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哭了。

    那是我和陈惜最后一次嬉戏打闹，在我的记忆里和我曾生活过的时空。我最后一次到达拉萨，提前了好多个月份，我甚至有了在这里定居的想法，我知道这不可能，我不属于这里。从哪里到来总会回到哪去。时空循环着前进，没有什么永远，没有什么奇迹。我去了冈仁波齐，再次看到那座多年前存在我记忆中的山，我发现总有一些东西无法跨越。

    晨曦降临冈仁波齐时，并没有我想象里的日照金山。事实上，多年以前，我也未曾见到这样的奇景。有些相遇总需要等待。我发现冰川减少了很多，这里也少去多年之前的那种奇特的凉，也许是心情不同，也许是在我身边少掉一个陈惜，也许吧，这世界上总有那么多的也许。

    朝圣的人依旧多，只是在这片山峰下，我很难去找到当年的真诚。如金子的阳光越来越少，匆忙占据心灵。我知道，它没有话对我说，我知道，此生来过一次这里就已经足够，那些话只能也只会说一遍。我没有很快的离开，躲在车上过了一晚，这么多年了，车技仍不见涨。

    我从车里小心翼翼的拿出我带来的纸和笔，翻出半瓶二锅头，找到冈仁波齐下的一块石头，坐在上面，点着烟狠狠地抽了一口，我灌下一口酒，眼前的冰川与云朵在视线里融为一体，一只鸟突然在天空叫的凶狠，我将纸笔在腿上铺开，为今天的陈惜写下第一个字。

    陈惜：

    你好。

    我是陈默。好多年了，那个约定做过好多年了，我们也分手好多年了。不学电视里说的那样了。不问你这些年过得怎么样了，我想这是一句废话，我知道这是一句废话，这些年你一定过得不好，这辈子，我也偿还不了了。

    今生的债，情债，我终究也是还不上了，不知道还没有赎罪的机会了，在你那里。

    对不起。

    这么多年过去了，终于有机会说出这句话。

    四十多的你，应该没那么爱哭鼻子了吧，仔细算一算，咱俩可是正宗的姐弟恋，你还老牛吃嫩草呢。哎！这棵嫩草，让你这头老牛耽误了这么多年，我要赔偿，陪我在后面的日子里慢慢变老。

    怎么样？有当年那股从骨子里渗出来的骚劲儿了吧。

    这么多年，还好吧。

    当年你有抑郁症、惊恐症、焦虑症，咱俩分开的时候，你还都是重度。这么多年没找你，没有在我们房子里的阳台陪你，我是个畜生。你把你的童贞交给了我，我该对你负责到底的，即使是山崩地裂，海枯石烂。

    我们是被现实分开的，我该像愚公移山那样把现实一点点的敲碎。可是我没有。

    我变得害怕，变得没有那么勇敢，我的犹豫，我的思前想后，让你带着病，受了那么多年的苦。

    我爱你。

    这像是一句笑话，因为，我都没有保护好你。我连保护都没做到，更怎么谈一个叫爱的东西呢。

    这人世间的事哪有那么多的理由。

    所以，我**的，**爱你。

    我不写十七、八的三月的烟柳、九月的秋叶了，我想我写的足够多了。咱俩相识到此刻已经很多年了咱俩在那座房子里由相恋再到相爱，最后□□。

    这样的一份或者一个爱，跨过十数年的日日夜夜，翻越从河北到西藏的千山万水，相隔十数年的时间，又一次来到你的面前。我知道，这份爱被现实击碎过，所以它千疮百孔，这份爱途径无数春夏秋冬，所以伤痕累累。

    我爱你。

    即使不能在一起。

    上面的东西看看就行了，喝醉了写的，纸不够，没撕。酒后吐得是真言，但酒后不同现实。

    隔着信纸敬你一杯吧。都在酒里了，十几年来。

    对不起，谢谢你。

    陈默

    四十岁，冈仁波齐下

    我合上笔，把酒瓶扔在旁边的石头上，清脆的响过一声，我一瘸一拐的上了车，像她当年一瘸一拐的走向前台结账，我在车上迷迷糊糊的睡了一宿，第二天肿着眼睛把车开回拉萨。

    我看看兜里剩下的钱杜绝了逛一遍西藏的想法，我在拉萨找了间和当年一样便宜的旅店，在房间里等待约定那天的到来。

    这么多年，我为了那个约定带着怯懦走到今天，我一定要去。

    去布达拉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