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方念安一惊，才想起和隔壁老村长刘伯家约好了的事，她恋恋不舍地朝影像中正抛洒冰花的街头艺人又看一眼，狠心叫停，“先关了吧，我这还有事。”
影像消失，正装粉色围裙的“系统助手”依然站在房间另一角。
现实的麻烦重回眼前，刚看到新奇影像的激动也冷却了下来。
不能让刘伯看到有陌生男性出现在这里，下了决定的方念安小跑到门口，开门露出个脑袋，不好意思地笑道：“哎！刘伯不好意思，我这刚醒挺乱的，洗漱完我就过去！”
刘伯看方念安还没扎起来的头发，十分理解地点点头说：“好嘞，你记得过来啊！我们等你！”
这就算是过了一关了。
回到厨房，看到仍站在那里一脸微笑的“系统助手”，方念安刚松的那口气就又悬了起来。
真是麻烦，村里大家都知根知底，一个突然出现的陌生人太容易被注意了，要是被人搭话说漏了什么，不知道会被传成什么样子。但是家里等会也有不少人要过来，都是提前说好了的，不能改。会来的也都是帮过忙，不好限制人家别乱走，她就一个人也盯不过来所有来客。
该怎么处理眼前这么大一“活人”呢……
“请问，主人不需要洗漱吗？还是有什么其他烦恼呢？”烦恼的源头主动出声了。
“你还问！什么系统会大变活人啊，你们系统界难道不应该随身、无形、自带空间吗？怎么到我这，就只会强送个解释不出来历的人不说，说，连个新手礼包都没有就赖上我了！”方念安忿忿道，又意识到不对地瞪大眼睛，“还有这个奇怪的称呼是什么鬼！赶快改掉！”
“我可以理解成您在烦恼我的来历问题吗，那么您是需要我证明自己的来历还是暂时避开其他人呢？新手礼包意见已记录，正在反馈中。奇怪的称呼是指主人吗，这是本系统的默认设置，您当然可以修改，请问您要修改成什么呢？”
“是啊，我在因为你头疼！对了，你刚才那个影像挺高科技的，你可以暂时消失或者隐形吗？称呼你就叫我名字吧，方念安！不要后缀，不要尊称，更别整那些乱七八糟的了。”
“抱歉，系统助手投放后无法更改退回，受限于系统能量，系统暂时无法进行任何超出本世界科技水平的操作……”
“行了，我明白了，你们这系统现在屁用没有。”方念安有些烦躁地揉了揉太阳穴，本就昏沉的脑袋感觉更疼了。
“暂时避开其他人可以吗？希望我没有理解错您的需求。”又是那个微微歪头的动作，“方念安？确认之后都是如此称呼吗？”
“嗯嗯，就这么叫吧，不要敬语。”方念安点点头，觉得他说的避开人是个不错的主意，“现在也只能躲起来了，最好还是别出去，变数太多。躲起来的话你要记得不能出声也不能发出任何动静！屋里不行，院子的话……”
方念安想着，打开了厨房连接院子的后门，一眼就看到了在院墙一角的储藏间，感觉除了那地方再没更合适的地了，急忙招呼人轻手轻脚地过去。
没想到，门上竟然挂着一把锁。
“这！让我想想爷爷一般习惯把钥匙放哪儿来着……”方念安有些着急地跺脚，距离刘伯离开已经有一会了，再耽搁下去怕刘伯又要过来找她了，更何况让一直帮衬她的老两口久等也太不应该了。
“锁可以破坏吗？”
“嗯？啊，可以，可是一时也找不到钳子……啊……”方念安看着他两手一错，轻松扭断了锁的金属挂把，一时语塞。
“你这，倒是挺方便的哈。好了好了，你赶快进去，一定要躲好不让任何人看到啊！”
“请放心，你之前说过要洗漱，方念……”他没说完的话被方念安关进了储藏间里。
不过得益于他的提醒，方念安没有直接冲出门去，用最快地速度收拾好自己，在隔壁门口和准备再去喊人的刘伯遇了个正着。
一碰上方念安就急忙道歉：“刘伯对不住，我……”
刘伯一摆手不在意道：“哎，多大事！你们女孩子家家的就应该把自己收拾得漂漂亮亮的，费功夫是正常的，再说现在不是正好嘛！”
方念安笑着说谢，心中忍不住庆幸，幸好被他提醒了洗漱，不然当时的自己可能真就那么出门了。
倒是应该感谢他，这么一想，方念安才注意到，自己一直没问过怎么称呼他，总不会要叫那串长得要死的编号吧，还是又要自己取一个？
心中想着事情的方念安没来得及开口，进门就被刘婶按在桌边塞了一大碗面，上面铺的又是蛋又是肉，满满一层，得连面也盖住了。
“刘婶，这太多了，我吃不完的。”方念安其实没什么胃口，也怕吃不完让老两口多心。
“没事没事，我没弄多少面，多吃肉哈，吃不完就放着。”刘婶拍拍方念安的肩，仔细打量了她两眼才坐下，宽慰地说道，“看你气色好些了，婶婶也就放心多了，你爷爷的意外大家也都很难过，但是像前儿那么哭可不行，会伤身子的，这次回来你能待几天啊？”
“我请了一周的假，这几天多谢刘伯刘婶了。”
“你这孩子客气啥！你爷爷在的时候也总是热心帮人的，更何况他最记挂你，你也是孝顺的，今后啊，把日子过好才是最重要的，有机会就回来看看。”刘伯也坐到了桌边嘱咐道。
