又松,她开口询问:“学生能重新跟在夫子身边学习吗?”

    周九安刚端起茶杯送到嘴边的手顿住,白玉茶杯还未碰到薄唇又原路返回,被轻置桌上。

    他没有开口。

    茶杯放在桌上细微的碰撞声,敲在夏欢的心上。

    本来就不甚平稳的心跳越发剧烈。

    周九安看着眼前的少女,星眸紧盯着他,生怕他说出什么拒绝的话语。偏又无法做主他的选择,眸里满是紧张,只能把希望全系在他的决定上。

    周九安眸光稍深,他曾教她帝王喜怒不溢于表,教她如何把想要之物算计留在身边,眼下看,全都还给他了。

    夏欢顶着他带有审视的视线。明明站着的是她,被气势压住的也是她。

    这条路要走久走远,她必须留在周九安身边学。

    周九安收回视线,示意她坐下。

    夏欢神使鬼差坐在他身旁,一只手抓住他垂落的衣袖。

    周九安垂眸,扫了一眼她抓在自己袖上的素手,开口:“我所会的,早在那些年里倾囊相授。”

    这是婉拒了。

    夏欢的手指无意识摩挲起来,捻着他的衣袖布料。

    她摇了摇头,声音也轻了些:“我不会用。”道理她能懂,但她始终不是这个世界的人,也不是自幼被当成帝王教养。稍微一动关系千千万万的家庭和子民,她不敢想当然。

    其实她更想问周九安,能不能重回朝堂。

    毕竟照系统给她的信息来看,周九安,就应该在朝堂搅弄风云,才不枉他一身雄才武略。只是,几年后剑指各国,搅得天下民不聊生的人也是他。

    夏欢不敢赌。

    她只能在有限的时间里学。尽人事,听天命。

    夏欢卯足勇气,泛着清浅流光的眸抬起,望向周九安那双冷淡薄凉的眼。

    暖意与冷淡相触,夏欢开口祈求:“夫子再指点我一二,好吗?”话刚出口,她忽然记起来她在马车上时,周九安和她说过的一句话。

    电光火石之间,她决定抓住这句话,出口不再犹豫:“我想做个好帝王。”

    说不清是抓住这句话的坚定,还是真的想成为一个好帝王的坚定。

    屋内灯火通明,烛影微动。

    夏欢靠得近了,周九安身上清冽的木质香缓缓往她身边流来。浅淡,但存在感极强,像是他这个人。

    夏欢的声音落下之后,整个房间陷入寂静。她心里砰然,连呼吸都下意识放轻。太安静了,静到她开始怀疑,刚刚自己是开口了没有。

    笃笃的敲门声比夏欢快一步打破这沉寂到有些诡异的静。

    周九安收回了和夏欢对视的视线,对门外的人开口:“何事?”

    是裴策收到冯策传来的快信。

    信被裴策交到了周九安的手上。

    裴策看了一眼坐在自己公子身边的少女,不知道该不该开口。

    周九安看他一副犹豫着不知道该说不该说的样子,心下清明:“说吧,无大碍。”

    裴策这才开口:“公子,送信来的人说,师父后日便到。”声音难掩雀跃,夏欢眉毛微挑,望向他。

    周九安点点头,修长白皙的手指翻飞,展开手中的信件。

    只是,动作之时,衣袖传来细小阻力,他垂眸看了夏欢一眼。正巧看到夏欢带着些许疑虑看向裴策。

    她倒是细心,裴策话语中稍露的喜悦便能引起她的注意。

    周九安忽略了袖上微弱的阻力,径直展信。

    夏欢轻搭在他衣袖上的手被扯了一下,连带把她的注意力也扯回周九安身上。

    说是无大碍,手中的信却是没让她看见分毫。

    夏欢抿了抿唇,松开了捏着周九安衣物的手,看着那块布料慢慢落下,展开,恢复原形,又贴上了他的手臂。

    她的注意力莫名顺着手臂往上。

    周九安的视线落在手中的信件上,那双眼眸像精致的黑曜石。不能见底的深谭,偏偏覆着耀眼的日晖。

    夏欢脑子里不合时宜想起来她和周九安对视的感觉——

    这双黑眸,平和但有力量。

    周九安一目十行,看信看得快,裴策立在他旁边,他手一伸就把手中的信件递过去:“照上面所说的去做,赶在冯策回来之前完成。”

    夏欢很快抓住她能知道的重点。

    冯策?

    她在回溯记忆里见过那人。

    是她成为周九安学生的第一年出现在周九安身边的贴身侍卫。照例,带刀侍卫不得入宫,但周九安每天都活在刺杀里,盛帝,也就是她父王,给了特恩——

    允许冯策在周九安身边,寸步不离。

    包括周九安教导帝姬时,允许冯策侍从。

    她原以为裴策就是冯策,虽说长得不太相似。

    如今看来,是她想当然了。

    那裴策是谁?记忆里没这号人物。

    夏欢脸上的疑惑毫不遮掩,连裴策都注意到了。

    许是师父将归,又或许是此人和公子的气场太过相合,裴策扫了自家公子一眼,大着胆子和夏欢搭话,也算是为她解惑:“是公子为我们保留了原姓,赐名策。师父很早就跟着公子,我晚些。”

    保留姓氏,保存血脉。若有功,也可惠及家人。

    从跟着公子第一天,公子就为他们考虑好未来。

    裴策说完,深怕周九安问罪,朝他行了个礼,脚底抹油就跑了。

    门又被关上。

    屋内活跃的气息好似缓缓停下,眼看又要落回沉寂。

    夏欢心里还在捋着裴策出现在周九安身边的时间——

    其实也不难想明白,毕竟她的记忆中没有这人,又是冯策的弟子,大差不差就是周九安离开朝堂之后才出现在他身边的。

    难想明白的是,周九安要问鼎帝位,必然需要左膀右臂。但她并不知道他的左膀右臂是何人,会是冯策吗?又或者还有其他人?系统给她的画面里没有这些信息存在。

    夏欢脑海里盘算着,或许等到离开周九安的视线之后,她可以找机会问问系统。目前已有的信息太少,无论是要学习还是要找到这个世界覆灭的原因,她都得留在周九安身边,从他身上下手。

    夏欢叹了口气,这任务真的有些赶鸭子上架。背景设定看似交代得明明白白,实际上漏洞百出。

    尽管她有了原来“夏欢”的记忆,但她依旧有连接不上了的人和事,包括那个斗兽场——

    她的记忆里,根本没有这种东西的存在。

    这个世界,像个潦草搭建的舞台,找了个草台班子,观众未至就开始唱戏。也不知这出戏,是在唱给谁?

    这一声倒是惹得周九安看了她一眼,他声线清润,不紧不慢:“还想跟我学?”

    这转变来得猝不及防,夏欢还担心这事还要好一阵磨,听到这话,眼睛都亮了些。本就璀璨的星眸一瞬间被注入了光彩,周九安无故联想到曾经养过那条白毛小犬,每次投喂食物时,也是如此。

    夏欢用力点了点头:“想的!”她恨不得马上扑过去。

    雀跃的星眸对上周九安水波不兴的修眸,夏欢微微愣了下,眼里的欢喜收敛了些。他既知她来意,却又要这般再问一遍,就像……

    他问的是还想跟他学,又不完全只是在问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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