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初长成

    这日天色晴好,宫道上冰雪尽消,一辆马车缓缓驶出宫门。

    马车内,姜鸾坐在后方的软榻上,她今日只是作为宾客,穿得并不华丽,但也不失素雅。

    她的眼神却是频频侧眸看向一身宫女打扮,头戴着白色轻纱幕篱的李昭。他的脸虽被轻纱挡住,但周身泛着冷意,任谁都能看出来他不高兴。

    姜鸾压下嘴角的笑意,伸出手指拉了拉李昭的袖子,小声讨好道:“哥哥,别生气了,那会儿兰姑姑瞧着,我就只能想出这么个法子带你出宫了,你放心,只要出了宫门便能立刻换掉这身衣裳。”

    李昭不为所动,姜鸾将装着他常服的包袱放到他身边,试探着说:“若是实在受不了,我就把眼睛挡上,哥哥现在就能在马里换掉这身衣裳?”

    她说完用手挡住脸,瓮声说:“哥哥,我已经挡好了,你可以换了。”

    隔着幕篱,李昭眼神里满是无奈,见她挡住了眼睛,他也只是取下幕篱,不换衣裳也不出声提醒姜鸾,就这么静静看着她。

    姜鸾听见窸窣的声音,她以为李昭当真在马车里换衣裳了,将眼睛挡得愈发严实,但那声音很快没了,她又等了好一会儿,还是没有听到任何声响。

    她缓缓分开手指露出一双清透的眼睛,见李昭穿着整齐,只是取下了头上的幕篱,遂放下手,嘟囔道:“哥哥不换衣裳,怎么不告诉我?”

    少女的面容含苞待放,如同三月的桃花,娇嫩不可方物。

    李昭望着她嘟起的红唇,眸光微黯,别过目道:“这便是你说的想了个极好的法子,一定能带我出宫?”

    早知会是如此,他还不如自己想办法出宫,在宫外寻个地方等她便是。

    姜鸾底气瞬间不足,眨了眨眸,眼里充满了无辜,“可是真的是个好方法呀,我们都顺利出了宫,而且哥哥的脸这般俊俏,穿着这身衣裳,也挺好看的……”

    李昭眉头越皱越紧,姜鸾的声音也越来越小,她垂着眼四处张望,就是不敢抬头与李昭对视。

    “我错了。”

    半响,姜鸾低垂着脑袋,一副认错的模样,她知道这招对李昭极为管用。

    果然,李昭本就没有怪姜鸾,不过是不喜身上这件衣衫,这儿听她认错,心瞬间软了下来,不忍她有片刻的不开心。

    他伸手将姜鸾的下颌轻轻抬了起来,四目相对,少女身上的清香毫无预兆地袭入他鼻间,让他气息凝了片刻。

    他眨眼回过神,温声安慰:“哥哥没有生气,一会儿我会先下马车,到了永昌侯府,你自去笄礼宴席,我就在你附近,只要你吹响口笛,哥哥就会来找你。”

    掌心的小脑袋微微点了点,李昭的心口也像是被猫爪轻轻挠了下。

    姜鸾握住胸口处的口笛,问:“哥哥不随我进去宴席吗?”

    李昭摇头,松开她的脸,将手握入袖中,掌心温热犹在。

    永昌侯府也是长安城里有头有脸的人家,姑娘家的及笄礼又向来受重视,宴席上人多眼杂,他不想万一被人看到了,给她惹来麻烦。

    “那好吧。”姜鸾以为他不想去,她自然也不会勉强他。

    她思忖了片刻,说:“我会尽快从宴席下来,哥哥,你都快要离开长安了,还未见过真正的长安城,今日我想和你一同在长安城内游玩。”

    原来这才是她想让他出宫的目的。

    李昭心下微动,说不出的柔软。

    “好,我等你。”他轻声回答。

    姜鸾满意地笑了笑,朝着马车外扬声道:“慕光,马车停下来。”

