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安就这样，在除夕夜坐于马车上看着车内空荡处不知在思考什么的安静呆着。
仆从早早按照命令去了他处，一种孤寡的寂静包围着他。他陷于黑暗，看不清表情。只让人觉得他应该在想什么。
他在想，数到一千，如果那时时歌还不出来，自己就回家去。
屋内的时歌还在进行最后的餐食，喝着温乎的鸡汤作为结尾，泛着轻微油光的淡黄色，喝进后先是肉的香然后是药材的微甘。喝完一小碗露出满足的表情才是结束。
大人们看着最小的人露出的表情面色温柔。
饭后几人看着雪景，感到几分诗情画意，索性由着时礼打起头念起了颂雪诗，时歌嫌弃不够喜庆，摇着头哼庆年歌，大人跟后讲起了以往过年的故事。
外边打更人矜矜业业，已经到了一更天，不知温了多久的奶酒分成三碗，叫着时礼喝点。
“这，这怎么好。”
时礼鼻尖都冒出汗，过于欢愉的氛围已经让他脸上染上了红，被爹娘二人一同劝酒让他有些紧张。
“怕什么，北境人都早早饮酒，我十岁那年就自己偷喝了。”
惠娘一拍长子后背，端起来哄骗到。
“那我过了明年也可以喝了？”
时礼还在摆手，时歌反而凑过来问。
“你啊，再等等吧，你娘十岁那年先是自己跑到后山采草药，冻到了才喝的酒暖身子。”
杜父赶忙劝阻时歌凑近酒碗的动作。
“怎么在孩子面前揭短？杜文你当年看到我从山上回家还不是哭的一脸泪。”
惠娘喝的快，这会碗内已经空了，她伸出食指在面前胡乱划拉两下示意哭的狼狈样子。
“哈哈哈哈，爹爹还哭了。”
屋内的笑声震天响，屋外的雪越下越大，地上已经有了雪痕。
二更天
“这大冷天也不歇息，真是累人。”
杜文听到打更人传来的带着冷颤的尾音，说到。
“我有暖炉，不如送给他暖暖？”时歌想起来打算起身。
“咱家是最后一处了，这就是返程，也别跑出去了。”
惠娘拉住时歌细瘦的手腕说到。说完后又捏了捏。
“你说，时歌每日除了吃便是睡，怎得胳膊腕还是这么瘦。”
扯出来的腕上绑着绳结，已经是勒到最紧处仍是有空余。
“身子小，以后啊，也长不高的。”
杜文摸摸小女的头顶，笑眯眯的说。时歌不服输的站起身，比划身量，又凑到门旁对比之前的刻痕。
许是挨的门进了，她听到了马蹄轻轻踱步的声音。
她突然醒来，自己好像是忘了和薛安约定的事，他说守夜时来，但并未说何时来，不会现在已经在门外了吧。
她突然打开门，雪花随着门开的风裹进来。
惠娘连忙起身，问她这是在做什么。
“我那好友，好像在外边等我。他说想第一个给我新年祝福。”
时歌轻轻抵住门，不让惠娘关，撒着娇讲。
“我就去一下，看看是不是他。”
几人安静了，互相对视一下，先是杜父叹口气：“惠娘，你把那斗篷给时歌系上，另外暖炉也拿着。”
时礼起身去拿挂好的斗篷，惠娘把暖炉包好拿过来。
“快去快回。”这样叮嘱。
时歌应了下赶紧出了门，也不知道哥哥读书的事是不是解决了。
外边风雪渐大，时歌刚出门兜帽直接被吹了下来，不等她寻找，一个身影跑了过来，拉住时歌的手就往树那里走。
时歌还没反应过来，身子已经被拽的跑起来，想让薛安停一下，又被风雪压的张不开嘴。
“你怎么出来了，这么大的雪。”
到了燃着火盆的马车内，才压着嗓子问。
时歌有些不解，不是这个人说的守岁时要自己出来告诉自己好消息的？