听到刘伯说爷爷最记挂自己，方念安心中一酸，眼睛又有些热意，刘婶见状撞了一下刘伯，只招呼道：“好了快吃快吃，天气冷，凉了就不好吃了。”
“嗯！您的手艺一向好！”方念安响亮回道，然后低下头开始吃，把压不住的热意埋进汤碗里。
***
吃完后刘婶没让方念安帮忙收拾，只让她和刘伯一起赶快去收拾。
要收拾的东西不少。
这场丧事全无准备，农村的白事习俗本就复杂，大到桌椅雨棚，小到火盆碗碟，除了该买的，有些要用到的小物件都是临时找村里人借的。
意外来得太突然。
事情发生前几天方念安还和爷爷通过电话，听老人嘱咐自己最近降温注意加衣服。中午就接到刘伯的电话说她爷爷修屋顶下梯子时摔了，正在县医院抢救，让她快回来。
听到那句“你爷爷状况不太好”时的天崩地裂，方念安无法回想第二次。
回家路上的心焦绝望不提，连请假的事也是同事打电话找人才记起来。然而紧赶慢赶，她最后也只赶上签最后一张病危通知书。
之后就是医生出来通知抢救无效，再之后发生的事都变得模糊了起来，只有爷爷那张惨白的再也不会回答她呼喊的脸，时时刺痛着她的心。
多靠刘伯刘婶的帮衬指点，离家很久完全不熟悉老习俗的方念安，才撑住了一口气，在人前体面地操办完了丧事。
如今，这便是最后的收尾了。
从方念安读书好，考上了临海的名校，毕业后更是顺利在临海这个一线大城市找到了不错的工作。遗憾的是，方家奶奶一直多病，勉强撑到方念安找了份好工作，没过多久就走了。之后方家爷爷坚持独居，也不愿去麻烦孙女。
如今两位老人都走了，这房子算是彻底空了下来。办丧事时便有人来问房子卖不卖，家具又如何处置。
方念安不胜其烦，房子她是不可能卖的，这里有她所有美好的回忆，可以的话她希望房子永远保持在爷爷奶奶还在时的样子。
但时间不会停住脚步，积的柴会朽、种的菜会烂、养的鸡会死，这些强留不住，方念安便打算趁着今天还东西的机会，把他们都送给这几天帮过忙的乡亲们。
来拿东西的大家对方念安的好意也没多推辞，但也都没让方念安动手，都是意思意思地摘满一袋菜便告辞离开。
只是开得菜地离后院更近，后院人来人往，方念安干脆一直待在后院招呼，远远看着菜地那没人了，嘴巴冒烟的方念安才跑回厨房想喝口水。
没想到暖瓶也是空的，方念安只能重新烧上水。
水开了灌满暖瓶又倒出两杯来，方念安还没来得及端给刘伯，就听见一个女声从后院传来。
“方家闺女，我这袋子破了，你家塑料袋是放在哪儿啊？”
方念安心中一跳，急忙往后院走。
没想到，从厨房出来一看，后院里连个人影都没有！
她心跳得更快了，努力压住心中慌乱，边快步往储藏间走，边高声问道：“婶子你在哪，我怎么没看见你？”
“在这在这！”储藏间的门被“砰”地推开，差点打到走近了的方念安脸上，在储藏间的女人四十上下一脸蜡黄，前几天来得算勤，手脚也麻利，方念安印象有人提过她家有些困难。
许是看到方念安表情严肃，妇人有些局促地把撑得满满的袋子往身后挡了挡，小声解释道，“唉，方家闺女，没打到你吧，对不住对不住！那啥，我看地里还剩好些都没人拿，这可不浪费了么。地里还有些长得特别好的给你留着了，够你带回去吃的。”
方念安看着这中年妇人局促的样子，听明白她误会了，没多解释，只走进储藏室边打量边回道：“爷爷不习惯把常用的东西放这儿的，婶子你刚找到什么了吗？”
妇人急忙摆手说：“没有没有，我也刚进来。这么点地方，没看到就是没有了，这不我正准备出去找你么。”说完还冲她笑笑。
方念安看妇人藏不住事的样子，真看到了“系统助手”怕不是早惊叫起来了，现在这样应该就是没看见了。以防万一，方念安还是主动宽慰起妇人道：“地里的东西本来就说好都送乡亲们的，过两天我就回去了，吃不了多少，多的留地里也是烂掉，要不婶子再去摘点，我去厨房给婶子拿个旧麻袋。”
“这……真行吗？”妇人还有些不好意思。
“没事的，大伙都拿过了，快去吧。”方念安边说边主动挽了妇人的手，带着她往菜地那边走。
等看到她弯腰忙活起来，方念安急忙赶回厨房找了个够大的麻袋送去菜地那，之后便眼睛不错地盯着后院，防着再有人误闯储藏间。
***
终于等到送走了所有登门的客人，方念安关门上锁，飞快地跑向储藏间。
刚塞人进去的时候她没注意，后来拉人出来那会才发现，那储藏间也就一张双人床大小，靠墙就一个半人高的旧矮柜，矮柜前面横靠着一个独轮车，侧面靠着些旧农具，另一面则是码好的柴火和旧炉子，这一眼能望到底的房间压根就没有能藏人的地方！
所以那个家伙到底藏哪儿了？该不会是跑出去了吧……
想到这，方念安推储藏间门的手顿了顿，如果不见了，或许系统什么的就是骗人的，虽然那个逼真的全息影像难以解释，但是她现在实在没有心力管这些额外的事，光是继续现在的生活，她就觉得很艰难了。
如果那家伙真的不见就好了，抱着这样的期待，方念安深吸一口气，推开了储藏间的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