    慕光听到她的声音后,握紧缰绳用力一拉,马蹄便停了下来。

    李昭走出马车,朝着慕光颔了颔首,从马车上跳了下来,重新戴上幕篱,青白的裙裾朝着长街深处走去。

    慕光的目光停在他衣袂飘飘的背影上,不禁抽了抽嘴角,公主究竟是怎么劝这位答应穿上这套衣裳。

    这时,姜鸾清雅的声音从马车里传了出来。

    “慕光,我们去永昌侯府。”

    清风一拂,慕光回神,驾着马车朝永乐巷的永昌侯府驶去。

    早便听闻九公主要来赴方兮棠的笄礼,永昌侯府的老夫人和方兮棠的母亲,侯府三房的夫人,以及其他女眷一同到府外迎接姜鸾。

    马车由远及近,到侯府大门处渐渐停了下来,姜鸾刚一走出马车,便看到门口处站着许多人。

    她目光顿了顿,搭着慕光的手臂缓步走下马车,走上前朝着老夫人微一行礼,老夫人亦施了半礼。

    “老夫人安。”

    “老身见过九公主。”

    姜鸾伸手扶起她,“老夫人请起,各位夫人请起,姜鸾是晚辈,今日我来给兮棠送及笄贺礼,老夫人只当我是兮棠的朋友,不必这般多礼。”

    九公主华彩照人,又温和有礼,宫里出来的公主,果然非比寻常。

    老夫人打量着姜鸾,很是庆幸他们当年送了方兮棠入宫做伴读,不仅得了崔先生的赞言,还能结识到九公主这般的人物。

    姜鸾随着老夫人一同走进侯府后院的宴席,许是她要来笄礼的消息早早便传了出来,不少人想一睹九公主芳容,宴席极为热闹。

    见到姜鸾和老夫人一同走进来,纷纷起身朝着姜鸾施礼。

    “见过九公主。”

    姜鸾道:“不必多礼,今日我只是来赴方三姑娘笄礼,大家不必拘束,只当我是个晚辈。”

    她朝着宴席中望了望,宾客正在落座,兮棠应该还在自己房里,她转头朝着侯府老夫人问:“老夫人,我能过去瞧瞧兮棠吗?”

    府里的姑娘及笄有公主来观礼,这对永昌侯府来说,是极有脸面的事,老夫人喜笑颜开,看着姜鸾的眼神愈发柔和,她温声道:“自是可以,兮棠还在阁楼,公主与兮棠许久未见,这会儿过去还能说说小话。”

    她侧身朝向一位打扮隆重的夫人道:“连云,你亲自带公主过去。”

    姜鸾打量着这位夫人,她面带微笑,眉眼间与方兮棠有几分相似,猜到她便是方兮棠的母亲,侯府三房的夫人。

    她出声道:“老夫人,夫人,不必了麻烦,寻个丫头带我过去便是,老夫人与夫人还要留下来迎接宾客。”

    老夫人与三夫人对视一眼,公主的到来让她们太过高兴,险些忘了她们还要留下来迎接正宾。

    笄礼的正宾请的是忠国公府的国公夫人,忠国公既是永昌侯的上司,也是方兮棠的舅舅,请舅母来做正宾,也是姑娘们笄礼时常有的做法。

    但亲归亲,正宾的礼节不可少,迎接正宾时,方兮棠的祖母老夫人和母亲三夫人都需要在场。

    老夫人便让身边的丫鬟带姜鸾去了方兮棠的小阁楼。

    阁楼内,方兮棠已经梳洗打扮,沐浴更衣,端正地坐在绣凳上等着三夫人来带她去笄礼宴。

    听到门外的动静,她以为外头已经开礼,瞬间提起了心。

    虽只是笄礼,她心下却异常的紧张,毕竟这是她的成人礼,每个姑娘一生只有一次的礼节。

    帘子被掀开,方兮棠看到进来的人是姜鸾,松了口气的同时,欣喜瞬间染上眉梢,“阿鸾,你怎么来了?我还以为是母亲……”

    “还未开礼,我先过来陪陪你啊,看到我你不高兴吗?”姜鸾环抱着一个红色盒子笑着走进来,打趣着说。

    方兮棠起身,挽着姜鸾的手臂,道:“高兴高兴,你能来我自然高兴,我还担心你会出不了宫,听到母亲说你要来,我高兴了许久,我的笄礼,我最好的朋友怎么能不在?”