“我还要问你，怎么这么早来了也不叫我，要不是我听到了马蹄声还不知道呢。”
时歌也叉着腰有些气恼的问。平日也罢了，今日这么大风雪，又是深夜，来了也不吭声。
“我想数到一千再去叫你。”
“怎么如此。”
“不太好打扰你们守岁的氛围。”
“那你数到多少了？”
“刚开始。”
“那好吧，你下次不要等那么久，数到百数就叫我好了。”
这时歌的气才消下去，和缓了表情问他“那你是吃了年夜饭就赶来的吗？”
薛安点头，想起什么从袖中的拿出信封。
“这是许夫子的荐书，你给到家里人，让他们开春时去清河书院即可。”
时歌不解的左看右看，信封上只有许从文亲笔 五字。
她有些不敢相信，就这样，哥哥读书的事就解决了？
“拿了去就行吗？不需要准备些别的？礼金多少？先生授金又多少？”
薛安点了点她的额头“我做事你还不放心？什么都不用准备。”
“哇，你可真是厉害。”
薛安挂着笑“你不好奇第二件好事？”
“对对，你当时说有两件好事等我的。”
时歌已经等不及第二件事，第一件事已经是如此大的惊喜。
“那要出去。”薛安看了看时歌的装扮，皱着眉将她斗篷解下，将自己放于对面的披风给她系好。
他细细的调整系带的松紧，确保兜帽处不会掉下来，这才拉她下去。
“马四，开始。”
随着这一声落下，几乎瞬间，亮眼的烟火冲了出来，砰的一声炸开。
“这可是京都好物，我特意给你带来的。”
“继续。”
薛安连着说，随后又是几声，然后更大的烟花一一绽放。
连屋内的杜父三人都出门观看。
“薛安薛安躲起来，我没说是来寻你。”
时歌听到身后门开的声音连忙伸出手来拉扯他的衣摆，示意他找地方。
薛安好笑的拉着惊慌的人躲在粗大的树后。
冬日树叶掉的精光，只剩下精壮的树干，还好二人年纪小身板小，这才没有露出身子。
时歌偷偷探出头看几人的反应，只是隔的太远，只能看到娘举起的手。
“这就是你的家人啊。”
薛安顺着时歌的目光，一一细致的看过去，又转过头，对着一门心思看家人甚至忽略了烟火的人问。
“恩，我哥哥，我娘还有我爹。”
“你不是知道嘛，我和你讲过的。”
听到这，薛安摸了摸鼻子，有些不好意思。那次是自己惹哭这个人的时候吧，只想着怎么哄好了。
“这样说来，你见过我的家人了，我还没见过你的呢，也没听你说过。”
时歌戳着薛安的肩头，轻声对他说。
“看烟火。我只弄到了这些。”
他轻轻的捧着时歌的脸，转到了烟火那边，由着亮光照耀到时歌的脸上。
真好看啊，这么感叹道。
时歌开开心心的看完了热闹的烟火，又被人悄声拉上了马车。
“更喜欢哪个？”薛安挑起嘴角，凑近脸问时歌。
“第一个。”
时歌笑出牙齿，举起信封。
薛安撇过头，瞪了一眼傻乎乎的人。
“我也给你准备了，喏，平安扣。”
时歌解下手腕处绳扣，递过去。
薛安直接递出来右手“我不会绑。”
看着人理直气壮的样子，有些好笑的帮他绑上。对自己而言不合手的大小，对薛安而言正是合适。
“我特意给你留出了长度，以后你可以带。”
“你亲自做的？”
“对啊，我娘说平安扣就是保平安，最适合你了。”
时歌认真的调整。保证绳扣在正面。保证松紧合适。
“保我平安？”
“对啊，薛安的安。”
安字落下，时歌被搂进怀，这不是二人第一次亲近，时歌还是不习惯，不过仍同第一次一样，轻轻顺着他的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