徒弟

    眼下场面混乱不堪,无人顾及她们去向。孟乔一路飞掠,对方的武功显然只是稀松二五眼,出了城镇就在小树林里被赶上。

    小树林依傍山脚,树木阴翳,自成一方天地。倏然枝叶震颤,但见身影腾跃,孟乔已飞身立在那人面前。

    对方不过总角之年,看上去比孟乔还要矮半个头,面上虽无惧色,手臂的战栗却藏不住。

    孟乔取下月望剑:“你想要它?或者说,你认得它?”

    “不,不,没有……”少年的声线竭力维持着平静,尽管尾音的颤抖出卖了他,忽而一脚踩中了灌木丛,惊呼一声就要往后跌。

    孟乔一把拽住他胳膊:“城东十里,我带你见姑姑。”

    一刹那少年身形僵硬,就像被点穴般定在半空:“你怎会?你怎会……月望剑的主人不是位娘子吗?城东十里!难道……”

    诸般脸色在少年身上千变万化,孟乔眼睛眨了眨,清清嗓子道:“雄兔脚扑朔,雌兔眼迷离。双兔傍地走,安能辨我是雄雌?”

    声音婉转清亮,分明是妙龄女子的声音。

    少年惊呼:“孟娘子!”他脸上浮现出欣喜若狂的神情,竟如溺水的人抓住救命稻草一般,原就炯炯有神的眼神几乎射出光来,继而想起了伤心往事,臊眉耷眼的。

    “师父去时,我没能陪伴左右,师父临终前给孟娘子留话了是吗?”

    孟乔静默片刻,道:“是,小郎君可悟出什么玄机?”

    少年拱手拜道:“孟娘子唤我明晖便可。先师在时,常常批评我学艺杂而不纯、博而不精,他曾告诉我,他在故土留存了历代祖师的造剑绝学,希望有朝一日能由我继承圣学。这事师父他老人家只告诉了我一人,如今我师门遭遇灭顶之灾,薪火将熄,我欲习得莫邪一脉的铸剑术传承下去,找到师父留下的秘藏,其中凶险我恐怕应付不来,明晖有一不情之请,还请孟娘子襄助于我。”

    孟乔摆手:“甭行这么重的礼啦,我受了莫邪的恩惠,岂有不答应的道理?送佛送到西就是。”

    明晖点点头,说罢就抬步要走,想是受到莫邪的遗言启迪,对秘藏所在有了头绪。

    他衣履阑珊,恐怕从绍兴辗转至鹿岩寨就折腾了不少工夫,方才又一路被孟乔穷追猛打,此刻深一脚浅一脚的,看上去分外可怜凄惨。

    “这样走得走到猴年马月啊?”

    明晖只觉后背被一股大力提起,整个人忽而悬空,径直往前飘。

    他先是惊恐地啊了一声,随即被孟乔一手挟着手臂,一手摁住肩膀,速度之快不逊于林中鸟雀。这感觉就像鸟入青天,明晖心想会轻功就是好啊!

    “我在擂台上见到孟娘子拔出月望剑,料想你的剑落入他人之手,还以为你同师父一样遇害了,原来是偷天换日。”明晖想了想,“徽州与绍兴接壤相连,秘藏离此地不远,我们现在启程,日内即可抵达。”

    孟乔按照明晖指示的方向七弯八绕,行了数十里,终于在密林中望见一座矗立在斜后方的山峰,高处云雾袅袅。行至山腰拐角处,草木阴翳处竟然露出黑乎乎一段洞口,不细看分辨不出。

    孟乔看向明晖。

    “师父和我同根同源,他在时,年年都领我来这里祭拜,说是告慰前尘故土清心禁欲。我却爱玩,发现了这处洞天,师父总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原来他不是纵容我,是在考较我。”

    “你技艺如何?”孟乔欲言又止。

    明晖哂道:“不瞒你说,铸剑术马马虎虎,只是我嫌锻造花纹太冗杂,习练作画时只学了三脚猫的功夫。”

    他们劈开山石,斩断洞口植被,斜照的日光映亮了离入口不远的一方天地,那影影绰绰的竟是炉灶模样,灶口大开,灶角处是烧好的泥坯——原来这里是个荒废的瓷窑。

    再往深,伸手不见五指。

    阴气森森,寒凉彻骨,明晖忍不住抓紧了孟乔的衣襟。

    孟乔从怀里摸出火折子点亮,火光短暂地照亮了周遭十步之内,前方竟还没到尽头。

    在光线照射下,石壁变戏法一样发出了缤纷光彩,赤橙荧绿等颜色交相辉映,勾勒出诡丽奇绝的纹样,层层叠叠的缠枝纹,笔调繁复的莲花纹,它们形态大差不离,又于细节上各有千秋。

    明晖当先走在前头,步法颇为讲究。

    “跟在我身后,不要触碰石壁。”他说。

    不知走了多久,地势陡然下陷,明晖停下来,孟乔看见他辉映着橙红色火光的脸蛋浮出一团羞愧的红晕:“最远我只走到这,剩下的不会了。”

    “不会了?”

    “唔……这石壁有谜题,壁画上的纹样对应的就是地下的阵法,只有辨认出花纹并跟着纹样走才能畅通无阻,否则就会有无数机关等着我们。”明晖说,“适才我发觉,月望剑的剑纹和这的花纹别无二样。”

    “莫邪师傅的手笔?我也是刚刚得知。”

    “是的。”

    孟乔似乎知道明晖求她一块来的原因了。敢情这小徒弟早猜到这一步,自己单枪匹马干不赢师父的考题,于是早早请个帮手来保驾护航。

    也就是说,接下来的路要靠暴力硬扛了。

    她有种大事不妙的预感。

    孟乔往下跃,揪住少年的衣领一同下坠,脚底落地的那一瞬间她目光忽而一凝——

    “不好!”

    厉喝的同时她足尖再度发力,蹬着两侧的石壁数个来回,拉开一段距离后才重新落地。在她身后,冷风刮过,整整一排瓷片钉在地面。

    哪怕再晚一点,就要忍切肤断腿之痛了。

    明晖的尖叫在洞穴里久久萦绕,二人行进的速度不得不放缓,孟乔只敢让明晖紧随其后,沿着她的脚步走。不知过了多久,烛火昏昏暗暗,火折子行将燃尽,孟乔能感觉到身后的明晖凑她更近了。

    “不用怕,有我在呢。”她说。

    男孩从齿间挤出一个字:“走……”

    “孟娘子,”明晖似在竭力克服寒凉和未知带来的恐惧,“不出意料的话,师父也会在这藏下历代未曾现世的神兵利器,等找到了秘藏,你挑一柄走,做它的有缘人吧。”

    孟乔笑了:“明晖先别急着报答我,你且先看护好自己,情况太危急我未必顾得上……”

    她说着疾步后退,手起剑舞,挡在明晖身前。

    破空而来的利器被打偏,半尺没入石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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