    “你们都下去吧。”方兮棠让身边伺候的人都退下了。

    她拉着姜鸾坐到妆台前,“阿鸾,我好久不见你了,知道你喜欢机关锁,我最近攒了好几个,正想着哪日入宫时带给你。”

    她将妆台的暗格打开,里面整整齐齐摆放着六个机关锁,有几个还是姜鸾从未见过的样式,看得出收集这些的人很是用心。

    机关锁本是姜鸾闲暇时用来打发时间的玩物,后来解得多了,便愈发喜欢其中精巧的构思,李昭也给她亲手做过几个。

    姜鸾眼睛一亮,却还没忘记她带来的贺礼,她起身将手里的盒子放在妆台前,对着方兮棠笑说:“快打开瞧瞧,我送给你的及笄礼。”

    方兮棠在姜鸾的注视下打开盒子,是一整套的赤金嵌南珠头面,包括了凤冠、顶簪、鬓钗,甚至连手镯都一并带上了。

    方兮棠怔怔回首看着姜鸾,“阿鸾,这些我……”

    这不是她能用的。

    姜鸾微微摇头,轻声道:“这些都是经过了父皇允许,兮棠,我知道笄礼时的冠笄,三夫人定会替你备好,所以我送你一套大婚时的凤冠,无论你日后的夫君是谁,我都希望你能平平安安,岁岁无忧。”

    方兮棠扑进姜鸾怀里,带着哭腔说:“阿鸾,你怎么这么好。”

    姜鸾轻拍着她的背,前世的她与方兮棠只在宫里那两年有过交集,之后便再没有听说过她的消息。

    她不知道方兮棠最后嫁给了谁,但她希望她所遇是良人。

    “别哭了,过会儿花了妆,可就不是天底下最最好看的姑娘了。”姜鸾笑着替她擦擦泪。

    方兮棠破涕而笑,“阿鸾才是天底下最最好看的姑娘,最最好的公主。”

    姜鸾笑而不语,按着她坐在妆台前,细细地将花了的妆痕重新补好,又给额间的花钿重新上了色。

    三夫人掀帘进来,瞧见姜鸾正在给方兮棠补妆,又见方兮棠眼里泛着红,神色却轻松了许多,便知她这是哭过了。

    三夫人道:“让公主见笑了,兮棠这孩子,从昨儿个夜里就紧张得难以入眠,好在有公主与她说说话。”

    她走近看到妆台上还未收起的头面,震惊望向姜鸾:“公主,这……”

    “这是我给兮棠的心意,还请三夫人莫要推辞。”姜鸾解释道。

    “可这也太贵重了。”三夫人喃声道。

    姜鸾转而言道:“夫人,可是吉时到了,还是先带兮棠行笄礼。”

    “多谢公主。”三夫人只能先行谢过,牵着方兮棠的手走了出去。

    姜鸾远远跟在她们身后,母女的相携身影,让她有些羡慕。

    走进宴席落座席上,笄礼便开始了。

    赞者言辞,正宾加笄。

    方兮棠的及笄礼在一声声恭贺声中,圆满结束。

    宴末,姜鸾与方兮棠打过招呼后,带着慕光提前离开了宴席。

    走出永昌侯府,姜鸾眸光一抬,便看到对面的街上,有个身影站在那处等她。

    她扬着笑,一步步走向李昭,接过他手中的幕篱带在头上,轻薄的白纱垂下,少女的面容变得模糊。

    她道:“哥哥,我们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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