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惜说：“我要永远的和你在一起，不管什么也不能把我们分开。”在我们回到石家庄的那个夜晚。那时候她不再扎起辫子，散开头发躺在我身旁，认认真真的看着眼前的黑暗。

    在我初回石家庄的那个夜晚，陈惜撒开她的辫子对我说：“我不知道以后会发生什么。”那时候我们在酒店，身上还没有脱去从西藏带回的记忆。

    陈惜穿着白色的内衣半坐在床上，将身体沉入半白半黑的光线中间，对我说：“我知道老和尚说的是什么意思了，可是我好爱你。”那是我们最后在石家庄相处的清晨的开始。

    我和陈惜在冈仁波齐转山的日子，是我们此生中最后的独处时光，除去多年以后在布达拉宫前的匆匆一瞥。

    我们从西藏回来以后，石家庄的日子变得缓慢，时间仿佛不会流动，日子似乎在用心记录着我们所经历过的一切。其实，一切都没有改变。

    回到石家庄来自于陈惜父亲的电话，作为私生女的她，知道这样一个电话意味着什么。天各一方是我们此生不可避免的结局。我很满足从相遇到现在，在我二十二岁的日子中间，我很满足自己能够遇到这样一个干净的女孩。我们是对方的全部在那个年龄的时候。

    我在二十二岁和陈惜告别以后，重新回归社会底层，用力气换取我的报酬，父母相继离世，世上仅存我一人。

    我不知道陈惜身处何方，只是依稀记得分别的那天在阳光下一朵蒲公英四散奔逃。后来听说她离婚了，再后来一点她的消息也没有了。

    陈惜留给我很大一笔钱，是她彩礼的全部，我不知道她离婚后的生活是怎样的困难，身患重病的她是怎样度过这二十一年的时光。我们只能天各一方的寻找彼此的消息却再也没有重逢。

    陈惜从她父亲那里回来对我说的第一句话是：“炖排骨，做菜，我要吃你做的饭。”

    我在那天一共做了八个菜，陈惜全都吃了，那是她吃的最多的一次，远远超越她曾经的饭量，我看着她的肚子一点点的变大，如同□□变成婴儿的全部过程。她吃下和吐出很多，就像开始时我在她家里的中暑。我逐渐发现，一切都是一个循环，从开始到结束。

    陈惜虚弱的躺倒在沙发上，身旁放着我倒给她的热水。她攥着我的手死死不肯放开，任由刺鼻的味道在空气中发散。

    陈惜眼睛含着泪水虚弱的半躺在沙发上，任由带走光亮的夜晚降临。我们的身体被黑暗淹没。远处的光线经过这里已经变得虚弱，寂静的黑暗中，疲累的光线经过她的眼睛，折射出眼泪的形状。陈惜没哭，我先哭了，后来的许多年里，我逐渐忘记泪水是怎样带走眼泪的温度的，直到四十岁在布达拉宫门前我们的惊鸿一瞥，我才回忆起哭的滋味，如同多年之前接受答案的那个夜晚。

    那天晚上我的哭声嘹亮，我的哭声盖过陈惜的哭声，如同在黑暗中相互寻找的孤魂野鬼，黑暗让哭声变得厚重，眼泪和黑暗让我看不到受伤的陈惜，钱和现实让我和陈惜的灵魂在黑暗中间分开，我们从此在黑暗里找不到对方的消息。

    遥远的布达拉宫只剩下并不属于我们的漫天星斗。

    陈惜告诉我她的婚礼在九月举办，在九月之前她是我的。

    陈惜拿着酒瓶子说：“我只想要和你在一起。”

    我拿着酒瓶子和她说：“我也想和你在一起。”

    陈惜说：“我们私奔吧，这样我们就可以永永远远的在一起了。”

    我像抽烟那样长长的吸了一口气，又长长的吐出一口气说：“我没钱，不能让你受苦。”

    陈惜认真的看着我的眼睛说：“我不怕。”

    我知道了属于我们的答案，我喝下一口酒说：“我不能让你受苦，我得对你负责，我喜欢你，我希望你下辈子可以过得好，不用为了柴米油盐发愁。”

    陈惜盯着电视，那上面闪着陈惜修长的身影，黑暗慢慢吞噬一切。

    剩下的日子我们像往常一样度过，决口不提她在九月的婚礼，并没有爽文里无数开挂的操作，我和陈惜的生活平静如水，没有一丝涟漪翻起。到了七月下旬，陈惜不在开口说话。

    迎接光明的始终都是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